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油畫創作進入21世紀以來,圍繞未來的發展方向,在反省20世紀各種思潮及實踐中,對中國油畫的文化屬性及當代性再次進行了全面的思考,這是過去不同歷史時期對中國油畫探索發展方向思考的延續。不管是從文化、審美、語言特征等方面去判斷,還是從精神層面,這些思考全面激活了中國油畫的創作,呈現出空前的盛況。這種生態使中國油畫活躍出新的氣象和生命力。但在這種繁榮的下面,我們也看到了重“圖像”而忽略精神內涵、以照片取代對生活體驗的創作傾向;同時,現實主義被寫實主義取代,藝術越來越遠離原來的本質,我們越來越難以從作品中體驗到人性的溫度以及情感的交流與感動。“無根”的藝術呈現出來的蒼白的“影像”,使當代中國油畫的創作出現了一些值得思考的問題。同時,我們在思考中國油畫本土化的過程中,更多是從語言層面上尋找本土因素,或強調畫面的書寫性,或在宗教和民族藝術中借用,很少能在審美精神和文化特征上進行思考。
廣西一群以青年為主體的油畫家,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我們在自己的藝術初心和時尚流行中不斷地進行判斷,試圖找到答案。最后,我們決定“回歸”,回歸到我們對油畫藝術產生熱愛的原初,回到使我們產生創作沖動的土地。“北回歸線”是我們藝術回歸的地理和文化標志。
“北回歸線”成為我們的選擇,有兩個理由:一是我們重新關注養育我們藝術的土地——廣西地域的自然和人文。“北回歸線”經過的廣西,最具有亞熱帶特點,多樣地理環境和多民族文化背景,使這里有著獨特的自然和文化特征,我們的藝術生命是在這里成長起來的,表現它,我們有著先天的優勢,也是我們藝術的根。二是回歸到我們心靈驅動的藝術追求——關注現實生活,表現自己對自然、生存環境、社會形態的思考,實現現實主義理想。但我們與古典現實主義追求的差別是,我們對現實的表現和思考,還帶著強烈的表現色彩,個人情感和觀念、當代視野的判斷,這種更具當代性的藝術追求,我們定義為“表現現實主義”。
我們的“回歸”,對我們的藝術實踐是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因為它使我們清醒地看到前行的方向,以及與心靈契合的藝術創作。“回歸”是曾經“經歷”,過去我們更多以“地域”確立我們的地理身份,現在“回歸”則多了文化與精神的標志。我們以當代的視野重新審視廣西的地域與文化,這種視野使我們超越自然的地域屬性和文化形態,從精神和情感層面去體驗和思考,這種思考充分地體現在我們的作品里。
我們“回歸”并不是把自己局限在“地域”里,而是通過對“地域”的研究,形成我們應有的獨特視覺,再通過這種視覺,去觀察、表現地域以外的“景觀”。而這種表現,已具有獨特的視野,是具有“地域審美特征”和個性鮮明的藝術“呈象”。這種根植在地域生發的藝術之樹,將成為中國當代油畫創作別樣的景觀。
謝森的作品一直關注廣西的自然和人文,創作于1982年的《苗山十月》、1991年的《夕陽》、2003年《山間流云》、2007年《蔗田農婦》、2019年的《水田》系列等作品,從少數民族風情的表現,到表達對少數民族生活、生命狀態的人文關懷;一種神秘、頑強而生機勃勃的生命形態,在他的筆觸和色彩下表現得淋漓盡致。從神秘走向陽光、面對自然和表現在北回歸線下生活的人們,他一直表現著這里生命的狀態。
試圖從少數民族題材的表現中尋找東方審美精神的表現,謝麟始終立足廣西,以表達他對這片土地的情感,實現他的藝術理想。1989年的《紡棉花》、1993年《陽光》,到1999年的《南丹組畫》、2004年的《老村系列》,再到2020年的《圣地·白褲瑤歌圩》《悠遠的歲月·鼓樓》,強烈的表現語言,使他的作品體現了一種東方的寫意精神,以及涵寓在作品中的東方審美和文化特征。這種從地域表現探索油畫文化屬性的實踐,使他的作品具有鮮明的藝術個性和文化取向。
呂峰、蘇雪薇、梁群峰、劉瑞森以表現人物為主,但他們對生活在紅土地上的人民有不同的感受。呂峰的作品主要以在強烈陽光下的人物為題材,農民、漁民、市民的日常生活,在烈日下顯得如此的充滿活力。蘇雪薇出生在海邊,她的作品大多表現漁民生活,表現主義語言使作品呈現出粗獷奔放、充滿力量的審美品格。她把海洋的性格、精神、博大和力量充分地表現了出來。壯族畫家梁群峰對紅土地有著一種特殊的感受,他的人物畫有象征表現的意味,充滿儀式感的畫面有一種宗教般的莊肅,形成了具有古典精神的審美特征。劉瑞森的創作一直在探索中發展,在他的作品中有一種精神層面的思考。他一直在作品中尋找與自己心靈相對應的表達方式,表現他對南方的特殊感受。
柳風是在北部灣長大的,他與生俱來的對事物的敏感,使他的作品在表現風景和海港時有一種特殊的審美品格;而羅連則用自己獨特的視角、細微和整體的協調能力,使作品呈現出南方另一種生命形態——繁茂中的寂靜。而陳瑤則通過《夢魘》系列,把他對南方神秘的感受通過夢中樹林詭異的氛圍表現出來。神秘的光把樹干和樹葉映射得充滿夢幻色彩,符號化的樹葉使作品增加了表現意味。
吳以彩以特有的視角,表現了她對南方都市女性生活的感受。她把色塊與人物融會在一種場景中,營造出南方都市的特定氣氛,使畫中的女性呈現出輕快而多彩的生活狀態。韓克偉的都市系列,從一個獨特的視角演釋了都市叢林的現狀,這是80后對都市復雜的感受。在《圍城》中,即使他們充滿對未來的希望,也讓他們迷失。但“在其中”和“旁觀”的兩中角色轉換下,他選擇了前行,在其作品中我們能感受到這種朝氣。他的都市是有“體溫”的。潘新權帶有書寫性的線條,把自行車表現得意味十足,使作品帶有中國畫審美特點。《車影》《中午的自行車》等作品給我們呈現出了南方都市生活的另一種活力。覃澤佳的《淘書記憶》系列作品,表現了人們在都市深林里,從舊書中“淘覓”自己的精神“食糧”的景象,反映了一種亮麗的都市生態。
蔣文潔把工業題材作為創作內容,她用一種溫情的色調表述她對工業對城市成長的回憶,她希望工業與城市成為一種同生共存的生態。《生命·動靜》《生命·融合》等作品均體現了這種情懷。韋骍的主要創作也是表現工業題材,他表現的工廠既有對昔日的回憶,也有對城市工業的思考,《逝去的工廠》系列作品中充分體現了這種情懷。
韋明思是侗族青年畫家,對家鄉的記憶和情感是他藝術創作的源泉和動力。他的作品在體現少數民族題材中把民族精神和審美特征充分地表現了出來。
我們的創作,始終關注現實生活,以個人的視角觀察時代,以對生活的感受和情感去創作。我們認為,只有根植于土地,藝術之樹才能成長。
以上的思考與實踐,是我們“回歸”后的探索。我們希望尋覓回地域文化原有的充滿野性的生命力和神秘感,并使它轉換成具有當代文化意義的視覺圖像,為構成當代中國油畫的文化屬性和特征,以及形成其應有的審美品格,做出我們的努力和貢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