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岱松,蔡麗楠
(華東政法大學 經濟法學院,上海 200060)
數字稅指的是國家對一國境內的跨國公司通過境外子公司所銷售的數字服務征稅。以法國數字稅落地開征為起點,數字稅的開征是對各國重新劃分稅收管轄權、解決價值創造地與利潤征稅地錯配問題、緩解科技巨頭與傳統企業稅負不公平的新舉措。
科技領域造就數字平臺企業獲得商機并迅速席卷至社會、文化和教育的各個領域。但在通往未來的路上卻明示著一種警告:風險不僅規模在擴大,而且速度也在加劇。[1]據一家全球會計師事務所統計,如果發展中國家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妥善處理避稅的問題,將會從跨國公司那里收入40%以上的稅收。[2]這場財富革命的浪潮正在挑戰我國傳統稅收領域,遵循國際稅收中性原則的我國,在這場數字稅浪潮中應當秉持“乘風破浪”的姿態迎難而上還是“蓄勢待發”?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首先要看我國面對數字經濟在稅收立法、征管、懲罰機制等領域出現的問題能否迎刃而解,及其數字經濟巨頭在我國境內所獲財富價值與所承擔稅負失衡是否會加重我國的財政負擔,進而從我國自身的基礎因素來探討建立數字稅的前景,對當前建立數字稅的國家進行縱橫分析,為我國未來建立數字稅提供可選擇的對策。
1.數字稅納征的起始條件。
稅收負擔并不總是由法律上要求的納稅人來承擔,稅收負擔主體取決于生產要素的價格彈性,而生產要素的價格彈性又取決于消費者的偏好、生產要素的流動性及競爭程度等,因此稅收負擔可能會發生轉移,所得稅和增值稅都可能發生此種轉移。[3]同時,稅收取決于資本、勞動力和消費情況,因此如果資本比勞動力更具有流動性,市場是充分競爭且運作良好的市場,那么大部分稅負將由工人承擔。如果存有數字經濟平臺的資本流動,那么市場存在實體線下與數字線上兩種市場形式,在此種情況下,大部分稅負將可能發生轉移并由數字經濟平臺承擔。從對比分析歐盟、英國、法國、西班牙、馬來西亞等五個經濟體對數字稅納征的條件來看,對數字稅納稅主體的范圍要從兩個層面來確定:一是年度全球收入總額度計劃;二是在財政年度內該國的應稅收入額度。[4-7]為方便對比分析,本文采取圖表方式并兌換為統一的歐元匯率進行比較。
從圖1中我們可以看出,針對第一個層面,即該財政年度全球收入總額度,法國、西班牙、英國均采取與歐盟相一致的總額度標準,但對在財政年度內該國的應稅收入額度采取了“單一型”應稅收入標準,這要從國內數字經濟發展情況、國內居民對數字經濟消費情況及其國內宏觀政策來考量。除馬來西亞采取完全“單一型”稅收收入額度標準,即外國服務供應商采取“商對客”(B2C)模式向馬來西亞消費者提供數字服務的總價值超過50萬馬幣征收數字服務稅之外,其他四個經濟體均采取財政年度內全球收入總額及該國財政年度數字收入總額兼滿足的方式征收數字稅。

圖1 數字稅征收額度起點對比圖
2.稅率橫向分析。
對收入而非利潤征稅的稅率要與國內數字業務水平相匹配。但在歐盟,企業的平均稅率為23.2%,與數字企業的平均稅率9.5%嚴重失衡。2020年7月30號,西班牙議會眾議院批準引入數字服務稅和金融交易稅,預計從2021年1月開始征收,適用稅率為3%。征收數字稅的國家數字稅稅率從3%~7.5%不等。率先實施數字服務稅的法國將稅率設定為3%,主要針對谷歌、蘋果、臉書等互聯網巨頭,即“GAFA”。
