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孝良 陳明昊 王素英
建炎年號啟用是南宋王朝開端的標志,南宋王朝的成立對東南地區的商業產生了巨大影響。選取建炎、嘉定這個時間段,兩者相差近百年時間,這段時間是南宋王朝初步發展的時間,也是東南地區逐步興盛發展繁榮的時間。因此筆者將以溫州為例,從人口遷移、溫州城市功能體系、經濟政策、人文底蘊四個方面分析南宋建炎嘉定年間的溫州商業。
人口南移是當時南宋社會人口遷移的大趨勢,人口南移流入的絕大多數地區是東南沿海地區,從當時南宋都城臨安府的設立即可窺探到當時南宋王朝的社會重心是東南沿海地區,而溫州作為東南沿海的重要都市,勢必成為人口流入的重點地區。人口南移這一社會現象的產生離不開當時特定的社會背景,同樣,溫州人口遷徙也離不開大的社會背景。除人口南移的社會背景外,溫州地區同時經歷著由南向北的人口遷徙,這一獨特現象對溫州社會產生著重要影響。
一是受戰亂影響。建炎是宋高宗的第一個年號,而南宋的建立可看作靖康之亂的直接影響。金兵南侵,逼迫漢族人民開始民族史上的一次大規模人口遷徙。北宋靖康年間,金兵大舉入侵北宋王朝,靖康二年(1127)破開封,俘二帝。康王趙構于當年五月初一即位于南京應天府,是為宋高宗。此后,金兵部隊繼續以南侵的姿態,入淮河,高宗只得渡長江。正史記載:“高宗南渡,民之從者如歸市。”[1]2909此次北方人口大遷徙則為歷史上大規模第三次人口大遷徙。溫州地理位置獨特,加之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成為此次人口遷徙的重要流入地區。《水心別集》卷二這樣記載遷徙人口流入溫州的狀況:“四方流徙盡集于千里之內,而衣冠貴人不知其幾族。”僅僅憑這一句史料記載,就可得出兩個重要結論:流入人口數量眾多,流入人口的階層涉及廣泛。原為東南一隅的溫州地區,短短數年間涌入如此多的北方人口,為日后溫州經濟的繁榮奠定了基礎,推動了當地城市的發展。最直觀的人口戶數記載:“北宋時期崇寧元年(1102)溫州戶口數為119 640戶,人口數則為262 710人;至南宋時期淳熙年間(1174—1189),溫州戶口數陡然增長到170 035戶,人口數與此增長為910 657。”[2]僅僅七八十年,淳熙年間人口數與崇寧年間人口數的比值已是三倍有余。僅以人口比值觀之,就可看出南宋人口遷入溫州的數量之多,對于溫州人口數變化的直接影響之深。
二是氣候寒冷。依據竺可楨先生對古代中國氣候的相關研究可得,12世紀是為中國古代史上的寒冷期,而建炎嘉定年間近百年的時間絕大多數都處于12世紀這一時期,大規模的人口遷移除了戰爭原因的逼迫,氣候變遷也是不可忽略的原因,由張全明教授所撰寫的《南宋兩浙地區的氣候變遷及其總體評估》[3]可知這段時期的氣候變化情況。
當時中國正處于氣候寒冷期,而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因此,金人生產活動受到環境挑戰,從而推動北方金人的南侵。雖然中原地區人民經濟類型為小農經濟,但是氣候寒冷使種植區域北界南移,導致他們向南尋找新的種植區。正是由于氣候寒冷而導致中華民族人口呈現出向南流動的大趨勢。宋史載:“乾道元年(1165)正月、二月、三月分別記載期間大雪、暴寒、損苗稼。農歷三月當地氣候依然對莊稼生長有危害。”[4]以此可看出當時氣候寒冷對于農業的惡劣影響,從小農經濟這一角度來看,南方尤其是浙東就理所應當地成為人口遷入的重要地區。
三是自然災害頻發。溫州地處東南沿海,受東南季風影響,夏秋季節常有臺風現象產生。《永嘉縣志·祥異》載:“乾道二年(1166)八月十七日,大風雨海溢,漂民房鹽場(今永強)龍翔寺(今江心寺)覆舟,溺死二萬余人,江濱貲骸尚有七千余。”可見當時的大海嘯對溫州地區人民的沖擊。除《永嘉縣志》外,隆慶年間的《樂清縣志》及嘉靖年間的《瑞安縣志》對此次均有記載,詳細記載了此次大海嘯的破壞程度及對當地百姓性命和財產建筑損害情況。此外,《宋會要輯稿》載:“溫州四縣并皆海邊,今來人戶田畝盡被海水沖蕩。”[5]7404因而溫州當地政府采取了強制性措施,要求閩人北遷,補充溫州此次受到災害而損失的人口。具體人口數量難以考證,但是乾道二年(1166)后數年間為福建閩人遷入的高峰期。余紹宋編撰的《重修浙江通志稿》第12冊《民族志》中考證了近代溫州地區的氏族主要來源,根據該書的相關資料統計考證,得知宋代時期遷入溫州地區的氏族共有43族,而來自福建的氏族竟有35族,占比超過80%,可見溫州宋代時期遷入的福建閩人氏族之多,占溫州氏族之重。在自然災害的誘因下,加之政府利用強制手段直接干預,導致溫州地區人口遷徙呈現出特異性現象。
