荒謬的“顏值正義"

陳超

導語

“看臉時代”，顏值即正義。于是追劇圈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只要反派長得好，三觀跟著五官跑。”而且，當前很多人追星、選擇偶像，也是先看顏值，以至出現很多沒實力、沒作品，單有一副好皮囊，卻備受追捧的明星。

事件一：

根據網絡長篇小說《掌中之物》改編的電視劇《陽光之下》在經過更改劇名，更改主角等一系列操作之后，終于在萬眾期待中上映了。

劇中的大反派封瀟聲心狠手辣，玩世不恭，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極度冷酷，網友形容其“觸犯了大半本刑法”。即使這樣的人物，還是因為高顏值俘獲了一眾無知少女的心。

事件二：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近日，“蛇蝎美女”勞榮枝落網的消息引爆網絡。潛逃20年、背負7條人命、色誘殺人、槍戰……各種扎眼而暴恐的詞用在一位“美女”身上，令人膽顫心驚、匪夷所思。不得不說，除了當年血腥的殘暴罪行，之所以引發公眾關注成了焦點，與案犯的高“顏值”不無關系。甚至有網友因為其頗高的顏值而不相信她會做下那么多令人發指的壞事。

網友“就愛吃土豆”：我們承認人與人之間有“顏值”的差距，承認這個“看臉社會”存在很多“看臉”的理由。天生麗質是幸運的，但“顏值”不高也不必氣餒，“顏值”不等于人生價值，命運也不是由“顏值”決定的。

網友“大雪紛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外在的靚麗、精致的面容，總能讓人多看一眼，此乃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但若將顏值擺在價值正確的高度，喊出“顏值即正義”的口號，就難免讓人啼笑皆非。

網友“生命的重量”： 當前，流量時代，吸睛為王，顏值在很大程度上能為成名提供便利。很多當紅“小鮮肉”、網紅主播都是沾了顏值的光。但就算最看中顏值的飯圈也流行這樣一句話：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可見，顏值的外在美只是一時的驚艷，但能讓人笑得最久，走到最后的還是才華和人品等內在美。

網友“花的心”：雖然我們一直強調“顏值不能代表正義”，但是現實情況是，顏值有時的確可以左右正義。在新加坡，有個“美女”叫蕭玉珍，伙同他人將一印度籍男生毆打致死，本該接受法律制裁，結果因其“顏值”高，竟因萬名網友支持獲釋，逃過了審判。這種現象應該引起我們的警惕，它是人們思想和道德滑坡的征兆，這種風氣急需糾正。

網友“做個好人”： 評價一個人的標準，不能光憑“顏值”一項。要知道，合作關系是為了更好地推動工作、實現目標。能不能合作持久，除了“好看”的面容與形象，還有有趣的靈魂、踏實的作風以及實干的本領等內在的真善美，才能確保事業興旺、人生綻放。總之，識人辨人、交友結朋，還得透過“顏值”看本質。

網友“瓜田李下”：培根說“美猶如盛夏的水果，是容易腐爛而難保持的”;蘇軾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高爾基說“學問改變氣質”。看看林徽因的一生我們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人們提到林徽因，用的最多的詞是“才女”而不是“美女”，而林徽因之所以讓那么多人為之傾心，也不單單因為美貌，更因為她的才氣。蕓蕓眾生之中，無論容貌出眾者，還是資質平平者，唯有不斷提升內在修養，才能葆有比顏值還要持久的美麗、比美麗還要永恒的氣質。

顏? 值

南? 山

我們夸獎一個人長相英俊、智慧聰明，一直以來喜歡用“一表人才”來表達。無論東西文化，長相對稱的人，通常會被認為是更優秀的，有著更快樂的生活，有更多的朋友，是有才華的、聰慧的、魅力十足的。網友們發明了一個詞：顏值。

汪精衛長相英俊，氣度不凡，在同盟會期間，因刺殺溥儀的父親載灃未遂，被判無期徒刑。后來民國成立，他作為英雄凱旋出獄，一時成為風云人物。據說當年審問他的親王見他“一表人才”，心生憐憫，甚至想把女兒嫁給汪精衛，可見汪精衛的顏值之高，但歷史后來開了一個大玩笑，這位“一表人才”的熱血青年后來做了漢奸，雖過了70余年，仍然遭到中國人的唾棄和不恥。

其實，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相貌和才華有時是分離的，傳統文化更注重的是“賢、才、德、禮”，古往今來的經典著作，鮮有對一個人的相貌與才華作對等判斷的。

