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昕



“10年前我們每一部小說要賣一兩萬本很平常。我的書賣三萬本都可能,現在要賣5000本就不容易了……閱讀風氣的降低,是很嚴重的問題。”獲頒第六屆南洋華文文學獎的馬來西亞兒童文學家許友彬在接收媒體采訪時,侃侃而談閱讀人口驟減的衍生問題以及兒童文學可改善華文掌握不足的能力問題等。
他撰寫的散文集《小小的許友彬在小小的時光中》記錄了許友彬出生到12歲的時光,讀者對象是小學生。此外他剛完成了首部繪本作品,目前正在修改,預計2021年三四月出版。
兒童文學有規范語言的必要
許友彬說《小小的許友彬在小小的時光中》這部散文的書寫方式,跟他在個人Facebook(臉書)的手法很不一樣,“臉書”比較自由,可以混雜各種語言和用語,不過當他想到出版成書對象是學生的時候,就必須規范用語。說實在,他自己也覺得太規范的語言其實不好看,但給小學生閱讀就有規范的必要。
許友彬21年前在馬來西亞創立紅蜻蜓出版社,積極推動少兒與青少年讀物,自己更以身作則,至今已完成30部小說,包括《七天》《十月》《55年》,以及“不完全人類”“星際遠行”等系列小說,部分作品版權銷售到中國,走出國界。在新加坡,許友彬與紅蜻蜓的作品也頗受歡迎。
在馬來西亞,紅蜻蜓的出版物也曾形成現象,書展期間經常會看到年輕讀者都圍著紅蜻蜓的書柜,與其他國家地區的青少年文學分庭抗禮。不過這個現象多年來也一直引來馬來西亞文學圈的討論,到底這些文字規范、專為少兒與青少年而寫的小說,算不算文學?讀這些作品算不算嚴肅的閱讀?
對許友彬而言,談文學性或嚴肅性其實毫無意義,問題是現在人們閱讀量驟減。
新書賣5000本并不容易
他說:“10年前我們每一部小說要賣一兩萬本很平常。我的書賣三萬本都可能,現在要賣5000本就不容易了。閱讀風氣的降低,是很嚴重的問題。”
這幾年他到中國大陸發展,發現當地學生必須達到特定的閱讀量,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出版物都會列明字數,方便量化統計。學生閱讀了課外讀物后,也會有討論課,甚至改編成表演。
許友彬認為,只有大量閱讀,人們才可以獲取更多詞匯。新馬人一般詞匯不足,常用的字比較少,語匯不足的時候就會摻雜一些馬來文和英文。要增加詞匯的唯一方式,只有增加文字的閱讀量。
“我們紅蜻蜓在教育人們閱讀,教育大家愛書,而不是在‘文學……我年紀越大,越不把文學看得很重。”
許友彬以《西廂記》《紅樓夢》《水滸傳》《西游記》為例,當年這些作品都是流行讀本,經時間沉淀才成為文學,最后其實是看誰來評定“文學”為何物。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可以流傳下來的,至少有一定的讀者量。有讀者很重要。”
手機改變新生代寫作方式
許友彬也把閱讀、詞匯量的問題與手機、平板電腦的普及掛鉤。他說,手機除了改變了新一代人的閱讀方式,更改變了新一代人的寫作方式。一個人想寫作,隨時隨地拿起手機寫了馬上發表,這一切似乎有點太方便了。
“我有時候會在雪蘭莪、吉隆坡一帶辦活動。我問那些一二年級的學生,能自由使用手機的請舉手,10個人有9個舉手。他們看的書很少,但我們沒有規定他們閱讀。我們的家長,很容易就把平板電腦丟給小孩……手機也讓我們寫作越來越隨便。以前我們寫作用稿紙,寫好了放進信封,郵筒離家里比較遠,還得騎腳踏車去寄。在路上突然想到作品哪里可以修改,馬上折返回去修,常常這樣。雖然當時我們的稿子沒辦法馬上發表,卻多了沉淀的時間。”許友彬說。
沉淀下來別急著發表作品
在他看來,年紀小的孩子必須規定閱讀量才能豐富他們的詞匯;對寫作者,他的經驗是不要急于發表,作品得多琢磨多修改。他說:“我常常想,第一個念頭不一定是最好的,往往那是別人也想得到的念頭。所以你得去改一改,第二個念頭會比第一個好。”
許友彬相信創意是可以磨練出來的,重點是你愿不愿意花時間沉浸其中。創作不是說靈感從天而降,而是必須每天思考,時間久了,靈感就會慢慢出現。
許友彬也曾到新加坡辦講座,面對新加坡學生,經常是他以普通話問,對方用英語回答。碰到普通話比較好的學生,進一步探詢,原來是新移民或移民第二代。中文掌握能力的問題,讓新加坡華語社群憂心忡忡,不過許友彬認為,其實可以通過兒童文學的寫作來改善。許友彬表示,他考慮要到新加坡開出版社,他相信以紅蜻蜓編輯部的經驗,加上新加坡政府對寫作者現行的經費津貼,能夠幫助培養新加坡本土的兒童文學寫作者。
兒童文學著重于創意
為什么是兒童文學?許友彬說:“因為你不需要太多詞匯,最主要是創意。”
許友彬也認為,新馬文學早期原來是不分的,其實彼此現在仍可以互利互惠。
在馬來西亞華文閱讀風氣下降的大環境下,紅蜻蜓出版社近年也開始擴大讀者基礎。他們推出了“黑螞蟻”與“戀習”系列,爭取20歲上下的年輕閱讀市場。“黑螞蟻”2019年出版的農夫《孤獨癥》就頗受歡迎,中國臺灣季風帶文化也推出繁體中文版,進入中國臺灣市場。“戀習”系列2019年至今也推出了《寂寞公路》在內的5本小說。《寂寞公路》是一部馬來半島公路愛情小說,讀者隨主人翁在半島騎行,新加坡也是主人翁愛情故事的重要場景。
許友彬透露,這兩個系列其實并不賺錢,但長遠來說,其質感和品牌對出版社是有益的。
此外,許友彬個人也致力拓展向更年輕的讀者群。在馬來西亞受新冠肺炎疫情阻斷措施期間,他學會電腦作畫,親筆畫出心中的繪本故事。他還半開玩笑地說,以后專心畫畫,不再寫長篇小說了。
年長后寫作有點困難
許友彬說:“我寫了30本小說,現在覺得不能突破了。人家談我的代表作都是我早期寫的作品,加上我年紀越來越大,我記得我的師父姚拓,30年的亦師亦友,他在年紀大的時候常有字詞忘記了,寫作有點困難,我不想(面對)那樣的時刻……我怕我自己的詞匯變少,但畫畫不需要,以我現在的詞匯,寫兒童繪本還是足夠的。”
幾年前許友彬曾到德國參加國際書展,見識繪本如何跨越語言。他說:“我的小說一直困在亞洲……我覺得繪本的市場要導向外國,希望也能在歐美國家賣,這是我的另一個發展和夢想。早期我夢想要把作品賣到中國,我們在2010年左右完成了。現在要賣去歐美,哪怕只是一個小國家,也是突破。”
·來源:《聯合早報》,原文有刪減
·責任編輯:歐椿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