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媛媛
(四川電影電視學院數字媒體藝術系,四川成都 611331)
我們與生俱來就會的動作便是“坐”,而坐具是與文化自然而生的器物,一旦有了坐具,坐便開始成為了一種文化活動。坐具的形式是根據著坐的目的而來的,坐的方式亦是根據著坐具的形式而來的,坐的姿態方法決定著與之相關的“坐的美學”。
中國人在地面上“席地而坐”千百年,才慢慢的在床上坐了下來,一千年多后才坐在椅子上。從低到高的這個過程,其實也是映射著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椅子的出現就是一個將中國人從躺站的狀態扶正到端坐著的狀態的過程。中國古代古人在或臥或躺或盤踞的舊時風雅的思索中,出現百家爭鳴,從而創造了許多的文化價值。因此,中國坐具的發展,即從一種文化到經濟,從感性到理性,從單一文化到多元文化交融的過程。[1]
中國椅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多種文化雜交的過程,而在其中的巔峰時刻便是明式家具這一說,這是與西方截然不同的設計思維以及動機。沈春津《長物志》序:“幾榻有度,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貴其精而便,簡而裁,巧而自然也。”[2]室內家具陳設的旨趣,在這幾句話中也愈發的闡釋的十分清楚了。這大抵和達官豪紳利用家具來炫奇斗富的氣氛與格調又是既然不同的。
明式家具的發展歷經200 多年的發展,形成了獨特的樣式以及風格特征,在它們身上已經烙印著不可磨滅的典雅的東方美學韻味。明式家具大多是采用非常名貴的優質木材制作而成,這些材料大多質地堅硬,具有幽雅的色澤面貌以及豐富生動的紋飾肌理,這些特點皆體現了木質本身的材料美。
圈椅,嚴格的來說圈椅不僅僅是“明代款”的,而早就在唐代的書畫作品中就早已出現其雛形,直至宋朝,圈椅開始逐漸減少大面積的鏤空裝飾,造型也就更加素樸、雅致,慢慢地被定性為“天圓地方”,在明朝的時候大發光彩得到了廣泛的喜愛并且流行至今。圈椅的流行無不與當時的“文人”大有關系,亦與中國傳統文化內涵息息相關。圈椅的椅子背部的“圓”與“四角”的方,恰到好處的呼應著“天圓地方”的認識論和“天人合一”的精神追求,其曲線和直線的相結合也同樣標志著陰陽平衡的學說。
中國古代椅具歷經了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在從席地而坐到垂足而坐從啟蒙——發展——高潮——衰退的周期中,中國古代椅具無論是從外觀樣貌,形態結構亦或是材料工具和工藝功能基本是一脈相承,綿延不斷的。[1]這也是歸因于中國古人尊重傳統,恪守古制的行為準則。也就意味著椅子從西方引進,演變后,椅子的發展也都是在先前的基礎上不斷改進與加工的,正這一份謹慎與保守,椅子設計才達到了明代的燦爛。明式家具的“簡厚靜雅”“增一分嫌多,減一分嫌少”,到了極為完美的地步。[3]在清末時家具的繁復冗雜卻開始透露出一種近乎畸形病態的審美觀至此中國古代家具也就逐漸衰亡了。
在古代最虔誠的便是跪坐著,是精神上最大的自我克制,在形式表示最崇高的敬意,是名副其實的投降。宗法禮儀、生活空間、器物到時款衣著都是環繞席地而坐的生活模式發展起來的。[1]坐在地上提供的古人,可以很莊重,很嚴肅的事情,與今人說“席地”意思不大相同。
這也就代表著中國古代椅具其實更多的考慮是身份等級以及符合當時人們身份的坐姿,更為重要的是在古人椅具的使用和設計上有著最不為忽視的一類人——那便是文人騷客。這個群體的人們是特殊的,作為中國古代的文人雅士在某個時期肩負著主流的審美取向以及使用人群。那么也就是意味著中國椅具大部分為文人士大夫所用,而巔峰時期的明珠明式家具亦是如此,他們熱衷于家具工藝的研究和審美。

圖1 Endless Form 家具產品

圖2 #SQN1-FA系統生成的‘椅子’
在中國古代,椅子不僅僅是椅子,深究到其背后其實是一種文化是一種哲學亦也是一種價值觀。在古人看來中華的審美文化主流便是重義輕利。因此,中國古代椅具設計更多的具有十分強烈的道德倫理性和身份地位性。中國傳統坐椅在這種精神功能上恰如其分的表達了森嚴的社會等級制度和”族”的概念。而這種三綱五常的人倫道德思想深深地體現在了每一個坐在坐具上的人們,而在這種價值觀和思想觀的指引下,人們的個性完全的被抑制住了,不能思考不能言語。自然椅具設計會更加注重“禮”而不是“椅”,便是這種對于強烈的精神功能的追求大大高于對于功能性舒適度的追求,自然中國古代椅具在對于功能這個問題的思考遠不及西方,反而是更加注虛無的精神意境氣韻的美。
歷史留長,跟隨著時代的發展,不同于古代的中國椅具設計,身在處于一個高度科技發達的時代,在面臨著基本由西方主導的設計時,中國設計突出重圍,以馬巖松、侯正光、張周捷等人為代表,傳承中國文化之根,賦予傳統形式、材料、工藝以新的生命,探索出了一條未來數字化家具產品的筑巢之路。國內設計師張周捷的設計理念結合中國道家自然、樸素的哲學觀,運用了人機交互的方式,讓用戶與計算機協作完成,使得設計的模式更便捷和人性化,探索了數字化建造技藝制作家具的可能性。
2.1.1 “Endless Form”家具品牌
Endless Form?是2014 年由張周捷創立的一個年輕的個性化數字實驗室家具品牌,這個品牌從創立以來就開始思考未來生活方式,拋開繁冗的裝飾樣式,設計打破傳統,用精簡的幾何線條和多面體造型配以工業化色彩風格,以數字化技術結合人的情感需求與輕便化的實用考量重新思考再設計。