3.數字稅的征繳對象。
對數字服務進行征稅的前提就是要對國內數字服務的征稅對象的范圍進行界定,這也是數字經濟稅征收的困難之處,數字經濟對無形資產的依賴及個人數據的使用,造成從免費產品產生的外部性中獲取價值的多邊商業模式,往往難以估量和確定其所創造的價值。[3]涉及數字經濟中的企業如何增加價值和獲取利潤,以及數字經濟服務如何與來源地和居住地的概念特征相關聯都需要做進一步研究。新的經商方式導致核心業務職能的轉移,從而導致征稅權的不同分配及其稅權流失。英國以“用戶參與集中度”為中心的價值驅動力為標準來衡量數字稅的納征范圍,主要以搜索引擎(1)通過網站獲取內容來定義搜索引擎的關鍵要素:查看超出平臺本身提供的網頁內容、在互聯網上搜索內容、利用平臺和用戶的緊密活動來獲得收入等。、社交媒體、在線市場交易平臺(2)定義在線交易市場的關鍵要素:通過網站或應用程序交易、促進出售商品和服務交換的廣告平臺、用戶與平臺互動產生的直接或間接收入(包括從第三方獲得的交易)。在線銷售自己商品的在線平臺排除在外。等為納稅主體范圍,其他用戶參與度不集中的數字平臺則排除在外。[4]但一些用戶參與度集中的平臺,比如在線銷售自有商品、無線電廣播、提供金融或支付活動的平臺不被包括在其中。因此,英國納征范圍包括以“用戶參與”和“平臺銷售非自有商品所獲價值”為主要內容的數字稅。歐盟采取的以用戶參與創造的價值為特征的納稅標準與英國類似。但在法國,主要是針對數字服務平臺連接用戶的規模以及在線廣告數據分析為標準進行數字服務平臺界定來征收。
1.臨時稅:過渡措施橋梁化。
英國于2020年4月開始納征的數字稅旨在作為一種過渡措施的臨時稅,承認基于收入的稅種的局限性和挑戰性,最終會由全球解決方案替代。[2]全球化加速和增強了跨國公司的流動性與盈利能力,對居住國的依賴度被弱化。國家之間的貿易壁壘被打破,OECD制定適應國際稅收的法律框架提上日程。為了解決跨國公司盈利與稅負的公平問題,各個國家開始紛紛制定法律來應對。
英國在數字稅方面擬議的方案有兩個:一個是長期解決方案,全球年收入超過5億英鎊的國際公司征收數字稅;另一個就是臨時解決方案,對全球收入7.5億歐元、對歐盟收入5000萬歐元的互聯網公司征收3%的數字稅。[4]早在2018年歐盟就提出將數字經濟活動征收數字稅作為臨時稅,調整當前不公平稅收制度,保持成員國之間行動一致性。[8]卻因歐盟的一些成員國如愛爾蘭、芬蘭等持反對意見無法達成一致目標而被擱置。后來法國基于自身利益考量進行單邊稅收行動,正式啟動數字服務稅。盡管目前馬來西亞在應對數字經濟平臺問題時,只是從外國服務供應商在國內注冊的法人的角度并采用在“B2C”領域征收數字稅,但這是馬來西亞應對數字經濟領域的一個突破。無論解決方案如何應對數字經濟在稅收領域的問題,都只是應對數字經濟下稅收征管問題的一個過渡性措施。
2.數字稅:獨立稅的瞻矚。
