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悠燕

海灘邊。男孩蹲在地上,用手使勁地把周圍的沙子聚集起來,他的面前已經(jīng)有了一個成形的沙堡。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想找個人分享。
不遠(yuǎn)處,一個男人坐在遮陽傘底下。從早上起他就坐在那兒。男孩偷偷地觀察過他一陣,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坐著發(fā)呆。
現(xiàn)在,男孩走到他身邊。男人看著男孩:“想跟我說些什么嗎?”
“大家都在游泳、散步,你為什么一直坐在這兒?”
“我覺得這樣更舒服,有什么不對嗎?”
“可是,如果你到海邊來不游泳不散步也不曬太陽,那在家里豈不更好?大海對你有什么意義呢?”
“大海對我有什么意義呢?”男人重復(fù)了一下男孩的話,似乎在思考。
“嗯,你說得挺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侃侃。”
男人笑了,“哦,侃侃。我可以告訴你,我喜歡游泳,也喜歡大海。”
“嗯,我知道大海里有很多魚,爸爸告訴我,我們吃的魚都是從海里捕上來的。可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一條真正在大海里游泳的魚。”
“說說看,你知道多少種魚?”
“帶魚、鯧魚、小黃魚、鰻魚、青占魚……是不是還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生物?”
“當(dāng)然,有海馬、海牛、海豹、海葵、海星,還有魷魚、章魚……”
“章魚我知道,我從書里看到過。它的身體滑溜溜的,有很多觸角,像鞭子一樣,張牙舞爪,嗯,我不喜歡章魚,它看起來像個小霸王。”
男人點(diǎn)點(diǎn)頭,他似乎很贊許男孩的比喻,“說得很好,這個寫到作文里,肯定會受到老師的表揚(yáng)。”
男孩的臉皺了起來,“可是,我的作文從來沒有得到過‘優(yōu)。我不知道寫什么,老師說起碼要寫滿一頁。可是,我寫到半頁就結(jié)束了。”
“這個,”男人說,“讓我來告訴你大海是什么樣子的吧。它很美、很亮,沙質(zhì)的海底布滿了小塊的礁石,它們不知道經(jīng)過多少年的海水侵蝕,變得光禿禿的。在礁石的每一處褶縫里,或是在望不到盡頭的水流間,突然會出現(xiàn)一條或好幾條大魚,它們在那兒自在地游來游去。”
男孩貼著男人坐下來,雙手托著下巴入神地聽著,“那多壯觀呢。”他的臉上充滿了向往。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呢?你在大海里捕過魚嗎?”
“當(dāng)然。春天的時候,你會聽到海洋里咕咕咕的叫聲,那是大黃魚在產(chǎn)卵;夏天是墨魚汛,就是你說的烏賊。到了秋天有海蟄汛,不過,菊黃蟹肥,梭子蟹旺發(fā),你看海邊那些船上高高堆著的蟹籠吧,就是捕梭子蟹的。冬天是帶魚汛,我記得有首歌是這么唱的——‘帶魚鮮,帶魚亮,條條帶魚锃(zèng)骨亮。”
男孩咯咯地笑了起來,但又擔(dān)憂地問:“大海可怕嗎?大人們說,大海也很危險。”男孩看了看海面。
“它像一個人,有時脾氣好,有時脾氣壞。好的時候風(fēng)平浪靜,看起來溫順、美麗極了。可是一旦發(fā)起脾氣來,浪高潮涌,就會發(fā)生船毀人亡的事情。”
男人的話似乎觸動了男孩,他們突然間都不說話了,久久地注視著遠(yuǎn)方的海岸。男人想起那個浪急風(fēng)高的黑夜,他的十幾個船員頃刻間全都消失在冰冷的大海里,只有他,艱難地活了下來。
“侃侃!侃侃!”
“哎!”男孩大聲應(yīng)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問男人,“我爸爸媽媽在叫我了,你不去看一下我堆的城堡嗎?”
男人說:“我一直在注意你,你堆的城堡威風(fēng)、漂亮極了。”
男孩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這么遠(yuǎn),你怎么看得見?哦,你有望遠(yuǎn)鏡。”
男孩恍然大悟地說了一聲,跑遠(yuǎn)了。
男人看著男孩跟著他的父母漸漸走遠(yuǎn),直到縮成一個點(diǎn),然后,掀開蓋在腿上的毯子,他的左腳膝蓋下空蕩蕩的。他拿起椅子下的拐杖,一瘸一拐離開了海灘。
思考:
結(jié)合男人的語言和行為,說說男人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