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海洋,寇瑩,趙越,宋妮妮
(1.西北政法大學商學院,陜西西安710000;2.蘭州財經大學經濟學院,甘肅蘭州730020;3.陜西科技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陜西西安710000)
為了積極應對貧困問題,尋求符合國家經濟發展進程的反貧困策略,我國出臺了一系列扶貧政策,如《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01—2010)》《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0—2020)》《關于在全國建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通知》等。在國家實施脫貧攻堅戰略以來,農戶返貧問題一直蠶食脫貧攻堅成果,擾動穩定脫貧局面,阻礙徹底脫貧目標的實現。因此在應對貧困問題、實施精準扶貧工作后,為鞏固脫貧攻堅成果、抑制返貧、應對返貧風險、避免掉入貧困陷阱,成為順利實現2020 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對我國來說,目前返貧問題的產生及應對已成為扶貧工作的重中之重,尤其是解決生態脆弱區農戶所面臨的返貧風險。生態脆弱區屬于限制開發區域,覆蓋了黑龍江、內蒙古、吉林等21 個省份,且生態脆弱區類型多樣[1]。對生活在生態脆弱區的農戶來說,其居住地區地形地貌復雜、生態系統物質分布不均[2],且農戶生活對自然災害、人為干擾等因素具有較高敏感性[3],造成農戶生活環境退化和生計質量下降,從而出現貧困和返貧現象。
在面對各種風險的情況下,農戶可以通過所擁有的資源(即生計資本)及資源組合,形成特有的生計策略,維持自身的生產生活。然而,各種資源也會因無法預測的風險而遭受損失,導致物質資本損失[4]。對大多數處于生態脆弱區的貧困戶來說,都容易面臨生計資產薄弱、發展受限、生計適應性較差等問題[5]。因此,貧困戶脫貧后脫貧狀態不穩定,一旦需要大額開支來應對疾病、災害等風險時,容易再次陷入貧困[6]。
綜上,農戶脫貧后并不能完全改善其生活環境,生態脆弱區中的致貧因子依舊存在,穩定脫貧和避免返貧是保障農戶生計可持續發展、促進社會穩定發展的重點工作,與農戶生計高度相關的返貧風險研究更具有必要性和實踐意義。本文通過對返貧的誘因、返貧風險類型、應對措施等方面文獻進行梳理和總結,以期為進一步深入開展返貧風險研究提供參考借鑒,為提高生態脆弱區農戶生計水平和遏制返貧風險的防范措施提供理論基礎和實踐依據。
返貧是社會貧困群體在脫貧后,再次出現經濟貧困的一種現象,因此返貧需要經歷完整的“貧困—脫貧—再貧困”的發展過程[7]。從某種程度上說,暫時擺脫貧困且容易返貧的人群屬于持續貧困戶。返貧的根源就是沒有脫貧[8,9]。
造成返貧的原因十分復雜,涉及到貧困人口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總體概括為脫貧群體自身素質的不可持續性、外部環境扶持的不可持續性和可循環資源的不可持續性[10-12]。通常,誘發返貧的風險為生活環境較為脆弱容易引發災害侵襲,作物產量不足則導致物價上漲,突發傷病造成經濟壓力,監管不嚴出現人口急增,自身素質不足難以持續供能等[7,13,14]。此外,劉玲琪[15]認為貧困農戶種植單一農業更易返貧;董春宇、欒敬東、謝彪[6]認為返貧的根本原因是經濟脆弱性,而“因教返貧”、“因災返貧”等不過是經濟脆弱的表象。綜合上述,返貧結果是多重因素相互交織、共同造成的[16]。
