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生產(chǎn)隊長通知我們,決定派我、馬金生、高文學三名知青和社員李鎖柱等五人出民工。簡單準備后我們拉著裝行李的架子車上路了,一路向北,走了差不多一天才到達目的地。具體地點和名字都忘了,反正是遠離村莊的大山里,住的臨時工棚是由先到的工程兵蓋好的。我們干的具體工作是為鋪設(shè)通訊電纜挖溝打洞。這個活兒流動性很大,住的地方換了好幾次。因此,我們住過工棚、生產(chǎn)隊場房,還有老鄉(xiāng)家的窯洞。平地挖溝時只有我們這些來自各個公社的民工干,需要打隧道時,就配合工程兵干,他們負責打眼放炮。
我這次出民工前后有六七個月,轉(zhuǎn)了好幾個地方。但現(xiàn)在記憶深刻的是在瓦子街,因為那是當年宜瓦戰(zhàn)役的舊址。我們在施工拓寬公路時,還挖出過可能是當年草草掩埋的陣亡的國民黨士兵的的尸骨,他們的上級死后尸首被運回了家,可這些士兵卻成了永遠的弧魂野鬼。周未休息時我們?nèi)ド缴贤鏁r,經(jīng)常能看到當年戰(zhàn)后留下的彈殼和殘損的武器。真正讓我難忘的是位于瓦子街鎮(zhèn)邊的烈士陵園,我和同伴們?nèi)ミ^幾次,那些烈士的名字幾乎都忘了,但級別最高的團長任世鴻的名字卻一直刻在我的腦海里。一個紅軍的高級干部,還能身先士卒,并戰(zhàn)死沙場,這只有共產(chǎn)黨人才能做到,只有解放軍才能做到。我們不能忘記他們,忘記他們就是背叛。
臨時出民工,再加上流動性大,居住條件就不是一般的差了,保暖性更差了。夏天還好對付,冬天就不行。我們知青好孬帶了被子和褥子,老鄉(xiāng)大多只帶一條被子。他們的辦法是兩個人合作,兩床被子鋪一床蓋一床,這是不是最早的“抱團取暖”呢!
我們這次出民工的伙食,在那個年代算是不錯的,可以吃飽,頓頓有菜。當然菜很簡單,沒有炒菜,吃的較多的是拌黃瓜,肉基本上見不到。我記得直到春節(jié)才包了一回肉餡包子開了葷。有一次也是過節(jié)吃餃子,灶上和好面和剁好餡,然后分班去領(lǐng),每個班包完再拿到灶上去煮。和好的面好拿,可餡沒有容器就不行了,我們?nèi)齻€知青有三個盆,平時用兩個盆洗臉,另外一個破盆用來洗腳。這次我們用兩個洗臉盆一個裝面一個裝餡,洗腳盆放在了一邊。社員出民工基本都不帶盆,洗臉洗腳有河水時用河水洗,沒有就想辦法湊合。我們?nèi)齻€知青在包餃子的時候,有個社員跑來借盆子,我們跟他說只剩下洗腳盆了,恐怕不衛(wèi)生。那個社員說沒事沒事,臉是身上的肉,腳也是身上的肉,沒道理臉就比腳尊貴,更何況臉是用來看的,腳才是出力流汗的,所以腳比臉的思想覺悟高。說完他拿起洗腳盆就走了。這個社員的話讓我們?nèi)齻€面面相覷,感覺好像存在一定的大道理,但似乎又有點怪怪的。
說到民工吃飯,還有一件有趣的事和大家分享。我們那時的早餐是細玉米糝粥,一人一碗??梢韵胂螅话俣嗳?,或蹲或站,頭也不抬大口小口地吸喝著剛出鍋的滾燙稠粥,呲哈、吸溜聲此起彼伏,有的人喝著喝著就對著這有趣的場景大笑起來,明白過來的民工們也笑成了一片。雖然規(guī)定粥是每人一碗,但不可能限制得那么嚴格,有些人為了能多喝一碗,取到第一碗后,邊喝邊到隊尾去排隊,為了能在排到第二次的時候把碗里的粥喝完,就顧不得滾燙了,有的嘴上都燙出了大包,但更多的時候他們往往失望而歸,因為人數(shù)是明確的,所以,粥的供應也不可能多出來多少?,F(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的玉米粥真香??!
張福剛,北京市門頭溝大臺中學67屆初中畢業(yè)。1969年元月到黃龍縣城關(guān)鎮(zhèn)后街生產(chǎn)隊插隊。1972年到西安外國語學院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