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研究進展

管 晨，高靜東

（1.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 南京 210023；2.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蘇州市中醫醫院，江蘇 蘇州 215009）

鼻咽癌是我國沿海地區居民常見的一種頭頸部惡性腫瘤。我國居民該病的發病率及死亡率均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且男性的發病率高于女性。進行放療是治療鼻咽癌的主要方法之一。對鼻咽癌患者進行放療時不僅會殺死癌細胞，還會對其口腔黏膜、唾液腺、耳及鼻等部位的組織和器官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害。90%以上的鼻咽癌患者在進行放療后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口腔黏膜反應[1]。進行放療的鼻咽癌患者若發生口腔黏膜反應，會嚴重降低其生活質量，影響其治療的效果，部分患者甚至需要中斷治療。西醫主要使用抗感染、止痛及保護黏膜等方法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2]。但可用于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西藥種類較少，且使用西藥治療該病的效果一般。使用中醫藥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具有獨特的優勢。本文主要是介紹近5年來關于使用中醫藥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研究進展。

1 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病因病機

我國古代醫學文獻中并沒有“鼻咽癌”這一病名。現代中醫學家根據鼻咽癌患者的臨床癥狀（包括鼻塞、鼻衄、頭痛、耳鳴及頸部淋巴結腫大等）將其歸入“鼻痔”、“控腦砂”、“失榮”、“上石疽”及“惡核”等范疇。導致鼻咽癌發生的原因可分為內因和外因。內因包括內傷飲食勞倦，外因包括外感時邪六淫。中醫認為，放射線是一種火熱毒邪，可灼傷局部津氣，使濕熱痰瘀互相膠結，導致患者出現口咽干燥、唾液減少及黏膜紅腫熱痛等陰虛熱盛之象。熱得濕則愈熾，濕得熱則難解，陰虛易生內熱，陽熱盛復傷陰津，因實更虛，終致虛實夾雜。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歸入中醫理論中“口瘡”、“口糜”及“虛火喉痹”等范疇。《景岳全書》中說：“口瘡連年不愈者，此虛火也。”該病的基本病機為陰虛火旺。陰虛生內熱，火熱升騰，虛火上沖，與外來火熱放射之毒合攻，可引發該病。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患者可因邪火灼傷脈絡而出現口腔黏膜糜爛、疼痛及滲出液體等癥狀。該病患者若未得到及時有效的治療，會無法正常進食水谷，使氣血生化乏源。

2 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辯證分型

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患者發病的部位主要與其原始癌灶的位置及接受放療的區域有關，其創面的大小及深淺與放療的劑量呈正相關。《內經》中說：“治病必求于本。”根據《中醫消化病診療指南》中的相關標準，可將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分為胃火熾盛證、心脾積熱證、脾虛濕熱證、陰虛火旺證及心脾兩虛證五種證型。

周春友[3]的研究結果顯示，鼻咽癌患者進行放療后可表現出痰瘀互結證、腎陰虧虛證、肺胃陰虛證、痰熱困結證、脾胃虛弱證及熱毒傷陰證。該研究還發現，鼻咽癌患者進行放療后所表現出的證型具有一定的規律性，其在放療后早期主要表現為肺胃陰虛證，后期主要表現為脾胃虛弱證或腎陰虧虛證。葉艷等[4]認為，對鼻咽癌患者進行放療會使熱毒和痰瘀損害其津液，使陰津不能濡養肌膚，進而使其表現出熱毒傷陰證、腎陰虧虛證、脾胃虛弱證、痰瘀互結證、肺胃陰虛證及痰熱困結證。其中以熱毒傷陰證及肺胃陰虛證比較常見。葉艷等認為，對進行放療后的鼻咽癌患者實施治療的原則是清熱解毒及涼血化瘀。張蓓等[5]發現，隨著鼻咽癌患者病情的進展，其證型可逐漸從肺熱證轉變為血瘀證或痰凝證，最后變成血瘀痰凝證。絕大多數鼻咽癌患者在進行放療的初期表現為熱盛津虧證、氣陰兩虛證，在進行放療的中期表現為陰虛血瘀證、氣滯血瘀證及痰瘀互結證，在進行放療的后期表現為氣陰兩虛證、氣虛血瘀證及氣虛痰凝證。臨床醫生在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時，不可僅拘泥于辯證，應結合患者的病、證、癥，把握其疾病發展的趨勢，對其進行有針對性的治療。

3 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中藥

3.1 內服湯劑

讓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患者使用中藥內服湯劑進行治療可有效地減輕其口腔黏膜潰破及疼痛等癥狀。在為該病患者使用中藥內服湯劑進行治療時，應根據其病情的變化及時調整藥物的組成。中藥內服湯劑是目前中醫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最常用的一類藥物，也是患者最容易接受的一類藥物。《景岳全書》中說：“口瘡連年不愈者，此虛火也。”中醫主要選用具有滋陰清熱、扶正補虛及涼血生津功效的中藥內服湯劑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6-7]。