數字稅作為對大型數字經濟平臺征收的收入稅,從本質上來看應歸入到直接稅或間接稅的一種,但從開征數字稅的各個國家的角度來看,數字稅只是應對當前國際經合組織及其各個國家未能有效解決數字經濟平臺在經濟發達國家的稅收公平問題的一個法律措施。盡管有學者指出數字經濟快速發展之下缺乏共識性改革良方,率先征收數字稅會打破現有國際稅收規則。但反過來講,其實質是科技發展自下而上倒逼稅收領域進行改革。數字稅能夠作為一個獨立的稅種以長期解決數字經濟平臺的征稅問題有其存在的可能性。究其原因有以下幾點:一是線上線下模式的顯著區別造就了線上線下的稅率及其征管都存在一些差異性,線上虛擬交易與線下實物交易的顯著差異,線上交易資產估值難以準確把握與線下實體交易價格確定等都會影響稅收征管問題。二是基于國內互聯網企業公平競爭考量,征收數字稅大多是針對國際上的大型數字科技公司,有利于培植新興科技企業的發展,減輕本國中小型數字企業的負擔。從保護自身數字優勢產業的長遠角度來看,企業的線下模式正在緊縮,線上的經營模式的規模日益擴張,未來的數字稅作為獨立稅有其存在的可能性。
1.安全港制度基本原理解析。
以收入為基礎的征稅對象中存在收入達到數字稅征稅標準但利潤率卻極低的企業,為了應對企業支付能力與企業可持續發展不平衡的問題,所以在法律措施中加入安全港條款來列明免除征稅的對象。安全港條款通過為一些企業提供法律層面上的“保護衣”來幫助處于發展初期或規模較小的企業,使其具有與一些大型的企業進行競爭的機會或者能力,在法律條文中往往以列舉的方式明確。安全港制度貫穿在法律的方方面面,比如在公司法中,對企業私有化退市即有安全港條款。
這些條款雖然不能為小企業或者利潤低的企業解決實質性的問題,卻能夠預防大型數字企業的壟斷。究其原因有以下兩點:一是列舉式的“安全港”條件為中小企業及其創新發展企業提供了良性競爭的環境,減輕了數字企業發展的負擔;二是自上而下的法律制度環境及大型數字科技企業優勢倒逼小型數字企業提高其內在公司治理水平及其服務的質量。
2.安全港制度的法律實踐條款。
截止到目前,開征數字稅的國家中列舉安全港條款的不在少數,其中英國對低利潤的企業或者虧損企業采取有選擇性的“安全港制度”,“安全港制度”的核心因素就是利潤率。按照規定,企業可以根據利潤率乘以收入范圍乘以X的公式來計算企業納征數字稅的負債情況,X表示對低利潤企業最有利的低利潤率。[2]相應地,OECD將特定的納稅人和交易排除在轉讓價格法規之外,適用“安全港”條款。特別是針對較小的納稅人和較為復雜的交易,減輕了合格納稅人的負擔,也為其提供了一定程度的確定性及可接受程度。[9]“安全港”條款使發展中國家能夠優化配置其有限的資源,努力限制轉讓定價。在許多情況下,基于納稅人較小收入額而采取的獨立交易收稅原則的代價太過昂貴,公平原則的過高成本使得安全港條款成為最佳選擇。但如果僅從單方面采用安全港,跨國公司將面臨雙重征稅或雙重不征稅的更大風險,且導致國家之間的稅收法規相抵觸。[9]
綜上所述,安全港制度雖能列舉一些符合條件的企業,但針對企業的長期發展而言,仍然有待細化和加強。一方面,對前期符合“安全港”條件的小型企業經過高速發展不符合條件之后如何做好有效銜接;另一方面,針對其業務適用范圍是否需要界定仍然具有一定阻礙。
1.數字平臺對“實體存在”稅收規則的挑戰。
新的在線共享服務形式的出現,使原有的“信息壁壘”被打破,人們可以將自己特有的技能和實物進行共享,使資源得到充分利用。貿易自由化和運輸成本的降低,使各行各業的企業利用全球價值鏈的能力得到增強,在依賴技術和研發的行業中,企業的生產和研發可以集中管理,而組裝可以分散在不同國家,以充分利用當地勞動力和資源。數字經濟平臺利用網絡地址進行線上產品的銷售,在實行稅收優惠政策的國家,企業都可以選擇從低關稅或者低稅率的國家發貨,從而實現避稅以達到盈利最大化。