1.城市地位提升——次輔郡
次,意為駐扎。輔郡,則意為畿輔(京畿)。宋高宗趙構曾經于南逃期間駐蹕于溫州,從此溫州的政治地位大幅提高,成為次輔郡。太廟的設立、達官貴族的大量涌入,對溫州地區的各個方面都造成了巨大沖擊,李正民的《知溫州到任謝表》生動形象地記敘了宋高宗駐蹕于溫州的影響:“惟東嘉之勝壤,乃越絕之奧區。當海表之襟喉,為行都之屏翰。暫安九廟,有香火之具嚴;嘗駐六龍,覺山川之增壯。”廟宇的建立推動城市基礎設施不斷改進,諸如道路的修繕、城市功能區的完善等。南宋紹興年間(1131—1162),溫州城市快速發展,城市民生問題逐漸顯現,如“下岸街許民告佃,自是稍架浮屋,歲久,河道侵塞”[6]等問題,因而溫州政府在當地設立廣化廂等四廂,廂的設立僅僅是溫州城區規劃的縮影,城區規劃意圖的背后在于完善溫州市區的管理。以上這些信息都標志著溫州地區在次郡輔這一時期吃到了許多紅利,積極促進著溫州地區的發展。
2.經濟體系的創置:市舶務的設立
兩宋時期,市舶務的機構大體類似于當今的海關機構,當時宋朝的商船出海必須向市舶務提出申請,并且經歷具保(簽署文書,負責擔保),辦理好以上手續,獲得了當地市舶務的許可,方可出海。外國商船欲入我國港口,必須由市舶務組織相關人員查驗違禁品。此外,市舶務還對中外商船具有一項重要權力——抽解,就是對中外商船上所運載的貨物進行價值估算,然后征收貨物價值1/10左右的稅收[7]。溫州有著天然的地理優勢,《讀史方輿紀要》這樣描述道:“府東界巨海,西際重山,利兼水陸,推為沃壤。且與閩為鄰郊,揚帆振轡,分道南下,是扼八閩之吭,而拊其背也。”[8]溫州地區具有海陸兼備的地理優越性,更因為其自身處于福建地區相鄰的關鍵位置,所以溫州地理優勢引起上層統治者重視。宋高宗南逃期間駐蹕于溫州期間,曾留下如此感嘆:“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宜,所得動以百萬計。”溫州設立市舶務原因除自身的地理優勢外,更與上層統治者的大力支持密切相關。紹興三年(1133)以前,溫州市舶務設立。溫州市舶務具體設立時間暫有爭論,目前可推斷是建炎二年(1128)至建炎四年(1130),上述時間印證了溫州市舶務的設立與宋高宗的駐蹕有密切關系,恰恰因為市舶務的設立,為溫州商業提供了一個發展的契機,大力推動了溫州本土商業的發展[9]。
1.有天然鹽場
鹽業自古以來就是國家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在西漢時期,著名政治家桑弘羊于《鹽鐵論(本議第一)》中說“邊用度不足,故興鹽鐵,設酒榷,置均輸,蕃貨長財,以佐助邊費”,可見鹽業對邊疆軍事調度所起到的支撐作用。而發展到南宋,制鹽技術成熟,鹽場產量上升,鹽業地位比之過往有過之而無不及。關于溫州的鹽場,《宋史》中載:“縣四:永嘉,(緊。有永嘉鹽場。)平陽,望。(有天富鹽場。)瑞安,(緊。有雙穗鹽場。)樂清。(上。唐樂成縣,梁錢镠改。)”溫州四縣之地竟有三個鹽場,鹽場數量之多,占比之大,可想而知,伴隨著制鹽的天然優勢,溫州商業得到發展,而這一切都歸因于溫州的天然地理環境。溫州地處東海之濱,加之優良港口海灣眾多,季風氣候影響顯著,以上種種,無不成為發展優質鹽場的區位優勢。
2.博買方式的轉變
上文關于市舶務的權限已有簡單介紹,博買方式本應列入市舶務內容,卻將其另劃分列入區位優勢,一切都因博買方式的轉變。出超與入超始終是外貿的重要關注點,南宋政府為了防止白銀外流,轉變博買方式,從開始的貨幣購買改為用特色貨品交換。史料載:“嘉定十二年(1219),臣僚言以金銀博買,泄之遠夷為可惜。乃命有司止以絹帛、錦綺、瓷漆之屬博易。”[1]3041上述所特色物品,絲帛及瓷器、漆器均是溫州當地特色產業,尤以溫州龍泉青瓷聞名于世,瓷器文化借海上絲綢之路而傳播。對于溫州地區而言,對外博買方式的轉變不單是轉變了商品交換的方式,更有助于推動溫州地區特色商品對外銷售,進而將官府博買轉化為當地經濟發展的推動力,成為地區經濟發展的一大區位優勢。
