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治療心臟X綜合征的研究進展*

張羽嘉 陳會君 燕春裕 劉桉君 趙御凱

（1.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2.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01）

心臟X綜合征也稱微血管性心絞痛，是指具有典型勞力性心絞痛或者心絞痛的病證。本病患者有心電圖運動負荷試驗陽性（ST段水平型或下斜型壓低≥0.1 mV持續時間為2 min）、心電圖ST段壓低（≥0.1 mV）等心肌缺血證據，而冠狀動脈造影示冠脈正常或無阻塞性病變的一組臨床綜合征［1］。有學者［2］認為其與內皮功能障礙、血管痙攣、炎性反應、雌激素不足、胰島素抵抗及自主神經功能障礙等相關。心外膜中前小動脈直徑約為100～500 μm，微小動脈直徑小于100 μm，其主要參與心肌組織的血供調節，調控著心肌耗氧量和代謝水平［3］，此部分血管發生病變并且引發臨床癥狀時，常規血管造影難以觀察到。另一方面，冠狀動脈微血管的收縮及舒張功能平衡影響著心肌細胞的供血供氧水平，相關血管舒縮因子如一氧化氮、內皮素-1等，失去平衡時將會引發血管內皮功能障礙，隨之出現心絞痛癥狀［4］。相關研究證實，X綜合征患者青年女性發病率更高，且預后較差，此外部分文獻認為其發病與女性情志因素有關［5］。當前冠狀動脈造影技術日益成熟，但仍有許多具有胸痛的患者因冠狀動脈造影檢查顯示心臟外膜下大血管無阻塞，而誤認為是其他非心血管疾病，導致本病容易誤診漏診。心臟X綜合征屬于微循環障礙范疇，研究表明加強對其治療，極大程度上有利于急性心肌梗死患者預后，同時減輕心肌再灌注的損傷［6］。近年來，心臟X綜合征發病率不斷升高，對其癥狀的改善以及預后防治問題變得尤為重要，中醫藥在治療心臟X綜合征方面有明顯優勢。本文通過梳理古今醫者對心臟X綜合征的中醫病因病機及中醫特色治療等方面的認識，總結眾多醫家對本病的治療經驗。

1 病因病機

古代醫書無對心臟X綜合征的具體記載，但依據微血管型心絞痛的臨床癥狀，可將本病歸屬于中醫學“胸痹心痛”“真心痛”范疇，其病位在心，與肝脾相關，久則傷及腎臟［7］。

1.1 氣陰兩虛，脈絡瘀阻 《醫林改錯》中指出“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瘀”。心臟X綜合征是本虛標實之證，現代醫家張治祥教授認為本病的基本病機是氣陰兩虛為本，痰瘀互結為標，并指出本病多發于氣血虧虛的中老年人［8］。同時，現代人因生活習慣不良及工作壓力等因素，易耗傷津液，久而易成陰虛體質。陰血虧虛，腎精不足，兩者無法上濟于心，則易致心中陰血不足，久而發為胸痹。觀云等論述心臟X綜合征的主要病機為“氣虛血瘀，絡脈痹阻”，認為心主血脈，與血液的充盈、脈管的通暢、心氣的推動相關［9］。氣血當以流通為貴，久病或者體虛的老年人，常氣血不足或脾胃虧虛，宗氣不生，心氣虛則無力推動血液運行，血行不暢則瘀血內生，終致心脈痹阻而發本病。

1.2 脾胃虧虛，飲食失節 脾胃不足，飲食不節是引發此病的內在因素之一，《素問·經脈別論》中曰“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入脈”。《醫宗必讀》中則指出“一有此身，必資谷氣……故曰后天之本在脾”，《證治準繩·心痛胃脫痛》中提出“夫心統性情……思慮則傷神，神傷臟……手心主包絡，受其邪而痛也”，在《靈樞·邪氣臟腑病形篇》中也指出“胃脘當心而痛”這一觀點。吳建萍等總結鄧鐵濤教授經驗，認為心臟X綜合征主要與后天之本脾胃有關，并將病因病機整理為：一是脾胃受損則中氣不足，心氣亦隨之不足，最終心陽虛則無力推動脈絡運行，從而導致脈道不暢，此外，脾胃化生不足則心血虧虛，久則致脈絡瘀阻；二是脾胃受損，則運化失職，易生痰濕聚結于胸中，胸陽不振則胸悶，痹阻心脈則胸痛［10］。黨曉晶等認為心臟X綜合征多與情志失調、飲食不節、勞倦內傷等因素有關，并提出“心脾相關，因痰致瘀”是本病的基本病機，認為病位在于心，與肝脾兩臟緊密相關［11］。以五行關系方面討論，心在五行中屬火，脾則屬土，心為脾之母，脾則為心之子，當子病及母或子盜母氣時，可相互為病；以氣化關系方面討論，脾胃為人體后天之本，亦為氣血生化之源，主運化與受納，同時心主血脈，血脈中氣血與脾胃的盛衰密切相連，故脾胃不足抑或是虧虛皆可引發此病。