國際稅收以“源頭征稅”為稅收征管規則,即在企業創造價值的地方對利潤進行征稅,通常根據稅法體系而言,納稅人與該地區有聯系才進行稅收征管。但數字經濟對原有商業經濟模式的打破,使得國內稅法在面對這些變化時顯得“無所適從”。比如沒有實體業務的外國數字平臺在一國或地區開展業務獲得的收入是否需要以數字公司客戶所在地進行征稅?如果需要,那么來源國進行征稅應選擇哪些相關因素進行考量?例如Amazon是一個來自美國的數字平臺,在我國國內展開業務而獲得收入,但在國內卻沒有實體業務且與各個地區沒有實際的聯系,對其征稅應對哪些因素進行考量是數字平臺對現行稅法征管體系首要的挑戰。數字化使許多企業可以訪問全球的大量客戶,而無需在客戶所在的國家擁有任何的實體業務,業務平臺通過用戶數據資源而無需知道用戶來源地而獲利。因此,一些高度數字化的企業正在實現“沒有地方客戶的規模經濟”。[10]如若不進行稅法體系改革,通過現行國內稅法規則難以實現線上線下稅負平衡。
2.運營商與客戶之間的“互益行為”被弱化
早期在線零售商是通過數字化平臺銷售傳統的有形商品和服務從而來適應實體店的商業模式的一種在線中介,例如銷售服裝、書籍等。其他專門從事在線傳統服務的銷售,例如在線保險經紀人等。業務的快速拓展模糊了商品和服務的界限,在線廣告從傳統的廣告業務類型開始在數字技術的發展之下變得越來越復雜。
創新依附科技造就了不同的商業模式,數字經濟模式并不都符合用戶與運營商平臺互益行為之類似行為。例如,TIk Tok(3)Tik Tok,即抖音,是由今日頭條于2016年推出的一款短視頻創作分享的社區平臺,用戶可以通過這款軟件選擇歌曲,拍攝音樂短視頻,形成自己的作品。經過幾年的發展,業務模式不斷擴展,到目前為止業務包括:音樂短視頻、上線店鋪購物、游戲頻道、影視播放等。是一款拍攝音樂短視頻的社區平臺,從2016年只專注于音樂短視頻基礎功能,到2018年上線營銷產品工具,再到游戲頻道和影視業務在線播放。TIk Tok最開始的業務只是提供軟件平臺供客戶制作短視頻上傳、點贊、轉發內容,社交目的與稅收目的無關。但隨著平臺業務擴展到產品營銷、影視、游戲等之后,這時的TIk Tok網絡運營平臺涉及業務內容與客戶具有互易行為的經濟活動。因此,在對數字經濟征稅時還應區分用戶與平臺的相互行為是否構成稅法上的互易行為的經濟活動。
1.傳統定位的數字稅種鏡鑒
從本質上來講,數字稅是兼有所得稅和增值稅特征的特殊稅種,介于直接稅與間接稅之間。但由于數字稅的目的是對公司所繳納稅額不足所做的一項補充,從這個角度而言,數字稅可以被定位為所得稅,具有直接稅的特征。[11]數字稅是直接對企業直接獲利或實際擁有財富的企業征稅,完全是直接稅的特征。很多歐美發達國家都是偏重直接稅,而我國是以增值稅為主的間接稅稅制的國家,這與經濟發展水平緊密聯系,從而決定了國內的稅制結構。因此,從本質上來講,數字稅具有直接稅的特征。
但經合組織《企業經營準則》第7條規定,如果企業經營業務不滿足常設機構設立要求,那么經合組織對企業的利潤無需征稅。因此,在雙重征稅協議的情況下,數字稅沒有適用的范圍。
2.數字稅的法律實踐考究。
