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物理所：愛上物理，改變世界

錢夢佳 竺胡沖

“高鐵里飛行的蚊子為什么不會被甩到車尾？”“黑洞的照片是什么樣子的？是怎樣得到的？”“喝湯時，湯面上的蔥花為什么會聚集在一起？”……你是否想過這些問題的答案？

有這樣一群有趣的人，他們憑借嚴謹?shù)目茖W精神、充足的知識儲備研究著這些“腦洞大開”的問題，并用平實的語言向所有人講述這些問題背后的原理。他們就是來自中科院物理所的科學家。

在科學家的視角里，有趣的科學知識潛藏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只要你對生活保持興趣，就一定能夠感受到科學知識的魅力。本次中天會客室，我們邀請了來自中科院物理所可愛的“知識分享官”，看看他們如何將科學的樂趣傳遞給每一個人。

科普是一種社會責任

記：“中科院物理所”公眾號為什么會開始嘗試科普？

成：我剛參加工作時，一些研究所開設的公眾號以發(fā)布新聞為主。等到“中科院物理所”公眾號建立后，我們決定圍繞平臺的特點做一些不同的嘗試。除了發(fā)布所里的大事小情，“中科院物理所”公眾號很快就聚焦到做科普這件事情上來?？破漳荏w現(xiàn)一種社會責任，對于大眾有實際的益處——這是我們的初衷。當然這對招生也有一定幫助。

李：公眾號上有一句話，“愛上物理，改變世界”。另外，中科院每年都會定期向社會開放，舉辦“公眾科學日”，其中一個主題是“科技創(chuàng)新，社會責任”，目的就是希望無論是學生還是參加工作的人，都能夠通過科普愛上物理，這是我們能夠做出的一點點貢獻。

記：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科普“出圈”是什么時候？

成：提高閱讀量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文章分享到朋友圈，但微信的性質又決定了你朋友圈中的好友基本上是跟你處在同一個圈子里的人。比如之前探測到引力波，我的朋友圈被這條消息刷屏，而我愛人的朋友圈里卻毫無反應，沒有任何人談論。第一次覺得“出圈”應該是2016年的情人節(jié)，首先是文章《天下有情人終將分手》達到了“10萬+”次閱讀量，其次是身邊很多不同領域的人，甚至和物理幾乎沒有什么交集的人都在轉發(fā)——這讓我意識到我們的科普真的“出圈”了。

記：這么多有趣的文章主題和“腦洞大開”的問題，你們是如何發(fā)掘的？

成：現(xiàn)成的來源是微信后臺的提問和留言。公眾號的文章是一個啟發(fā)點，會激發(fā)人們的無窮智慧。大家關心什么，能夠很直觀地反映在后臺的提問和留言上。同時，我們也會與當下的熱點或是一些新的形式結合，同樣能產生很好的效果。近代物理發(fā)展了幾百年，知識網絡相對完備，盡管科研始終是挑戰(zhàn)新的問題，彌補新的空白，但物理大廈實際上有一個公認的邊界。在這個邊界中，大家感興趣的事情其實是能夠被窮盡的，如果僅僅把科學知識原封不動地傳遞出去，效果非常有限。科普的關鍵在于“普”，平時在公眾號發(fā)布的內容很多都是上百年前已經產生結論的問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進行表達的創(chuàng)新，以便更好地普及。比如剛才說到的那篇“出圈”的文章，主題是“天下有情人終將分手”，就是通過很多統(tǒng)計方法，對人的不同特質進行歸類，講的其實是一個數(shù)學問題，但它投射到了現(xiàn)實世界中，有了關聯(lián)的例子，這就是一種表達方法。反過來說，很多司空見慣的事情，一旦解釋了其中的原理，大家都會產生共鳴。

記：“中科院物理所”公眾號撰寫一篇科普文章的流程是怎么樣的？

成：形式不同，創(chuàng)作的流程也是不同的。以周日的專欄為例，一般是輪流負責寫作，最多可能由兩個人合作完成。從提出選題到調研問題、查閱資料，然后完稿送審，有時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能完成。最復雜的環(huán)節(jié)往往是調研，這個過程甚至需要超過一周的時間。圖文的整體翻動節(jié)奏要快，要符合人們手指劃動屏幕的速度。視頻則和圖文不同，涉及不少技術問題，因此周期會更長。另外，我們還要追蹤熱點，創(chuàng)作與熱點相關的內容。比如去年諾貝爾獎獲獎名單公布，就由好多小編共同翻譯相關文檔，10分鐘后就發(fā)出了當時國內首條關于諾貝爾獎的報道——當然這也和我們平時的積累有關。

我們只是有責任心的大哥哥大姐姐

記：進入了研究所的新生該如何加入你們呢？

成：我們團隊其實更像一個社團。進入物理所的新生往往都是碩博連讀的研究生，因此在入學前，我們就開始用郵件或微信等渠道招新，詢問新生是否有加入團隊的意愿。近幾年來，想要加入團隊的小伙伴越來越多，有的高中時看過公眾號的內容后就想加入。這是建立在大家的認可和興趣之上的、不等同于科研的工作，可見小伙伴們都對科普有著強烈興趣，能夠投入精力，并擅長將知識深入淺出地進行分享。為了不影響大家平時做科研任務，我們分配給每個人的工作量都很小。我們特別強調協(xié)作、責任心和科普能力。當然，善于開腦洞、好奇心爆棚等特質更是加分項。