目前臨床上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常用的中藥內服湯劑主要包括銀翹散、清營湯、養陰清肺湯及清金化痰丸等經典方劑的加減方。何為等[8]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銀翹散加減聯合地塞米松漱口液對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患者進行治療可縮短其口腔黏膜反應持續的時間，促進其口腔黏膜修復，減輕其口腔黏膜反應的程度，提高其生活質量。黃菁等[9]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加味養陰清肺湯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提高患者唾液中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的水平，促進其口腔黏膜的修復，防止其發生重度口腔黏膜反應，減輕其進食疼痛感。

部分中醫會使用具有和解少陽功效的小柴胡湯、具有扶正補虛功效的薯蕷丸等經典方劑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朱瀟雨等[10]認為，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屬于少陽證和熱毒證。其選取小柴胡湯作為基礎方，為肺熱證重的患者使用小柴胡湯合銀翹散加減進行治療，為陰虛證重的患者使用小柴胡合沙參麥冬湯加減進行治療，獲得了良好的療效。劉百祥等[11]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薯蕷丸加減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急性損傷可獲得良好的效果。

部分中醫常結合自身的臨床經驗，使用自擬的中藥內服湯劑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徐立等[12]使用自擬的清熱解毒利咽方（該方劑的組成包括：北沙參20 g，麥冬、玄參、生地、浙貝母各15 g，丹參、金銀花、紫花地丁各10 g，生甘草6 g，薄荷5 g）為進行放療的鼻咽癌患者防治口腔黏膜反應，其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該方劑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減輕患者口腔黏膜反應的程度，提高其生存質量，增強其免疫力。楊玉鵬等[13]將68例進行放療的鼻咽癌患者分為對照組和聯合組，為對照組患者使用康復新液進行治療，為聯合組患者使用康復新液聯合自擬的三參地萸湯（該方劑的組成包括：太子參、鮮地黃、白花蛇舌草、半枝蓮、黃精各30 g，西洋參、北沙參各20 g，山茱萸、山藥、麥冬各15 g，山豆根、牡丹皮、射干各10 g，五味子、甘草各6 g）進行治療。研究的結果顯示，治療后，與對照組患者相比，聯合組患者口腔黏膜反應的發生率更低，其口腔黏膜的細胞免疫功能更好，生活質量更高。何淑珍等[14]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金菊鮮地黃湯（該方劑的組成包括：金銀花、菊花、鮮地黃各12g，沙參、麥冬、玉竹、川貝母各10 g，太子參20 g，甘草6 g，丹參15 g）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獲得良好的效果。

3.2 含漱劑及含服劑

使用中藥含漱劑及含服劑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使藥物直接接觸創面，藥物在口咽部位停留的時間長，覆蓋的范圍廣，從而可有效地緩解口腔黏膜反應。李萌等[15]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養陰解毒含漱液治療急性放射性口腔黏膜炎陰虛毒熱證可有效地緩解患者的臨床癥狀，減輕其口腔疼痛的程度，改善其口腔環境。馮萍[16]將放化療所致急性口咽炎患者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為對照組患者使用由維生素B12注射液等西藥配置而成的含漱液進行治療，為觀察組患者使用自擬的中藥含服液（該方劑的組成包括：麥冬、天冬、元參、丹皮、梔子、知母、射干、沙參各10 g，金銀花、生地、石斛各12 g，甘草6 g，桔梗9 g）進行治療，其研究的結果顯示，觀察組患者中口腔黏膜反應程度為3級及4級患者所占的比例低于對照組患者中口腔黏膜反應程度為3級及4級患者所占的比例。

3.3 霧化吸入劑及噴霧劑

使用中藥霧化吸入劑及噴霧劑治療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使藥物直達病灶，防止患者因藥物口感欠佳而發生惡心等不適，且治療操作簡單。吳東翔等[17]為鼻咽癌放療后口咽部黏膜損傷患者分別使用自擬的潤喉方（主要成分包括魚腥草、田七、皂角刺、薄荷及竹瀝）與西藥進行霧化吸入治療，其研究的結果顯示，使用自擬的潤喉方進行霧化吸入治療的患者，其病情的緩解率比使用西藥進行霧化吸入治療的患者高20%。崔云江等[18]研究的結果證實，使用口服聯合霧化吸入解毒益氣湯的方法防治鼻咽癌放射性黏膜損傷的效果顯著，可降低患者口腔黏膜損傷的發生率。

部分中醫使用中藥注射劑對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患者進行霧化吸入治療，也獲得了良好的效果。李巧玲[19]的研究結果顯示，使用參麥注射液霧化吸入療法聯合益氣養陰方口服療法治療鼻咽癌放射性口腔黏膜炎可顯著降低患者唾液低氧誘導因子1α（hypoxia inducible factor-1α，HIF-1α）及VEGF的水平，緩解其口腔黏膜的炎性水腫，促進其口腔黏膜的修復。