歐盟官方認為數字稅可以抵扣企業所得稅,也可以單獨作為一個稅種開征,這是否意味著數字稅是一種直接稅?從數字稅的征稅對象來看,對數字型企業特定范圍內的流轉稅征稅,與直接稅定位并不相符。這個可以作為一個全新的稅種,也可以作為稅制措施集合,全球稅制基本要素的兩大規則——基于實體存在的聯系規則及基于獨立交易原則的“利潤分配”規則,在數字經濟對無形資產的依賴及數據的中心化之下受到了挑戰。無形資產下的數據價值驅動了行業的革命性變化,新的商業模式侵蝕現有稅制,數字稅的實施卻呈現間接稅的特征。
綜上所述,數字稅其本身所具有的各種不確定性,為數字稅的征管問題帶來了很大的難度,在未解決問題之前不能盲目開征數字稅,而是應基于國內的剛需及企業的軟實力來分析開征數字稅是否必要。
1.高度依賴網絡效應的數字經濟平臺收入
數字平臺本身所具有的“數據依賴”、“網絡效應”、“無形資產”的特征使得數字平臺運營收入難以確定。運營方式不同的數字平臺其所獲收入的方式也不相同。首先,數字運營平臺通過引流的方式吸引客戶無形中增加收入,這種方式不是以客戶通過直接消費的賬單而產生,而是以客戶購買流量在運營平臺瀏覽而間接地產生,這是數字運營平臺獲得收入的一種方式。其次,數字運營平臺可以通過用戶數據分析進行廣告推廣進行盈利,平臺通過客戶對商品分類、點擊數、關注度進行追蹤并進行推廣宣傳,增加營收率。再次,數字平臺提供平臺供客戶之間的交易,通過提供這種服務增加收入,例如Uber、eBay等。
綜上分析,數字平臺通過數據依賴、網絡效應方式而進行的業務模式與傳統商業模式南轅北轍。數據的無形性特征使得數字平臺所帶來的盈利難以量化,特別是廣告效應、用戶瀏覽、平臺追蹤客戶方式等給傳統的稅務部門征稅帶來了很大的挑戰。從征稅的角度來看,平臺運營商也無法通過用戶所在地位置產生收入,因此有必要對現行實踐中不適宜條款進行稅收征管改革。
2.無形資產估值的實踐困境。
OECD針對BEP的行動計劃中未提及針對無形資產的估值問題,但無形資產的估值是征收數字服務稅的問題來源,如何界定由網絡帶來的無形資產及相互關聯的價值往往難以將其具體量化,但同時也是數字服務稅所需的重要一環。例如現有互聯網平臺間基于信息獲取的實現以用來追蹤客戶喜好定位,從而實現銷售商品、提供服務。
在數字經濟中,涉及到數字經濟的服務與收入問題,有時被定義為收入有時被定義為服務,合理界定服務與收入的界限才能將數字稅征收對象更加具體化。無形資產的估值也是對數字經濟平臺征管的前提條件,交易的隱蔽性程度比實體的線下模式更甚,致使稅務部門對交易的識別與評估更加困難。
1.明晰無形資產所有者定位。
數字稅的開征歸根結底是爭奪國際稅權的話語權,信息通信技術發展改變了全球價值鏈的分布,加速了跨國公司功能和風險的整合。OECD提出的“利潤分配方法”比傳統的單方面的解決數字經濟依賴價值創造地和公司所在地的方法更為適宜現在的狀況,使用價值鏈分析和“交易利潤分配方法”來確定獨立交易價格是可行的。[12]利潤分配方法是實現利潤與價值創造之間更緊密的一種手段,但仍需進一步來分析利潤分割因素,這些因素與價值創造緊密相關。但在實踐中實施利潤分配方法時,如何確定、定位和評估與跨國公司的全球價值鏈中的相關因素存在不確定性。OECD在確定無形資產所有者的位置時并沒有明確進行定位,而是強調了實際業務活動的位置。[13]眾多IT巨頭都在全球存在多家研發中心,系統開發人員和程序員只要可以訪問網絡,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對無形資產的研發所在地不容易定位。例如,Iphone初始的研發地可能在美國,但生產地可能在其他國家,然后銷售和分銷在全球范圍內進行,因此,“利潤分配方法”雖然能應對數字經濟時代的特征,但在對無形資產所有者位置進行定位時仍然需要進行細分。