以我國不同生態脆弱區為研究對象,不少學者將返貧原因進行了細化和完善。韋勝、韋劍峰、陸發元[17]在對廣西地區返貧問題分析時發現,民族貧困地區返貧原因除了自然災害、人口自身素質、人口數量激增外,還包括防御設施簡陋、資源開發遺留問題、稅收壓力、缺少醫療保障及領導決策失誤。與廣西地區類似,完瑪冷智[18]以青海農牧民為研究對象,研究發現返貧問題背后的原因與廣西地區近乎一致,人力資本方面:人口增長過快,部分貧困戶依舊等待政府救助,缺乏自立能力,教育水平低,工作選擇受限;金融資本方面:國家稅制改革導致農牧民生計負擔加重,小農經濟產業結構單一,未形成規?;?;自然資本方面:賴以生存農牧業易遭受災害的侵襲,加之物質資本缺乏,抗災能力差。莊天慧、張海霞、傅新紅[19]以四川、貴州、重慶的21 個少數民族國家扶貧重點縣為研究對象,研究結果表明自然環境基礎是影響返貧的主要因素,農戶的經濟基礎是影響返貧的重要因素,而醫療條件對返貧程度具有顯著作用。陳超群[20]以可持續生計框架為基礎,對長沙鄉村旅游地的脫貧農戶建立返貧風險綜合模型,結果發現生活在旅游地的農戶將會面臨較大的返貧風險,且不同區域內的農戶之間存在風險差異。
生計資本是當前生計研究的重點領域,它能夠較為全面地反映農戶生活狀況。具有良好的生計資本往往能夠幫助農戶增強抵御風險的能力,降低生計脆弱性,為緩解貧困和反貧困提供解決問題的渠道[21,22]。起初,Moser[23]將農戶生計資產劃分為人力資本、社會資本、自然資本和金融資本4 類。2000年,英國國際發展機構(the UK’s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DFID)建立的可持續生計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s Approach,SLA)被廣泛認可,DFID在Moser基礎上將生計資本進一步劃分為自然資本、金融資本、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
自然資本根據其存在形態可分為有形和無形兩類:無形自然資本通常指大氣、生物多樣性等,有形自然資本指土地、樹木、水源等。由于生態脆弱區環境較為復雜、異質性較高,所以容易出現因自然災害和氣候變化引起的返貧。人力資本代表著個體所具備的知識、技能、健康狀況等,個人所擁有的人力資本是謀求生計方式的基礎需求。由于人力資本涉及個人體質與技能(教育)的評估,因此農戶更易出現教育支出或者健康支出過多的返貧狀況。物質資本涵蓋了生計所需的生產資料和基礎設施,掌握物質資本的目的在于提高貧困人口的生產力,物質資本的磨損和損失對于農戶來說會引起金融風險。金融資本主要包括可使用的現金、可獲得的借貸款和個人儲蓄等,和物質資本一樣,金融資本的流出或負債的增加,同樣會引起金融風險[21,24]。社會資本指能夠通過協調的行動來提高經濟效率的網絡、信任和規范[25]。社會資本可能會作為應對風險的一種防范措施,但社會資本的缺失會造成社會地位的消失和人際關系網的缺失,從而帶來更大的風險。
自然風險是指自然環境中出現的無法預料的一系列變化,往往由于地域和氣候因素,存在周期性、影響范圍較廣,具有共沾性。如水災、旱災、地震等災害發生,造成物質生產受阻、經濟活動停滯,威脅生物生命安全。農業生產通常依靠氣候和環境因素,對氣候變化具有較高的敏感度和脆弱性[26]。
經研究表明,在集中連片少數民族困難社區內,災害的發生與貧困的存在伴有一致性和重合性[27]。汶川地震的發生嚴重損害了貧困農戶物質資本,直接造成農戶生活水平下降[28]。牧區干旱災害與氣候災害的發生頻率、嚴重程度相對較高[29],農戶作物種植面積、家庭經濟狀況深受影響[30]。自然災害多發、基礎服務設施建設不完善、資本積累缺乏,使得生活窘迫的農戶抗災能力較弱,若此類人群無法得到及時救助,極易因自然災害返貧或重新陷入深度貧困的陷阱[31]。對于自身技術薄弱、經營素質較差且經濟實力較弱的山區脆弱貧困農戶來說,在扶貧工作完成后易出現因無法抵御自然風險而返貧的現象[10]。特別是生態脆弱地區發生自然災害,這對該區域農戶生產生活的破壞及影響程度更加嚴重,持續加劇了我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建設任務的困難程度[32]。除了自然災害造成的返貧現象外,失地農戶的返貧趨勢也逐漸明顯,土地被征用,部分農戶出現收入降低、消費增加、就業率下降等問題,農戶長遠生計和發展權益被忽視[33,34]。