3.4 灌洗劑

使用中藥灌洗劑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使藥物直接接觸黏膜，且治療操作簡單。但使用中藥灌洗劑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臨床試驗數據較少。部分動物試驗結果證實，使用灌洗劑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減輕實驗動物口腔黏膜的炎癥反應，抑制其口腔黏膜上細菌的生長，促進其口腔黏膜的修復。鄧鵬[20]研究的結果證實，使用單味中藥（鐵皮石斛提取物制劑）鼻腔灌洗法、多味中藥（主要成分包括蒼術、辛夷花、五味子、白芷、薄荷、黃芪、金銀花及連翹提取物）鼻腔灌洗法聯合中西藥（包括生理鹽水、魚腥草注射液及地塞米松注射液）霧化吸入法為進行放療的鼻咽癌豚鼠防治鼻腔黏膜損傷可獲得良好的效果，能抑制其鼻腔內的細菌增長，減輕其鼻腔黏膜的炎癥反應。

3.5 油劑

中藥油劑中藥物有效成分的含量高，不易變質。使用中藥油劑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安全性高，能促進患者的創面快速愈合，減輕其口腔疼痛的程度。顧田[21]研究的結果證實，使用中藥潰瘍油（主要成分包括生黃芪、當歸、紅花、紫草及生大黃等中藥的提取物）治療放射性口腔炎可有效地減輕患者的口腔黏膜反應，促進其口腔黏膜修復，緩解其口腔疼痛的癥狀。黃露等[22]的研究結果顯示，使用自制的中藥復方紫草地榆油（主要成分包括新疆紫草、地榆、蒲公英、千里光、生大黃提取物及巴馬茶油）治療鼻咽癌放射性口腔黏膜炎可有效地減輕患者口腔黏膜的炎癥反應，加快其口腔黏膜修復的速度，減輕其口腔疼痛的程度。

3.6 散劑

制備中藥散劑的方法比較簡單。使用吹敷、外涂中藥散劑的方法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可機械性地保護患者的口腔黏膜，減輕其口腔黏膜的炎癥反應，緩解其口腔黏膜潰瘍及口腔疼痛的癥狀。張恩環等[23]在研究中將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患者分為研究組和對照組，為研究組患者使用加料喉風散（該方劑的組成包括：珍珠、山豆根、寒水石、冰片、黃連、青黛、甘草及煅人中白）進行治療，為對照組患者使用復合維生素B片進行治療。該研究的結果顯示，研究組患者治療的總有效率高于對照組患者，其口腔黏膜反應分級及中醫癥候評分均低于對照組患者。劉進等[24]研究的結果證實，使用外敷自擬的清熱涼血散（該方劑的組成包括豬膽汁、珍珠粉、青黛、冰片、玄明粉、西黃、生石膏、煅硼砂及煅僵蠶等）療法聯合西醫療法治療鼻咽癌放療后繼發急性口腔黏膜炎可有效地緩解患者的臨床癥狀，減輕其口腔黏膜損傷的程度。

4 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其他中醫療法

除使用中藥外，使用中醫外治法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也可獲得一定的療效。王杰等[25]通過臨床研究發現，使用艾灸聯合扶正解毒方防治鼻咽癌放化療后口腔黏膜損傷可有效地減輕患者口腔黏膜炎癥反應的程度。蔣華艷[26]的研究結果證實，使用刺血療法（對金津穴、玉液穴，雙側少沖穴、隱白穴及歷兌穴進行放血，每日治療1次）聯合兩面針漱口水含漱療法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炎可有效地降低患者口腔黏膜炎的發生率，減輕其口腔疼痛的程度。

5 結語

口腔黏膜反應是進行放療的鼻咽癌患者常見的不良反應之一。罹患該病不僅會增加患者身體上的痛苦，影響其日常生活，還會使其產生焦慮及抑郁等不良的情緒，甚至可導致其中斷或放棄進行化療。使用中醫藥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效果顯著，可用的中藥劑型種類較多。臨床醫生可根據患者所患疾病的證型、臨床癥狀及病情分期等為其選用合適的方法進行治療。在目前常見的臨床研究中，研究者常將使用中醫藥療法與常規西醫療法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的效果進行對比，未能將不同中醫藥療法防治該病的效果進行對比，因此無法得知使用哪種中醫藥療法防治該病的效果更好。而且目前大部分臨床研究中使用的中藥均為湯劑，使用見效快、制備工藝簡單的中藥散劑、膏劑、油劑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效果的相關研究較少。找出一種操作簡單、防治鼻咽癌放療后口腔黏膜反應效果好的中醫藥療法可作為日后臨床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