記：李老師平時會在B站直播做實驗，被大家親切地稱為“大師兄”，你在直播時遇到過什么狀況嗎？

李：剛開始面對鏡頭不習慣，語速會不自覺地加快，和網友的互動也很不自然。有一次我準備了1個小時的內容，結果只講了15分鐘就“光速下播”。其實新人直播上手會比較慢，一般會有2個“老人”帶新人。剛開始，大家的“偶像包袱”比較重，擔心直播“翻車”，但出了問題只要找到原因就好，這和平時做課題一樣，有問題才是正常的。就像高中時做的“錯題本”，是很有效果的。

成：做直播是為了拉近和觀眾的距離，我們不想一直作為一個冰冷的官方號給大家灌輸知識，希望在學生心中，我們是如大哥哥大姐姐般的形象，可感可觸，從而建立彼此間的聯(lián)系。“直播翻車”也許更能拉近我們和觀眾的距離。直播更多時候能夠幫助我們在觀眾心中樹立直觀的形象，大家叫治林“大師兄”，每周都來看他直播，這就是一個例子。當能夠認識到具體的人時，大家會對我們更有興趣，對我們分享的知識更有興趣。有一位在天津讀本科的粉絲，特別喜歡看治林直播，特意從天津坐車過來，就為了在現(xiàn)場看他一眼;還有一次來的是一位江蘇的文科高中生——這些都讓我們特別感動，讓我們感到自己的工作變得更加具象。

記：在運營“中科院物理所”公眾號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過什么難忘的事？

成：記得公眾號剛設立時，只有我一個人負責，沒有那么多原創(chuàng)文章，基本上以轉載為主，積累了一定的人氣。有一位同事去山區(qū)一個較為偏僻的中學宣講，課后聊天時，問起了同學們未來的打算。有個同學突然說想報考中國科學院大學，未來要進物理研究所。雖然中科院物理所在專業(yè)領域比較知名，但一般人關注較少，這個處在信息相對不發(fā)達的山區(qū)中學的學生，居然一直關注著我們的公眾號，并產生了這樣的理想，讓我們非常受鼓舞。很多這樣的事情，讓我們明白每天做的事，結果不僅僅是顯示閱讀量的那串數(shù)字，而且是實實在在對生活中的個人的影響。

科學在生活中無處不在

記：“中科院物理所”公眾號做過的最不一樣的科普形式是什么？

成：科普沒有定式，每一次科普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現(xiàn)在，我們入駐了很多平臺，會根據(jù)平臺特點制訂不同的形式。比如之前入駐了以女性用戶為主的“小紅書”，里面大多是美妝、母嬰等有關生活的內容。大家可能會覺得奇怪，一群搞研究的理工學生能在上面分享什么呢？其實“小紅書”的用戶群體以年輕女性為主，我們會結合其中的熱門內容進行科普，比如“口紅的色號怎么區(qū)分”“有關護膚品的知識”等，這些生活的細節(jié)背后都有與科學相關的知識。如果說在其他平臺上“中科院物理所”的人設是“理工男”，那么在“小紅書”上，就要成為“理工女”，讓大家看看學物理的女博士怎樣面對生活，怎樣在生活中發(fā)掘有趣的知識。

李：其實線上科普只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之前提到的“公眾科學日”，通過它就可以讓大家在現(xiàn)場參與各式各樣的科學活動。比如有一次，我們帶著超導磁懸浮設備來到頤和園西門，沒想到如此偏僻的地界，科普的場面也很火爆。在網上關注我們的主要是年輕人，而在線下遇到的，有上至80歲的老奶奶，下至兩三歲的幼兒。他們可能就是偶然間看到這個活動，受到了科學的激勵和啟發(fā)，也許以后逛公園，他們會從科學的視角，對公園里的一切產生追問的興趣。

記：也就是說我們能夠在生活中處處找到科學的影子？

李：無論哪種學科，都有接地氣的一面。也許大家在生活中談論歷史、社會并不覺得違和，但要是聽到有人在談論量子力學、光電效應就會覺得奇怪。實際上，這種討論在物理所經常會發(fā)生，我們希望這個環(huán)境能夠擴大，希望通過線上線下的努力，讓大家覺得在生活中討論科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教育提升了人們的基礎科學素養(yǎng)，有了這樣的群眾基礎，才能真正做到科技強國?？破談t是錦上添花，用多種方式讓大家了解科學，走近科學。我們出版的圖書《1分鐘物理》，結合了新時代的特點，收集了網友真正關心的問題進行回答。這些問題都來自大家的生活，因此更有針對性，也更能引起大家的共鳴。

記：你覺得自然科學的魅力是什么？

李：一是大道至簡，一個簡短的公式就能把一切描述清楚。二是穩(wěn)定和普適，一個科學道理可能很長時間都不變，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并且在整個宇宙都有一定普適性，這讓人對它充滿信心。三是新的科學理論轉變?yōu)榧夹g時，能切實改變人的生活。我的父親也是學物理的，他盡他所能滿足了我幼時的好奇心，也讓我在成長的過程中依然保留了好奇心。后來我見到一些科學家，看到一些美妙的公式，更堅定地喜歡著科學。這個世界無非就是人和物，研究物的很多領域都屬于物理，因此物理是很重要的。通過科學，你能掌握世界的運行規(guī)律——這才是真正的“魔法師”。其實物理有兩方面：一是偏動手的實驗;二是偏抽象的理論。如果只是看書，沒有把書上的模型與現(xiàn)實生活聯(lián)系起來，便很難感到科學的魅力。我們的另一本代表作《物理學“中二”指南》也是從小的現(xiàn)象入手，旁征博引，逐步拓展，最后把與生活現(xiàn)象相關的知識都歸攏起來，包羅萬象。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借助發(fā)達的網絡，大家可以主動學習感興趣的東西，只要具有整合和分辨的能力，保持好奇心，你會發(fā)現(xiàn)世間萬物都是有趣的。

（整理：陳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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