對無形資產所有者的定位是體現國際稅權與利潤分配的前提,對其進行定位應從以下幾點著手:一是在跨國企業進行線上多國交易時必然要從網絡地址接入口進入到一國網絡接入口內,要把控信息網絡應用程序的入口備案制,實現交易量化、管理有序化、安全可控化;二是厘清無形資產所有者進行業務活動范圍的可稅性,對不同無形資產所有者的業務活動進行分類,整合數字企業平臺的業務活動,合理定位平臺業務的可稅性活動。
2.源頭稅收規則的延伸。
根據《經合組織稅收協定范本》第5條和第7條的規定,只有在非居民國家或地區設有常設機構的地區或國家,公司才對其營業利潤納稅。大多數國家和地區已經實施了有關使用服務器創建的“常設機構”準則。針對此種情況有的學者認為,不由非居民擁有或者租賃進行交易的國內服務器不應該視為“常設機構”。[14]因此,此類非居民公司在其擁有客戶的國家若沒有常設機構則無需繳稅。數字經濟特性使得現存的稅法體系與實踐脫節,在當前多數歐洲國家相繼開征數字稅的熱潮之下,單一開征數字稅是否能與現存法律有效銜接及其存在的漏洞無法確定,在經合組織未解決數字稅開征問題而制定出國際統一規則之前,應轉變國內稅法征收的觀念,轉為重點關注實際操作中的問題以強化稅務部門的征管。
根據現存企業的運行模式,源頭稅收規則可以進行以下延伸:其一,一家企業若存在實體與線上兩種模式,遵循線上線下統一稅率原則進行征稅,避免線上線下稅負不公;對其線上交易的稅收征管,遵循重要數字業務的方式進行,即根據客戶付款的地方進行征稅。其二,如若企業只存在線上一種模式,則根據企業在每一年度內的收入情況征收適當比例的稅額,比例的幅度要衡量是否加重了企業的負擔及國家或地區的財政負擔。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歐盟委員會發布了一項指令,作為短期的解決方案即數字服務稅提案,將重要數字業務而非常設機構作為稅收征管的主要規則。奧地利和法國也已單方面引入了數字服務稅,線上的企業不區分國內外一視同仁遵循該稅收征管規則,稅收征管部門升級線上征管信息通道與互聯網平臺實現實時共享。
1.單向納稅申報模式的轉變。
國內稅法實行納稅人“自主申報”、企業代為“征繳”為主的納稅模式,這導致納稅完全以納稅人的自覺性和守法性為主來申報稅收,因此出現了很多的逃稅現象。而納稅機關在這種情況下處于被動狀態,很難發現逃稅問題。
針對此種情況,圍繞稅務平臺征收數字平臺稅收的權利主體地位,一方面,應以線下納稅主體“自主申報”為基礎,并由稅務部門進行納征;另一方面,針對線上數字經濟平臺稅務征繳,結合數字平臺的數據依賴及網絡效應的特性,建立電子商務登記制度,并加強電子商務與稅務部門數據共享,由以納稅人“自主申報”為主的稅收申報模式擴展為稅務機關自主獲得更多信息模式的識別納稅義務人模式,簡化稅務管理機構和平臺運營商的報告。
2.數據共享模式的構建。
OECD在2020年7月3號發布了關于《共享經濟平臺經營商關于賣方的行為準則范本》(即MRDP),該規則迎合數字經濟時代的特征,將稅務機關和平臺經營商的信息進行聯結,確保信息共享和幫助納稅人遵守稅收義務,實現納稅人與稅務部門信息互通機制,有利于監督納稅人的納稅信息,實現信息共享,從而防止逃稅漏稅行為的產生。
