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杜少陵的又一次相遇 讀《杜甫詩選》

撰文_沁思 編輯_方鳳燕

當我們每個人都徐徐展開了自己的人生，我們便能夠從杜詩里找到與自我閱歷之間的悠悠回響與共鳴。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趙翼《論詩》里反映的情形，依然映襯著當下的教育現實。在每個中國人都會經歷的九年義務教育體系里，杜甫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在中小學教育體系的課程里，杜甫有著一個非常固定的形象：他與李白可謂是“唐詩雙壁”，其地位從“詩圣”這一稱號中得以一瞥。而談及杜甫的偉大，最顯著的標簽莫過于“現實主義”和“愛國詩人”。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相信許多國人都不會對杜甫的這些千古名句感到陌生。加上那副描繪杜甫的畫像里，兩鬢斑白的杜甫端坐于巨石之上眺望遠方，眼神里充滿著憂郁，甚至是悲愴。詩句與畫像共同為一個標簽式的杜甫形象定格：我們在少年時代遇到的杜甫，無疑是一位憂國憂民的老者。

接著，我們在互聯網世界里再次遇到杜甫。只不過那個始終“為天下蒼生計”的老人，經過網友們奇思妙想的表情包創作，變成了一個“玩梗”的老頭。詩歌的語言與表情包的意象相結合，在解構了教科書里杜甫的陳舊形象同時，又創造了一個能夠給普通人帶來歡樂情緒的可愛的杜甫。

杜甫和魯迅一樣，作為中華文化里里程碑式的人物，他們的經典名句，不管是否真的由他們創造，相繼在Z 世代的社交網絡里變成了他們識別身份認同和交流趣味的另類語言。“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語不驚人死不休”。在新的杜甫形象加持下，這些經典的詩句獲得了全新的意涵：一個中二、熱血之人的吶喊。

不論是各式各樣的表情包，還是對詩句的新解，不論這些新的表現形式是戲謔式的理解還是挪用，杜甫及其詩句的娛樂化傳播，無意中透露出這樣的事實：他們之所以能夠以反傳統的形象再次流行，是因為其人、其作的影響力，早已深深形塑著中華民族每個社會成員的心理結構。同時，杜甫詩歌本身從來都是一個具有豐富多樣性的文化資源寶藏。杜甫始終是開放的，他的詩歌能夠容納各種解讀，也歡迎新的釋義。

之后，我們又遇到了外國人眼里的杜甫。2020年，BBC 推出了一部關于杜甫的紀錄片——《杜甫：中國最偉大的詩人》。這部時長僅一小時的紀錄片，卻有著不小的野心：將杜甫這位中國文化核心人物的人生和創作經歷展現給世人。為此，攝制組選擇了杜甫人生中的多個關鍵地域：出生地鞏義、曲阜、洛陽、西安、成都、三峽、長沙以及最后的病逝地湖南平江，以此為線索，緩緩在觀眾面前拉開了杜甫的人生與詩歌序幕。

在BBC 對杜甫個人化的解讀里，杜甫回歸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情感豐沛的詩人：對貧窮疾苦、遭遇磨難的平民，他施以尊重、理解與同情；對待那些尸位素餐的統治者與官吏，他無情的批駁；聽聞平叛的喜訊，他高詠：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當遭遇別離時，他哀嘆：老妻書數紙，應悉未歸情。

在紀錄片主持人邁克爾·伍德的眼里，杜甫用漢語中最偉大的語言闡述了作為一個中國人意味著什么。因此，紀錄片才會對杜甫做出這樣的評價：“杜甫的詩歌藝術比肩西方的莎士比亞與但丁，但西方世界又不能找到一個與杜甫的角色相對應的文學家。”

最后，我們回到了認識杜甫最初的原點：詩歌本身。不再是少年時的背誦式理解，當我們每個人都徐徐展開了自己的人生，我們便能夠從杜詩里找到與自我閱歷之間的悠悠回響與共鳴。

現在與我們相遇的杜甫，是一個充滿著堅韌與樂觀精神，蘊藏著昂揚生命意志的至情至性之個體。正如研究杜甫的大家蕭滌非先生所言，“杜甫是一個具有樂觀精神和頑強意志的詩人，盡管吃盡苦頭，也從不曾悲觀消極。這也決定了他的現實主義，不可能是一種淺薄的現實主義，而是有理想的現實主義。”

