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頸癌預防，必須從少年抓起

彭丹妮

宮頸癌雖然是全球女性第四大癌癥，但相比其他癌種，它是目前唯一一個病因明確、預防手段針對性強且效果明顯的癌癥。然而，中國從2009年開始實施的國家“兩癌”篩查項目，覆蓋率至今才僅30%左右，HPV疫苗更是于2016年才進入國內，且尚未納入國家免疫規劃，接種率頗低。專家們指出，在宮頸癌的防治上，當前，中國面臨疫苗接種率低、人們預防意識不足、確診后治療不及時等問題。

2020年11月17日，世界衛生組織發布《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到2030年，希望完成三個目標：90%的女孩在15歲之前完成HPV疫苗接種;70%的婦女在35歲和45歲時接受高效檢測方法的篩查;90%確診宮頸疾病的婦女得到治療。擁有龐大人口基數的中國要想實現這一目標，現在就必須行動起來，刻不容緩。

宮頸癌大國的沉重負擔

1998年，當中國醫學科學院腫瘤醫院國家癌癥中心流行病學研究室主任趙方輝開始從事宮頸癌流行病學及防控相關研究工作時，她說，得益于社會整體經濟和衛生狀況的好轉、早婚早育和多孕多產等行為的改變，1970年～2000年的三十年里，中國的宮頸癌發病率是呈顯著下降的趨勢，然而，此后，盡管社會經濟水平在不斷提高，宮頸癌的發病率卻不降反升。

根據國家癌癥中心腫瘤登記數據顯示，2000年～2014年，中國宮頸癌發病率年均增長速度高達10.5%。趙方輝則指出，這種疾病還呈現出年輕化趨勢，以前觀察到宮頸癌的患者多是60多歲以上的，現在看到40歲～50多歲的患者也很多。

盡管不屬于高發癌癥類型，但擁有6.8億女性人口的中國，是世界上宮頸癌新發病例最多的國家。趙方輝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指出，目前全球每年大概有60萬新發宮頸癌患者，死亡人數約34萬，2020年中國的這兩個數字分別約為11萬和5.9萬，約占全球18%。

宮頸癌由高危型人乳頭瘤病毒（HPV）持續感染導致。HPV是世界范圍內非常常見的一組病毒，共有200多種類型，性活躍的成人大多早晚會接觸到它，但多數人的感染都是一過性且不出現任何癥狀。

預防疾病最具成本效益的方法，當屬接種疫苗，這種手段也在預防醫學中被稱為“一級預防”。2006年，HPV疫苗的問世，令宮頸癌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可用疫苗預防的癌癥。根據其可以預防的HPV亞型數量不同，分為二價、四價和九價三種不同價別的HPV疫苗。在200多種亞型中，HPV的高危型有14種，其中16和18型是導致大多數HPV相關癌癥的亞型，具體來說，這兩種亞型的持續感染導致了我國84.5%的宮頸鱗癌。趙方輝曾指出，已上市的HPV疫苗除抗原外，所含佐劑類型也有所不同，其中創新佐劑的應用可使HPV疫苗誘導產生的抗體水平比較高，且下降緩慢，數學模型推測在接種20年后，甚至50年都是有效的。

從公共衛生學角度出發，目前在我國上市的二價、四價、九價的HPV疫苗在免疫原性以及預防16、18型HPV相關宮頸癌的效力和效果方面無顯著差別，都可預防大多數的宮頸癌和癌前病變。？？

“這些疫苗的制備原理都是一樣的，都是用假病毒顆?？乖瓉砑ぐl免疫反應，但是選用的佐劑不太一樣，比如含創新型佐劑的疫苗接種后產生的抗體會高一些，也會更持久，但是幾款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都很好。”趙方輝說。

最佳的接種年齡是青少年

自2006年HPV疫苗問世以來，目前全球共有107個國家和地區已正式將HPV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計劃。趙方輝團隊2020年10月份在《中華醫學雜志》上發表《WHO全球消除宮頸癌戰略及我國面臨的挑戰和應對策略》，該文分析道，由于當前HPV疫苗價格較高、供應不足，且公眾接種意識較低、缺乏適宜免疫接種策略等多個原因，中國尚未將HPV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

2020年8月，內蒙古鄂爾多斯準格爾旗給所有13至18歲在校女學生免費接種HPV疫苗?！八麄儯矢駹柶欤┳龅煤芷痢！敝袊t學科學院腫瘤醫院、北京協和醫學院群醫學及公衛學院教授喬友林此前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這能保護當地下一代免受HPV16/18型感染導致的疾病危害。

“我們也在努力爭取將HPV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但是有很多方面需要考慮。”趙方輝說，包括接種的最佳群體、成本效益、疫苗產能等等，所以前期先進行一些試點探索，再慢慢推開會比較可行。

接種HPV疫苗的最佳年齡段是多少？趙方輝介紹，很多國家的免疫規劃中，HPV疫苗的接種年齡在9歲～14歲之間，劃定年齡段的辦法是了解自己國民女性開始性行為的平均年齡，然后往前推一點。中華預防醫學會《子宮頸癌綜合防控指南》建議，中國HPV疫苗接種的重點人群為13歲～15歲女孩。

趙方輝解釋，一方面，因為這個年齡段大多數青少年尚沒有性行為，幾乎沒有可能感染HPV;另一方面，在疫苗臨床試驗中也觀察到，小于15歲的青少年接種疫苗后，激活的抗體水平要比成年人高出兩倍以上，免疫保護效果更好。

然而事實上，當前，中國的大部分HPV疫苗都被成年女性接種了。“現在小朋友接種率可能都不到5%，因為這個群體的接種主要靠父母的認知，父母又多覺得癌癥應該是成年人才考慮的。也是由于這個原因，反而是成人女性的接種率高。”她說。

2019年，一篇發表在權威醫學期刊《柳葉刀》上的評論文章《中國宮頸癌防控：全面開啟癌癥防控的鑰匙》指出，只有16%的女性意識到接種HPV疫苗的必要性，67%的女性可以接受自己接種HPV疫苗，只有30%的家長愿意給自己的孩子接種HPV疫苗。

對于有了性生活的成年女性，HPV疫苗依然有積極意義。對于這一群體，趙方輝的建議是，不要由于糾結價型而等待不采取行動。相關研究顯示，感染HPV病毒又清除后的女性，接種疫苗之后仍有較好的保護效力;另一方面，即便真的感染了，或者此前感染過，雖然疫苗保護效果打了折扣，也依然能夠預防未來的感染，再加上免疫水平會隨著年齡下降，因此，她強調，“不要因為疫苗價數而選擇等待，越早接種越好?！?/p>

值得注意的是，接種疫苗并不意味著“萬事大吉”。無論接種的是幾價疫苗，也不能預防所有型別的HPV病毒感染。此外，由于不能確定接種疫苗之前一個女性是否已經感染過HPV病毒，因此，趙方輝說，全世界專家都推薦成年女性，尤其是30歲之后，無論有沒有接種HPV疫苗都要進行定期篩查，以降低宮頸癌的發病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