曾國藩是晚清大臣，是國之棟梁，其雄才偉略，享譽天下。但英國人戈登在他的著述中這樣描寫曾國藩：“曾國藩卻是中等個子，身材肥胖，臉上皺紋密布，臉色陰沉，目光遲鈍，舉止行動表現出優柔寡斷的樣子;他穿著陳舊，衣服打皺，上面還有斑斑的油跡。”

在戈登的眼中，曾國藩就是一個糟老頭子，沒有什么出眾之處，看上去甚至有些笨頭笨腦的。清代著名學者，桐城派名家安徽人方宗誠第一次見到曾國藩，也極為驚訝，覺得他根本不像總督和將領，“寬大和平，不自矜伐，望之如一老教師耳。”

方宗誠的這段描述，實則暗有褒獎，所謂大象無形，大音希聲，這向來是中國文化的最高境界;國之大器，相貌平常，行為平常，這就具有了文化上的美感。

“顏值”真的是一個極好的詞匯，好就好在將一個人“指標化”了，一個人除“顏值”，自然還有“品德值”、“文化值”、“智商值”、“情商值”、“健康值”等等，綜合起來才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立體具象的人。

如果從現代心理學角度考量，其實曾國藩屬于粘液質性格，這類人的性格特點是反應緩慢，行動拘執，謹慎內向，但觀察思考比一般人細，下判斷也比一般人要慢，曾國藩自己也說：“余性魯鈍，他人目下二三行，余或疾讀不能終一行。他人頃刻立辦者，余或沉吟數時不能了。”可見，曾國藩不是那種見了人就滔滔不絕、指點天下，喜歡發表漂亮觀點的人。但這樣的人能在大風浪中面不改色，不為環境所動，極具理性思維，其作決策，也極少沖動，也不可能有精悍之風，所以更能聯誼交友，天下賢士為之歸心。

美國期刊《哈佛大學商業評論》曾經發表了一篇科研文章，闡釋那些外表不對稱（顏值不高）的人更能夠成為杰出的領袖，他們引用了大量的數據進行了論證。

這樣的論證不可全信，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長相不怎樣很可能是“交際式領導力”突出的潛在生物符號。因為不好看的外表，會使得他們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贏得別人的認可，這使得他們在知識儲備、人際交往、組織領導方面的才能越發得到開發、鍛煉。而有些相貌好的人，恰恰相反。

現在說“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實際上，在人類的進化史中，真的難以徹底剔除人性中的“愛美”基因，但千百年來，沒有一種“看臉”文化可以主導社會主流價值觀，無論一個人如何地“搔首弄姿”或是風華絕代，最后沉淀下來的，可以讓人稱道的東西，只有兩樣：德行和成就。

（選自2015年11月7日《解放日報》）

“顏值正義”絕非正義

張漫子

“只要反派長得好，三觀跟著五官跑”，是當下頗為流行的一句話。這句話往往用來形容影視作品中，角色的顏值美好到可以忽略他/她三觀等任何瑕疵。如果“看臉”的段子只是一場戲謔，我們不必顧慮萬千。但近來，在互聯網社區，毫不避諱自己的顏值崇拜，動輒就把顏值掛在嘴邊，凡事歸結為顏值，已經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景觀。

某些平臺上，有中學生甚至這樣發問：不夠美，真的沒有未來嗎？

“學得好不如長得好”“長得好看的才叫吃貨，長得丑的那叫飯桶”，各種“顏值正義”的段子橫沖直撞。更有奇葩三觀表示，勞榮枝（近期緝拿歸案的故意殺人犯罪嫌疑人）這么漂亮，應該不會殺人吧。服務業中，利用顏值實現利益最大化的例子也不勝枚舉：微信客服換成美女頭像，直播帶貨要開濾鏡。顏值為現實打開的濾鏡，成了信息不對稱時代的“生產力”。

讓你我身陷“顏值濾鏡”的背后，是光環效應的副作用。美國德克薩斯大學的丹尼爾·哈默邁什教授的一項顏值和勞動力市場研究發現，在組織行為學中存在一個普遍現象：只要涉及面試，哪怕是附照片的簡歷篩選環節，應聘者的顏值直接與應聘結果密切相關。

凡此種種，人們在不知不覺掉進消費主義陷阱的同時，不停地深化這樣一個邏輯：因為他/她擁有美貌，所以他/她能夠，你沒有能夠，是因為你不夠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個體美的關注，是現代性的一種體現。然而，美的光環效應固然存在，但美不是一切，更不能主宰一切。特別對未經世事的未成年人，更不能以簡單粗暴、夸張戲謔的方式，歪曲或誤導他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美麗是運氣，努力才是底氣。想要立穩腳跟，如果沒有過硬的本領，徒有其表的花瓶只不過是一件搖搖欲墜的易碎品，容易被替代。因此，不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因為追求外在，而忽視內心的鍛造。

（摘自《半月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