歷史原因、環境要素和社會經濟發展轉型等是貧困發生的外因和條件,個體人力資本素質的好壞、能力供給的大小和轉換的效果才是引發貧困內因和根本[14]。人力資本是穩定脫貧的持續動力,匱乏的人力資本是脫貧人口面臨的主要返貧風險,這類返貧風險主要包括健康水平風險、教育水平風險、觀念落后的風險[16]。
疾病是貧困人口致貧的首要原因。當家庭成員患病時,影響路徑從患者的人力資本和家庭的經濟狀況開始,若患者家庭經濟壓力過重或者無法承擔患者醫療費用時,會減少對其他成員的人力資本投入,如輟學、放棄對較輕微疾病的醫治[35],從而導致難以避免地返貧,難以實現持續性脫貧。
教育作為生產性和消費性的投資,具有顯著的外部性。從理性經濟人的角度考慮,教育投資在個人獲益的同時,其家庭和社會也會因此獲益,但隨著社會進步和對教育花費的增加等種種原因,導致教育投資進入了風險區域[36]。較高的教育成本不但加重了低收入貧困農戶的負擔,降低了獲得貧困戶受教育的機會,而且使低收入家庭陷入了持續性貧困[37]。大量研究證明,農戶勞動力的教育水平提高會降低致貧率,而家庭子女的教育支出會增加致貧率[38]。
農戶的私人借貸活動是其獲得外界資源的主要途徑,借貸資金主要用于農業、醫藥費、建房等活動中[39]。徐鋒把農戶家庭經濟風險分為4 類:第一類是確定性的一次性大額消費投資帶來的家庭經濟困難,由于交易迅速、交易周期較短,給貧困的家庭帶來預料之內的經濟負擔;第二類是意外事件導致的家庭經濟困難,這類投資是意料之外的一次性投資,它的投資額度會隨著意外的嚴重程度增加而增加;第三類是不可控的經營風險損失帶來的家庭經濟貧困,這類損失在事前具有一定的可預知性,但由于信息不對稱,由此產生的風險;第四類是不包含在前三類中的其他類型[40]。農戶會根據經濟風險的嚴重程度,通過采取縮減消費、動用儲蓄、向親朋好友尋求幫助、借高利貸等措施予以緩解。
此外,處于生態脆弱區的農戶還會經歷由于住房年代久遠、質量較差無,法抵御自然災害而引起的貧困,或是基礎設施不完善、公路不通等原因造成經濟基礎薄弱而引起的生活貧困類型[27]。因此,王王樂認為,加強農田基本建設,才能從根本上改變貧困地區生產生活條件,抵御因自然災害等原因造成的返貧發生[41]。
社會資本是誘發返貧的原因,也是扶貧的手段。社會資本的概念出現后,貧困便不再局限于因缺衣少食、教育水平低等經濟原因造成的,它還具有了社會學方面的定義,當個人被孤立于甚至被排除在某種社會網絡和制度之外,也是貧困的體現[42]。貧困農戶的社會資本表現為緊密型社會資本(親戚、鄉鄰等)多,跨越型社會資本和連接型社會資本較少。有學者的研究表明,正因為這樣的關系結構,導致農村貧困人口的社會資本具有強封閉性,即農戶周圍的人與其具有相同的思維和認知,缺乏新認知的沖擊,高緊密型和高同質性造成經濟的貧困和社會關系的鎖定狀態[43]。
生態脆弱區農戶發展與自然生態間存在著突出的矛盾,生態環境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不斷惡化,加劇了社會、生態和經濟三者的失衡,也加重了人類的生存壓力。由于農業的特殊性,農戶面臨的風險更加廣泛,為了應對生計風險,農戶傾向于采取各種各樣的生計策略[44-46]。如,自然資本多、金融資本少的農戶會選擇農業為主、非農業為輔的生計策略[21]。農戶通過生計策略的選擇,可在維持現有生計的基礎上,改善當前生活水平,構建多元化生計活動,并獲得社會支持能力組合[47]。