1.3 肝腎不足，功能失調 《素問·五臟生成》中相關記載到“肝藏血，心行之，人動則血運于諸經，人靜則血歸于肝臟……心之合脈也，其榮色也，其主腎也”。《景岳全書》則曰“心本乎腎”，眾多文獻中提到微血管性心絞痛的根本原因是“肝腎不足，功能失調”。肝主疏泄，調暢氣機，調控著全身氣血，起到樞紐之作用，肝主藏血又為血海，又稱之為經血之本源；腎主藏精，其中先天之精可化生人體所需的元氣，起到激發和推動人體的生命活動的作用；腎精填髓即化生血液，形成濡養全身的營養物質，肝腎功能失調，各司之職失守，腎精不足，肝失疏泄、失于藏血，則絡脈不和，故肝腎精血不足易患本病［12］。

2 治則治法

心臟X綜合征多為虛實夾雜，臨床中治療本病宜先治其標，后治其本；針對標實，多應活血化瘀、疏肝理氣、泄濁化痰，其中活血化瘀貫穿始終，本虛宜補，可為補氣溫陽、健脾和胃、滋補肝腎等，尤重補益心氣。

2.1 益氣活血，化瘀止痛法 《素問·經脈》云“氣絕則脈不通，脈不通則血不流”。《臨證指南醫案·諸痛》曰“癥之虛者，氣餒不能充運，血衰不能滋榮，治當養氣補血，而兼寓通于補”。張世亮教授采用益氣活血法診治心臟X綜合征氣虛血瘀型患者，選用其經驗方人參四物湯加減（人參、熟地黃、當歸、川芎、赤芍、煅牡蠣、龍眼肉、三七粉、丹參、麥冬等），治療后患者胸悶胸痛癥狀明顯改善，心電圖等相關檢查也提示病情好轉［13］。張穎莉等臨床應用益氣活血，化瘀止痛法治療上述同類型患者，在常規西醫治療基礎組上加用中成藥芪參膠囊（黃芪、丹參、人參、茯苓、三七、水蛭、紅花、川芎、山楂、蒲黃、制首烏、葛根、黃芩、玄參、甘草等），治療12周后，患者心絞痛療效治療組明顯高于對照組［14］。田相同等將80例心臟X綜合征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40例，對照組選用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自擬益氣活血方（黃芪、麥冬、五味子、桂枝、生地黃、白芍、川芎、丹參、冰片、水蛭、元胡、茯苓、陳皮、炙甘草等），2周后觀察臨床療效。結果顯示兩組治療均可改善患者臨床癥狀，且治療組改善程度優于對照組，兩組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自擬益氣活血方治療氣虛血瘀型心臟X綜合征效果優于常規治療［15］。

2.2 健脾化痰，活血化瘀法 《靈樞·經脈》云“脾足太陰之脈……其之者，復從胃，別上膈，注心中”。《醫學正傳》指出“津液稠粘，為痰為飲，積久滲入脈中，血為之濁”。《血證論》曰“須知痰水之壅，由瘀血使然”，也指出痰與瘀血息息相關。齊鋒等應用化痰活血化瘀的方法治療本病，選用自擬莪術膠囊（莪術、三七、白術、生龍骨、生牡蠣、黃芪等），臨床觀察證實該法可以緩解患者臨床癥狀，心肌缺血指標改善［16］。劉洲在臨床中應用祛痰活血，宣痹止痛的方法治療痰阻血瘀型的微血管性心絞痛患者，方用二陳湯合血府逐瘀湯（陳皮、茯苓、瓜蔞、薤白、通草、細辛、白芷、蓽茇、丹參、桃仁、紅花、川芎、赤芍、柴胡、枳殼、百合、合歡皮、炒酸棗仁、柏子仁等），并根據患者證候進行加減，結果對改善患者心絞痛癥狀及預后均有顯著療效［17］。杜海波等在對氣虛痰濁血瘀型的微血管性心絞痛患者臨床觀察中，將治療組患者在西醫常規治療的基礎上使用參紅化濁通絡顆粒（生曬參、丹參、紅景天、瓜蔞等）治療，治療組療效高于對照組，且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證實參紅化濁通絡顆粒治療本類型患者具有較好療效［18］。