在實踐中,各個政府機構及其實務部門相互獨立,基于機構信息保護及客戶資源的涉密,很多實務部門不愿實現電子化信息互通以防止內部的隱秘信息被泄漏,使國內信息進行互聯互通成為難題。為有效突破數據共享在實務部門的流通,實務部門可以建立數據專享平臺系統,即可避免涉密信息的泄露也可保護機構信息。
1.國際協作以應對數字經濟稅收。
目前已有多國采取數字稅的方式對其國內的數字經濟平臺稅收問題進行干預,囿于單方面稅收的局限性會造成國際稅收規則的錯綜復雜,與OECD所秉承的公平的稅收規則觀念并不相符。一方面,在缺乏國際統一規則引導下會造成雙重征稅或者雙重不征稅的風險,加重大型數字化企業的社會責任,阻礙數字化企業的發展。盡管存在像英國一樣的“安全港制度”,但這一制度本身就存在很多的問題,比如基于特定業務活動的利潤率是否是固定的,再比如英國數字平臺業務活動是否阻礙有效競爭等。另一方面,一些國家法律規則的不完整性增加了納稅公司的合規成本,降低了數字化企業對法律的可預測性。
通過國際協作以應對單邊規則的不穩定性可以從以下兩點來進行:一是通過數據分析、集中度比較、利潤可視化鎖定跨國企業在不同國家的盈利能力,劃分企業在不同國家的利潤,以科學審慎的方式合理納稅;二是建構國際數字稅務部門來解決跨國數字企業數據之間的分裂狀態,通過協調爭議、整合數據、劃分利潤的形式完成跨國數字稅收。
2.數字經濟稅收的未來展望。
早在2019年OECD就提出了針對數字經濟稅收問題第一大支柱方案的“統一方法”來應對目前問題的初步解決方法,緊接著2020年1月底經合組織同意對“統一方法”進行修改,并計劃于2020年年底重點解決針對經濟數字化挑戰的關鍵問題,其中就包括針對聯結度規則、利潤分配規則、市場國家征稅權的問題等,以期達成包容性的解決方案。根據調查發現,到2023年將會有60%以上的企業將網絡視為數字化策略的核心(4)Cisco在《2020年全球網絡趨勢報告》中指出,全球化、數字化轉型、業務自動化和可持續性正在塑造對新網絡的需求,數字化模式以大規模形式呈現。,數字經濟時代的產品已成為人們日常所需、政府政策貫徹落實的融合品。數字時代的到來不可逆轉且會順勢而上,法律規則的不完整性亟待解決,且現在“亡羊補牢”并不為晚。
數字經濟在給現行稅法帶來挑戰的同時也為稅收執行提供了新的工具。以數據分析和用戶參與為主的數字業務模式已經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現行的稅法體系難以應對數字平臺帶來的困境,而數字業務巨頭盈利能力與稅負失衡,不僅對所在國稅基產生了負面影響,而且可能導致實體與線上業務稅負不公。本文從國際的視角出發,對開征數字稅國家的納征主體范圍、稅率橫向分析及其征繳對象做了縱橫考察,當前在我國出現針對大型數字企業征管的法律空白及開征數字稅熱潮的背景之下,我國應理性對待稅收領域的征管,從改革國內稅法的角度著手來應對以后的國際規則才是明智之舉。
數字經濟時代的全面到來,不僅涉及到對當前的整個法律制度的細枝末節的修改,而且在稅收領域迎來了全面的理念革新。當前數字稅所存在的種種問題還未得到解決,盲目地追隨并不符合我國制定法律的前提,有必要從國內稅法體系入手進行稅法體系的革新以適應數字經濟的發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