農戶的家庭資源分為內部資源和外部獲得,內部資源包括勞動力、土地、固定資產和代際轉移資源等,外部獲得則源于政府、集體和社會關系等,在農戶處理風險時可以廣泛利用各種資源[40]。從學者的研究結果中可以看出,在不同的生活環境下,生計資本對生計策略的影響是不同的。蘇芳和尚海洋[48]以張掖市農戶為研究對象,發現人力資本對生計策略的影響程度最高,因此通過提高農戶工作能力和受教育水平等能夠有效提高抗風險能力。史俊宏[29]以牧戶為研究對象,發現自然資本對其生計策略的影響最高。這再次說明生計策略的選擇需要因地制宜。趙雪雁、萬文玉等[49,50]分別以民勤綠洲與甘南高原為例,研究了風險對生計策略的影響,發現生計策略不僅需要因地制宜還需要因人而異,同一地區的不同類型農戶之間面臨的風險也存在差異,如純農戶和一兼戶相比于二兼戶更易面對市場風險、教育風險和自然風險,而不同風險對不同農戶的生計資本影響也存在差異,如自然風險可能對自然資本、物質資本和社會資本產生顯著影響。蘇芳等[51]對生計策略進行了補充研究,發現不同貧困類型農民的最佳生計策略存在顯著差異:沒有金融和人力資本的農民選擇“走出去工作”,缺乏自然資本的農民選擇“獲得社會保險和政府救濟”,沒有物質資本的農民選擇“使用貸款”,缺乏社會資本的農民選擇“使用儲蓄”。
由于國外研究對返貧并沒有特定詞匯,因此生計策略的形成及影響因素的研究更集中于“擺脫貧困”、“可持續發展”和“增加福祉”等方面。Khosla、Jena[52]認為,由于各種因素農村家庭會不斷進入和擺脫貧困,針對這一現象,農村家庭采取多種生計策略,其中從事非農活動與擺脫貧困現象之間有著積極的關系,而不同儲蓄計劃和社會群體中以群體成員形式的社會資本也有助于擺脫貧困。由于貧困和落后的重合性使得生態環境脆弱地區的農戶也具有生計脆弱性,同一家庭的貧困性質也是多種多樣,因此需要對貧困類型進行剖析,并設計適合具體情況的政策干預措施,以最大限度地增加福利收益[53]。Rahut、Mottaleb、Ali[54]利用2012 年不丹生活水平調查,分析了農村生計策略多樣化及其對家庭福利的影響,研究表明,戶主的受教育程度、資產稟賦、勞動力可用性和性別在向非農業生計策略多樣化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與僅以農業為生的家庭相比,采用農業以外生計方式的農村家庭收入更高、貧困水平更低。多樣化的非農業生計策略可以降低貧困水平,而了解家庭生計策略對于最大限度地減少農村貧困至關重要。Khatiwada、Deng、Paudel[55]等以尼泊爾為例,對當地貧困家庭的生計策略進行了調查研究,結果表明:61%家庭以非農業經營為主要生計策略,以商業活動為主的生計多樣化策略是最有利可圖的,其次是商業農業策略,并且這些策略能夠起到良好的減貧作用;通過改善獲得教育、職業培訓、農村信貸和農村基礎設施的機會,刺激貧困家庭從事以市場為導向的農業和非農業活動,這對減少尼泊爾中部農村地區的貧困具有顯著作用。此外,對于特定生活環境的農戶的生計策略的研究也十分豐富。Gioli、Thapa、Khan 等[56]認為,山區貧困與階級、種姓、種族、性別、教育、職業和就業狀況等社會指標和不平等有關,山區的人類福祉與山區的具體情況密不可分。其中,山區的不可接近性、脆弱性和邊緣化限制了農戶發展,但具有較為豐富生物資源和適應機制的山區為當地人口也提供了發展機會。因此,對于山區農戶需要關注他們的生活成本,制定適合的扶貧計劃。需要注意的是,生計計劃需與生態系統相適應,對農戶面臨的邊緣化社區具有針對性,還要考慮到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威脅,從多層次、各方面來解決教育、衛生和生活多重貧困的問題。Musinguzi、Efitre、Odongkara 等[57]研究發現,漁民的生計已受到環境惡化、資源退化等因素的影響,漁民通過增加捕魚時間、提高捕魚工具、對捕魚種類的選擇來適應氣候變化、登陸地點變化、魚的獲取量、漁業相關消費收入波動等問題;部分漁民也選擇其他生計方式,如種植高價值作物和畜牧養殖,生計方式的多元化增加了他們的收入,但是信貸獲取、生計策略的意識和獲得土地的機會也成為生計策略的絆腳石,這就需要采取相應的干預措施,例如改善獲得信貸、灌溉設施、適當的種植材料和提高認識的機會等。綜上所述,生計策略多元化是外國學者的主流思想。
