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編輯或讀者很多時候會讀到“同質化”或者“類似化”的詩歌,如何甄別、區分和選擇往往是擺在我們面前的難題。比如本期,編者有意編輯了王憶、不然、于康杰和紀小離四位年輕詩人的作品,乍一看,王憶和紀小離似乎有某種寫作上的“同質化”傾向,不然和于康杰的詩歌表達也有些許表面上的“類似化”關聯,而稍加分析,我們會發現他們作品中貌似相似之處其實存在的差異性也是非常明顯的。
王憶在《與母親散步》一詩開頭寫道:“一整個夏天/我都與母親一起散步”,紀小離在《榛子樹》一詩開頭也寫道:“在我的家鄉,野榛子最不起眼的/一種堅果,它總是長在/大人們不屑一顧的灌木叢里”,王憶和紀小離都以平實的語言來表述自己的實際生活或者生存狀態,多以散文化的語調來抒情或敘事。有人提及詩歌的散文化就認為啰嗦、拖沓、簡單將文字分一下行。其實不然,編者認為散文化的詩歌可以說是詩歌寫作的一個難度,散文化不等同于流水賬式的詩歌記事,散文化的詩歌是把散文的表達精髓融入進詩歌里,詩歌要敘述,要呈現,要彰顯,就要控制好詩歌的態勢和詩歌的布局,就要在詩歌抒情、敘述中保持住散文固有的時空感和豁達、恣意的呈現優勢:對入詩材料的把控和詩歌意識的由淺入深的引導抑或由深至淺的引誘。王憶是偏重在詩歌散文化的抒情方面,“才見到今秋第一個晚霞/就偷偷哭上了一鼻子”(《殘破夕陽》),常見的散文化抒情詩往往給我們帶來間接的閱讀滿足方式,其注重依靠比喻的技法來達到閱讀層面上的想象與暗示,王憶的詩試圖以抒情散文的意味來到達由內向外的內心獨白;而00后詩人紀小離則在貌似以抒情的散文化形式將外在的因素積極呈現,進而達到了由表至里的剝離途徑。
同樣,年輕的不然和于康杰在詩歌表達上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似曾相識的閱讀感受,譬如詩歌的唯美性與思辨性層面,兩者均有較大的類似性。不然在《夜騎》一詩“夜晚在燈箱的漂流里忽明忽暗。/我忽快忽慢地/穿過城市的表皮,它變得很淺。”與于康杰在《偶見》一詩“鼓樓是對凄涼的側隱,仿佛盤坐/就能洗凈一條街上避諱。黑夜是免疫裂痕的。”可以看出兩者的抒情與敘述策略有著明顯的不同,兩者類似性都在寫“夜晚”與“黑夜”,不然由面(夜晚)入點(燈箱),再由點“我”入面(城市的表皮);于康杰則是由點(鼓樓)入面(一條街),再由面(一條街)入面(黑夜)。要是再細察一下,不然試圖以雅致的語態不斷變換抒情或者敘述目標,00后詩人于康杰則把詩歌抒情或者敘述材料回歸于自我詩歌判斷上的高雅與決絕。
綜上所述,四位年輕詩人在詩歌表現上沒有優劣之分,在看似相同的語調、語氣與語法中,各自通過比較相似或雷同的意象、詞素,卻能夠給我們帶來閱讀上的迥異和新奇,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