于是，我們看到，夸贊李白“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杜甫，同樣是一個好酒之徒：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詩酒尚堪驅使在，未須料理白頭人。儒術于我何有哉？孔丘盜跖俱塵埃。只是，與李白不同之處在于，杜甫生命里迸發出的浪漫色彩，是基于對社會現實的洞察與共情。有理想的現實主義，亦是一種奠基于現實之上的浪漫主義。

或許是在這個意義上，BBC 紀錄片給予杜甫這樣的稱謂：中國最偉大的詩人。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我們在《登高》里看到如此慷慨豪邁的詠懷，不正是一個歷經磨難但依然保持著桀驁姿態的生命嗎？

經典重讀

《杜甫詩選》

作者_張忠綱

出版社_中華書局

杜甫一生寫詩一千四百多首，其中很多是傳頌千古的名篇，比如“三吏”和“三別”。其中“三吏”為《石壕吏》《新安吏》和《潼關吏》，“三別”為《新婚別》《無家別》和《垂老別》。杜甫的詩對后世影響深遠，他用一生悲苦，“寫”最美的山水。

精彩書摘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奉贈韋左丞二十二韻》

清夜沉沉動春酌，燈前細雨檐花落。——《醉時歌》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江南逢李龜年》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然。——《絕句二首》其二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絕句四首》其三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旅夜書懷》

編者按：改革開放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一招。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改革已經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進一步深化改革，必須堅定信心、凝聚共識、統籌謀劃、協同推進。要勇于沖破思想觀念的障礙和利益固化的藩籬，敢于啃硬骨頭，敢于涉險灘，更加尊重市場規律，更好發揮政府作用，以開放的最大優勢謀求更大發展空間。本期刊出的一組文章，分別從我國社會化養老、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群眾觀的發展、耦合視角下我國政府機構改革三個方面的理論與實踐問題進行了梳理、總結并預判將來的發展趨勢，以饗讀者。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月夜憶舍弟》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夜喜雨》

《古畫風雅》

作者_蘇三公子

出版社_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一本書遍覽藝術珍品，了解古畫品類。甄選顧愷之、米芾、文徵明、趙佶等90 多位藝術匠人的近200 幅傳世名作，系統梳理五代至明清時期仕女畫、山水畫、花鳥畫等古畫品類演變脈絡。傳統分析之外，這里有更多視角帶你解讀古畫。

《杜甫傳》

作者_馮至

《杜甫傳》絕不是一本堆砌史料、艱深晦澀的學術性著作，馮至以平易樸素的文筆，還原了一個有血有肉的詩中圣人。本書還在附錄中收錄了諸多有關杜甫和杜詩的資料，二十余張關于杜甫、杜詩的古代書畫，立體而全面地描繪了詩圣杜甫的一生。

《宋：吃貨的黃金時代》

作者_劉海永

出版社_河南文藝出版社

從封塵已久的歷史深處，打撈出好吃的菜譜；從浩如煙海的古籍中，鉤沉消散的風華。一本介紹宋朝美食的饕客枕邊書，更是一本呈現宋朝文化的隨筆集，引領讀者穿越北宋，走進美輪美奐的酒樓，饕餮一場色香味俱佳的盛宴，有趣，有料，好看好讀。

悅讀

《女神》

作者_郭沫若

出版社_臺海出版社

郭沫若的第一部詩集，初版于1921年8月，百年來不斷重刊，鼓舞無數中國青年。代表詩篇有《女神之再生》《棠棣之花》《鳳凰涅槃》《日出》《天狗》等。本書輯錄22 張罕見珍貴老照片，串起郭沫若求學、生活、戰斗、創作極富傳奇色彩的一生。

《我的幾何人生：丘成桐自傳》

作者_[美]丘成桐/[美]史蒂夫·納迪斯

出版社_譯林出版社

丘成桐，當代具有影響力的數學家之一，學貫中西、融通文理，盡顯大家風范。他的故事就是展示中國的一個窗口，通過他，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有著五千年文明歷史的國家，正努力與現代科學結合在一起，并終將重塑世界科技的秩序。

《孔子的故事》

作者_李長之

出版社_臺海出版社

本書再現了孔子生活的時代及孔子的不同側面：有上下求索的哲學家，有因材施教的教育家，有虛心向學的求知者，有生不逢時、被迫周游列國的政治家……讓我們看到孔子“直率而又含蓄，熱情而又嚴肅，活潑而不失分寸”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