2.3 活血化瘀，理氣止痛法 《黃帝內經》云“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沈氏尊生書》曰“氣運于血，血隨氣以周流，氣凝血亦凝矣，氣凝在何處，血亦凝在何處”《證治匯補》記載“治血必先調氣，氣順則血行”。秦海鳳等運用芳香溫通，益氣活血法治療此病，選取麝香保心丸（人工麝香、人參提取物、肉桂、蟾蜍、蘇合香、人工牛黃、冰片等），結果表明麝香保心丸可減輕血管內皮損害，其不僅可以改善內皮依賴性血管舒張功能，還可以改善心肌缺血并增加心肌微循環灌注，尤其對女性絕經后綜合征治療亦有臨床較好效果［19］。梁越鳳等運用活血化瘀、行氣止痛法，采用中成藥心可舒片治療77例原發性穩定型微血管性心絞痛患者，結果心絞痛療效治療組療效高于對照組，說明心可舒片治療氣滯血瘀型心臟X綜合征療效果顯著，且較中藥湯劑相比服用方便［20］。陸峰教授用其經驗方逍遙散合桂枝甘草龍牡湯加減（柴胡、當歸、白芍、桂枝、牡蠣、龍骨、郁金、炙甘草、首烏藤、黃柏、牡丹皮、生地黃、知母、百合、蓮子心）治療微血管心絞痛肝氣郁滯證，表明此經驗方有助于臨床肝氣郁滯型患者的治療［21］。此類方法在臨床中亦適用于治療肝郁氣滯型的X綜合征更年期女性患者。

2.4 滋補肝腎，理氣活血法 《醫學衷中參西錄》曰“為肝氣能上達，故能助心氣之宣通，為肝氣能下達，故能助腎氣之疏泄”。《素問·藏氣法時論》論述到“腎病者……虛則心中痛”。心臟X綜合征患者中以圍絕經期女性患者更多，較男性相比，除了強體力活動，其癥狀由休息、睡眠和精神緊張誘發的可能性更大［22］。圍絕經期女性腎精虧虛，且陰陽易失衡，肝腎陰虛失其濡養，易導致肝陽上亢，肝失疏泄則氣機不暢，氣滯則血瘀，瘀阻于胸中則致胸痛，故陰血不足、氣滯血瘀為女性心臟X綜合征患者的病因病機［23］。陳艷秋等觀察80例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與治療組，對照組選用常規西醫治療，治療組選用二仙湯加味顆粒劑（二仙湯加葛根、香附、遠志等），結果表明治療組患者癥狀緩解和心肌缺血指標好轉程度皆優于對照組，證實二仙湯加減治療心臟X綜合征圍絕經期女性患者安全有療［24］。陳良友等對106例更年期女性微血管性心絞痛患者進行臨床觀察，治療組在常規治療基礎上加自擬益腎解郁通脈湯（熟地黃、山茱萸、枸杞子、麥冬、柴胡、郁金、黃芪、當歸尾、地龍、甘草等），結果發現本療法療效確切，經濟實用，顧及標本，值得臨床長期應用［25］。本治法普遍適用于更年期女性心臟X綜合征患者，供臨床治療參考。

2.5 中醫特色療法 在臨床治療中，中醫特色療法體現在針灸、穴位貼敷、耳穴壓豆等方面，對疾病起到輔助治療的作用，其中宋柏奇等運用針灸治療微血管性心絞痛，穴位選取經驗穴位（心俞、內關、膻中、氣海、關元、厥陰俞、膈俞、足三里、曲澤等），同時配合其他常規藥物治療，經15 d治療，療效較常規治療更加顯著［26］。孫江順利用中藥微波穴位導入治療心臟X綜合征，采用中藥、經絡穴位及微波物理導入三位一體的新給藥途徑進行治療，結果證實該法對氣滯血瘀型X綜合征療效確切且方法簡便實用，無毒副作用，具有較高臨床應用和推廣價值［27］。

3 結 語

隨著當前醫學技術的不斷提高，冠狀動脈造影檢查已發展成為一項判斷心臟疾病的成熟檢查，但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臨床中許多患者該項檢查提示正常，但有典型心絞痛癥狀及體征時，應注重考慮是否為心臟微循環障礙疾病，以防誤診漏診，給予精準診治。中醫藥治療心臟X綜合征以活血化瘀貫穿始終，根據不同證型辨證論治，如年老體虛及PCI術后患者多益氣活血，體胖痰濕患者多健脾化痰，青年患者多理氣活血，圍絕經期婦女多疏肝解郁、滋補肝腎，并配合中醫特色輔助療法。目前對于心臟X綜合征研究較少，中醫治療研究大多為經驗總結，期待今后有循證醫學研究可以為本病提供一套系統科學的證候分型和治則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