農戶利用現有的生計資產組合形成生計策略來應對返貧風險,也同樣通過配置各類生計資產來應對內外環境變化所帶來的生活壓力[58],并在自我調整過程中減緩風險對生計可持續的不利影響[59]。
首先,農戶的適應性研究通常集中在氣候變化方面。農業作為氣候敏感部門,農戶會通過改變種植時間、豐富作物種類、改變飲食結構來適應氣候變化。Antwi - Agyei、Stringer、Dougill[60]研究表明,氣候多變,特別是干旱氣候頻發,使得大多數家庭開始從事非農活動,避免因作物歉收而陷入貧困。龐淼[61]則從我國西北生態脆弱農村社區角度分析氣候變化的適應性,通過對四川、甘肅和云南地區農村社區的研究發現,生態脆弱性越高的貧困社區需要及時改變其災害預警系統,提高適應行動的緊迫性;同時,因為高脆弱性會降低適應性,而高適應性能夠改善脆弱性,所以社區氣候變化適應應從降低貧困脆弱性和生態脆弱性兩個方向著手。此外,社區還應當借助外部資金和技術來輔助自身適應性。Mubaya、Mafongoya[62]以非洲為例,研究在氣候多變的情況下,從國家到地方各級制定適應戰略,減輕氣候變化的不利影響,結果表明從氣候擴展到非氣候壓力因素對家庭和社區層面的生計構成更大的危險,但是自然資本仍然是其他資本作為適應做法所依賴的基礎。
其次,對于適應性研究主要集中在異地搬遷農戶和生態移民的生計適應性方面。農戶搬離原有居住地后,亟須關注其在新居住地的生計狀況和適應能力。劉偉、徐潔、黎潔[63]以秦巴山區為例進行研究,結果發現人均耕地面積、住房面積、物質資產影響集中連片特困區搬遷農戶的生計適應性,物質資本、金融資產、社會資本的積累能夠提高農戶的生計適應能力。值得關注的是,政策差異、政策制定與實施之間存在距離及政府建設能力不足等問題,使得生態移民舉措實施效果不佳[65]。
生態脆弱區的環境問題和農戶的生計問題處于同等重要的地位,農戶利用生計策略緩解返貧風險的同時,也需要在現有生計條件下,適應居住地的外部環境和當前生活方式。當前國內對生計脆弱區農戶返貧的適應性問題仍缺乏具有針對性的相關研究內容,因此借鑒農戶在環境風險等方面的適應性策略,形成在相對貧困治理新時期的參照方式,使脫貧農戶通過提升其生計適應性,實現脫貧后的持續穩定脫貧。
返貧現象是由多因素相互作用產生的結果,這說明返貧具有多因性和不可抗性,因此增加了返貧現象治理的難度[7]。貧困地區之所以頻繁出現且無法徹底消除返貧現象,究其原因仍然是經濟發展水平低[17]。要想解決經濟發展的問題,需要從脫貧主體—生態環境—資源供給3 個方面入手,加強生態環境和基礎設施建設和對人力資本的投入,發展現代化農業和非農產業以達到增收的目的,實現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破解“貧困陷阱”[6,10-12]。
針對處在生態脆弱區農戶返貧問題的解決,唐智勇[13]從“幫扶”的角度出發,以發揮政府功能為主,建議首先建立縣政府與貧困鄉鎮對口扶貧考核機制;其次,鄉村黨政負責人逐戶安排生產生活,重視農戶自身“造血功能”;最后,注重扶貧項目的可行性。在少數民族貧困地區,需要以生態建設為基礎建立經濟發展模式,建立適合當地的農業經濟合作組織,培養農戶合作意識,改善醫療環境,加大社會贊助,提供返貧生活保障,既要實現農民增收又要保護好民族地區生態環境[19]。