這是2009 年Endless Form?發起的項目,設計靈感提取對道家“無為”思想的理解以及參數化設計在建筑上的廣泛應用和探索,主張減少人為干預性設計,倡導用合理的計算機語言來參與或主導設計,同時進行可行性實踐,最終開發出相應的數字化加工流程,使虛擬圖形轉化成具體實物。#SQN1-FA,是第一把具有實用價值的物件,每一個面,每一個角度都可以由用戶的物理參數來改變。設計還使用了前沿的數字加工技術與傳統手工藝相結合,由上百塊金屬板通過特殊工藝拼接而成,每一個角度,每一條接縫和每一個平面都力求完美,同時也借新技術把中國手工藝人推向時代前沿。[4]
如張周捷所說,人與計算機的聯姻必定會引向一個全新的未來,會改變我們的衣食住行等各個方面。
今天很多的設計作品,仍然為停留在傳統文化的敘事中,而如張周捷的設計作品則是兩股賽道上的跑車。我們的社會要求著我們的生活是需要商品的,是需要大批量標準化生產的,而不是那看似文人氣息十足的手工作品。如果我們的設計只解決外觀問題,不與技術和經濟結合,是無法進入現代的。這也就是意味著我們所有自以為是的改變與進步其實是無力的,也只是惺惺之態的自我欺騙罷了。
中國古代的椅子以明椅為尚,但到現代之后,幾乎還繼續停留在莫里斯時期的藝術觀念之中,并未找到如何適應大工業的生產方式;為大眾服務的現代主義觀念迄今并未形成。而西方經歷了幾次設計運動,提出了少就是多、形式追隨功能的設計觀念,用幾何精神解決了設計順應工業時代的批量化生產的問題。
在一定的層面而言,文人大大的提高著器物的審美水平以及內涵意蘊,但是放之現代而言,似乎這股文人雅致之風逐漸開始限制住中國現代設計的發展,使之單一化,仿佛很多東西都是千篇一律,看似十分的精致靈動,富有東方美學,但是實質卻恰恰是我們沒有找到一個好的方法去面對工業化時代技術、藝術和經濟結合的反映。
正如我文章標題提到的一般,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種現代性的設計,需要明確的是在這個時代,結合現代技術把為大眾服務的這個觀念融入骨髓的,在這一點而言,西方比我們要先行一步。
西方在批量化標準化工業化的道路上,開辟了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幾何化精神,正如張周捷設計的產品一般避免對形態的干預,更使的產品可以被大批量生產。在中國典型的封建文化便是,社會階層越是向上,所用的東西便越是繁復冗雜,越是要添加無所秀智的裝飾在上面,這便是我們古代所講究的“紋飾”文化[5],西方一開始也是這樣,但自從大生產以后便開始了“裝飾就是罪惡”的口號,直至今日,世界仍然是提倡者這一點的。正式因為如此,大批量生產成為西方設計的一個重要前提。
2.3.1 工業化時代后中國椅具如何發展
(1)中國現代椅具的設計創新應當先從傳統文化出發,全面剖析中國傳統設計美學思想與西方設計哲學的聯系區別,并且提煉出其精髓結合現代審美文化,結合當下數字化轉型需要,從而轉化成獨具當代中國椅具的設計思想。
崇尚自然是老莊造物思想的核心,自然樸素之美是理想之美,即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巧無拙”“大匠無雕”[6]的絕妙天籟之中。而在現在的設計中常常會由于各種原因忽視了設計的初心,追求著某種華而不實的感覺,卻丟失了最為重要的自然樸素大方,沒有了“真”那何為真。這種返璞歸真的思想恰恰亦是西方“裝飾就是罪惡”的另一種更為高深的解釋罷了。
(2)新材料新技術的使用時當下現代設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與互聯網信息化搭建橋梁,探索計算機如何勾勒真實三維世界、如何基于不同人體數據創作各式各樣的椅子、如何開拓與整合生產鏈,在現有的生產技術上更好地制造計算機的作品,讓計算機的創造力直接參與人們的生活。
(3)雖然我們擁有深厚的歷史文化背景和得天獨厚的設計思想和東方美學,但是在現代化設計中我們仍然相較于西方而言是落后的,我們更加應當加強對于中國椅子生產設計的理論體系的研究與完善。一套正確的完整的理論體系可以對當下設計的椅具類產品有著正確的價值評論,并且可以從多個方面的創新進行指導和依據,恰如創作思想、開發方式或是生產環節和材料、技術工藝和后期經營等等。
歷經幾千年的風雨,歲月的沉淀和時光斑駁的印記都將提醒著我這段歷史背后的跌宕起伏和那依稀在我耳旁的低聲碎語。我們的歷史不可復試,而將來亦無法知曉,唯有將現在把握才是真的。
在這個社會的變革過程中,我們現在似乎是在走日本曾經的道路。從世界制造工廠開始,人們逐漸開始的富足,人們的認知等等被逐漸重構。但是有些老的東西丟失了,正逐步在被建立。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對于信仰,態度的重建和技術的革新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日本的文化,生活也是從明治維新就開始重構的,期間又有很多大的變動,在經歷了許多年之后,才找尋到自己的信仰和態度。[7]這也是每個變革中的社會必然經歷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