對于因災返貧的防治方面,王國敏[32]提出了依靠科技與政策投入減災,以開發式扶貧為主,在降低自然災害的情況下發揮各類土地的優勢;由中央、地方、發達地區和社會機構共同籌措貧困地區發展基金,為貧困農戶建立健全自然災害風險保障體系;通過國家投入,順利實現九年義務教育和發展中等職業教育,以完成“教育扶貧”;通過“移民扶貧”,改善貧困人口生活環境;通過輸出農村勞動力,控制返貧現象。彭騰[31]則提出,首先要從自然恢復和保護做到防災;其次,由于災害發生率與貧困發生率具有耦合性,可通過生態移民、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和城鎮化來避災;最后落腳于社會保障制度的完善。
以失地農戶的返貧防治來看,王郅強、王昊[33]將措施具體細分為以下方面:第一,在我國先行的土地補償費用上進一步細化,加入補償項目和補償范圍等;第二,對需要拆遷的房屋預先估價,之后政府參考估價支付所有者補償,以解決拆遷過程中“談判難”的問題;第三,讓小區成為政府和住戶之間的溝通者;第四,把“替代地”補償給農戶,變相提高農戶的穩定收入;第五,避免拆遷過程中的違規操作;第六,從資金測算之前,政府就要做好拆遷區域的信息調查,在資金分發時要做好監控;第七,引入第三方理財機構,協助理財,防治返貧;第八,政府為失地農戶做好就業崗位數量的提供。孫敏、吳剛[34]從政府方面、社會保障和自主創業3 個方面考慮:政府方面,政府應提高土地首次出讓的凈收益和土地后續開發獲得的稅負,以支持農戶人力資本的投入,給農民集體保留部分土地以發展特色農業,讓失地農戶共享土地開發后的收益;社會保障方面,以商業保險輔助農戶對社會保障金管理,幫助失地農戶購買商業保險;自主創業方面,在推廣就業創業政策的同時,加大對農戶的教育力度,從而實現農戶的可持續發展。
針對人力資本缺失而導致的返貧,應建立保障機制、提高基礎設施建設、改善生活條件,以提高升貧困戶抵御災害的能力;控制人口過快增長、轉變傳統生育思想,做到優生優育,以減緩人口對自然環境的壓力;選擇更為宜人的居住環境,將生態貧困農戶遷出現有聚居地;針對貧困地區,應加大政府對教育經費的投入,建立高素質的教師隊伍,提高學前教育質量。此外,在貧困地區增強大病醫療等社會保障體系,讓貧困農戶減輕經濟壓力,給農戶傳遞積極向上的觀念,調動農戶參與扶貧的積極性,使農戶有意識地增強“造血”能力。
當應對金融風險時,農戶需要具體評估新的外部環境對自身的影響,政府需要對農村金融體制進行改革,提高貧困人口的醫療補貼和報銷比例,避免農戶受到農村金融供給乏力的制約[38],以充分釋放金融體制改革福利。
貧困人口社會資本以緊密型為主,社交對象通常是親戚和近鄰,改變貧困農戶的社交人群可以創新獲取經濟收入等方面的認知,主要做法包括擴大貧困人口的交際圈和引入異質性認知型社會資本兩種方式[40]。社會資本的投入能夠降低貧困發生率,在人力資本和自然資本不足的情況下,農村基層社會組織等社會資本的存在能夠促進農戶對社會活動的參與,改變其“等、靠、要”的思想[66]。社會資本的投入和參與能有效提高扶貧資源的利用率,創新扶貧方式和優化產業結構[67-69]。
近年來,我國在扶貧事業上不斷努力,盡量避免返貧風險蠶食現有的扶貧成果局面的發生。農戶的返貧風險與生計之間息息相關、相互交織,生計不僅是返貧風險的因果,也是醫治返貧的良藥。處在生態脆弱區的農戶,缺乏良好的生計本底,自身和外部環境造成的生計脆弱性,使其在抵御外部風險時缺少穩定持續的抵抗力,陷入脫貧又返貧的惡性循環中。
農戶生計資本與返貧風險之間的關系往往具有“連鎖反應”。如,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的缺乏,讓農戶無法抵御自然風險侵蝕,導致農戶金融資本的喪失,繼而造成生活窘迫而返貧。處在生態脆弱區的農戶,因為擁有相同的社交圈,接受教育、認知與見識相似,此類情況下的社會資本難以使其擺脫返貧問題。
不同的農戶會因所處地域、生活方式、勞作方法、思維觀念等差異造成的返貧風險類型多樣,而資本類型對風險的影響也會不同。需要注意的是,即使身處同一地區,也會由于不同的營生方式,面臨不同的生計策略,如純農戶僅依靠自然資本作為生計策略,相比于兼業戶更容易受到自然風險和市場風險的影響。
現有研究強化了可持續生計理論框架在脫貧問題、扶貧攻堅中的實踐應用,但有關致貧關鍵因素、致貧機理、脫貧路徑、穩定脫貧、提升生計長效機制等問題,仍未得到有效解決。當前對于貧困特征的確定,主要采用單一的指標。但貧困實際上是生計事實,從可持續生計的視角審視貧困特征更為準確,一方面更易于揭示致貧機理,另一方面更有助于確定脫貧模式。尤其是在生態脆弱、深度貧困地區,單一的生計資本不可能構建貧困人口的可持續生計,農戶須通過配置合理的生計資本,才能獲得積極的生計成果。在深度貧困區脫貧與可持續發展的過程中,都應重點圍繞貧困戶的“短板”生計資本,構建持續穩定脫貧的生計干預長效機制。同時,當前的扶貧措施在精準應對深度貧困地區貧困戶的現實生計問題方面可進一步提升,單一或復合的脫貧措施針對性方面可進一步加強,應對貧困戶關鍵性致貧因素有效性方面仍可進一步強化,找出貧困農戶生計發展的限制因素,制定精準幫扶措施,從而幫助貧困農戶建立可持續生計。
在梳理和總結農戶返貧風險相關研究的過程中不難發現,基于生計資本的可持續生計框架的研究十分廣泛,由于研究問題和研究方法之間具有的針對性,風險和策略的分析均通過資本角度得以解釋。但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不斷變化和對可持續生計框架研究的不斷深入,本文認為可從以下兩個方面展開討論。
一方面,在不同經濟背景下,可持續生計框架的研究內容可以拓寬。在總結過程中發現,絕大部分的研究方向集中于生計資本框架中生計策略與生計風險兩個方面,在特定生態環境的分析下,加入了可持續生計框架中關于脆弱性背景的條件,但其中的關系更類似于“出現”和“應對”的應答表現,缺乏風險與資本間的相互作用。生態環境的建設不是一蹴而就的,不選擇搬遷或移民的居民堅定地生活在原居住地,關于返貧風險的研究還需要結合可持續生計框架,關注貧困戶對環境適應能力的變化和轉化返貧風險的能力。
另一方面,在可持續生計框架內,參與返貧風險的研究主體需要拓寬。從可持續生計框架中的生計資本視角來看,生態脆弱區貧困戶真正實現穩定脫貧需要實現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提高人居環境質量,實現自然生態的穩定發展,強化自然屏障,恢復水土質量;二是提高人口自身素養,科學從事農業生產,尊重人與自然相處法則;三是尋找良好的資金鏈條,夯實家庭物質基礎;四是關注社會資本,研究社會資本中多元化的社會組織在防范返貧風險中的作用。以當前學者研究方向來看,多集中于關系網絡的建立和社會關系中信任的體現,忽視了社會組織在社會資本中所發揮的規范作用。社會組織的建立依賴于政府部門與居民之間的相互協作,除了對居民行為起到規范作用外,對風險信息的傳遞、防御措施的實施和居民交往和互動都提供了良好的渠道。生態脆弱區的社會組織建立,還可以增強村民的自主意識,推動農戶參與村鎮治理和制定生計策略的主動性。
生態脆弱區人口與資源、環境問題日益加劇,生態環境惡化以及生計的不確定性進一步推動了社會、生態和經濟失衡問題的產生。脫貧目標的完成并不意味著我國貧困問題的終結,中國的貧困治理將進入從絕對貧困到相對貧困的新階段。要徹底擺脫貧困,鄉村振興戰略是唯一可行途徑,也將是生態脆弱區在脫貧攻堅后的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設計科學、合理、易操作、可持續的穩定脫貧生計干預機制,為鞏固精準扶貧成果,保障脫貧戶穩定持續脫貧,提升農戶自身發展能力將是相對貧困時期生態脆弱區應對返貧生計研究的重點與關鍵性核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