1.永嘉學派的創新文化
任何地區的社會發展都離不開當地的社會文化環境,以溫州為例,南宋時期溫州商業的蓬勃發展離不開當地永嘉學派的支撐。永嘉學派的集大成者葉適,在薛季宣、陳傅良的學說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最終成功建立了以“事功”為主旨的儒學體系。在古代重農抑商的大背景下,南宋溫州商業興盛,當地人民大都趨向于經商,這是難以想象的。而欲改變一人之行為,必先從其思想上改變。永嘉學派的思想體系中主張的事功與心性的關系如下:“心性,體也,事功,用也,無事功之心性,則為無用之學,無心性之事功,則為無體之事。”[10]提倡事功之學加之南宋期間,溫州科舉獨占鰲頭。根據日本宋史著名學者岡元司《南宋期科挙の試官をめぐる地域性》(《南宋時期科舉試官的地域性》)一文,南宋期間浙江進士人數總共5651名,而溫州竟拔得頭籌,獨占1096名,考慮溫州只下轄四縣之地,可見溫州士子之強勁。文化哺育政治,政治促進經濟,因為永嘉學派的文化底蘊以事功之學為鋪墊,政治上中舉人數大大增多,而傳統士人本身的鄉土情懷,溫州地區在政治方面得到重視,已是必然趨勢。又因永嘉學派提倡的是功利主義之學,對古代傳統重農抑商觀念造成巨大沖擊,同時更是溫州地區發展商業強大的推動力。
2.海洋意識的冒險精神
南宋時期,海上貿易是溫州地區經濟的支柱部分,而溫州能在重農抑商大環境下突出重圍,創立屬于溫州特色的海洋貿易,這一切離不開其獨特的富有冒險精神的海洋意識。溫州本身地理環境惡劣,土壤貧瘠,不能滿足農業發展的需要,溫州人民只能轉向海洋,這也是溫州人民海洋意識產生的內在動力,冒險精神產生的外因則與福建移民有著密切聯系。由上文人口遷移可知,溫州當今氏族中,福建移民占據極大比重,而宋代盛行的圣妃信仰(即后世的天妃信仰和媽祖信仰)則源于福建移民。精神上的信仰開始成為溫州地區人民出海的精神寄托,就溫州地區而言,祭祀的廟宇不斷增多,祭祀的儀式愈發隆重。隨著福建移民的北遷,閩人善于出海冒險的精神滲透進溫州社會文化。由于溫州當地不適宜農業發展,且溫州人深知窮則變、變則通的道理,因此積極吸收福建移民所帶來的海洋冒險精神。正因如此,溫州地區的勞動人民開始創造溫州人的海洋文化,因而在南宋海洋貿易的篇章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跡。
上述四部分講述了溫州商業在南宋建炎嘉定年間發展的時代背景,論述了溫州為何能在近百年間得到蓬勃發展,接下來將論述為何稱溫州這百年間的商業發展可用繁榮二字稱之。
1.海外貿易
金兵南侵導致宋政府南遷,此后定都臨安府,史稱南宋。加之傳統絲綢之路受阻,南宋政府只能從海外貿易尋找突破點。紹興三年(1133)以前溫州設立市舶務,此舉大大推動了溫州的海外貿易發展,尤其是官方層面。南宋時期,溫州當地詩人徐照《移家雁池》一詩中說道:“夜來游岳夢,重見日東人。”此詩可看作溫州發達的對外貿易的縮影,外國人貿易在溫州地區已經成為普遍現象。
從商品出口種類看,在溫州官辦性質行業中,占比最大的是瓷器。因此,官方對外貿易的商品以瓷器為主,而瓷器質量中又以龍泉青瓷為最。曾經有人這樣描述過溫州龍泉青瓷:“胎薄如紙,光潤如玉。”瓷器銷售范圍之廣,甚至達到非洲地區。加之上文所提到的博買方式的轉變,為本地產品的外銷提供了契機,進一步促進南宋時期溫州龍泉青瓷的銷售[11]。
除銷售商品外,還可以船只數量觀之。若一地海外貿易發達,則可看一地船只數量。溫州自南宋初年成立市舶務,就成為兩浙地區的重要港口。南宋時期溫州地區設有官營造船廠,現在仍然保留南宋時期關于溫州地區官營造船技藝水平的相關史料。史書載,嘉定十四年(1221),“溫州言,制置司降下船樣二本,仰差買官買木,于本州有管官錢內,各做海船二十五只,赴淮陰縣交管”[5]7139。可見,溫州造船水平已非同一般,除造船水平外,官府對溫州造船數量也有所規定。早在北宋徽宗時期就有要求:“溫州每年合打六百只。”[5]7124即使是在南宋末年,溫州地區依然是造船業的龍頭。因此,在南宋海外貿易發展中,溫州地區造船業依舊發揮重要作用。
2.內陸貿易
溫州商業絕不僅僅是單純的海外貿易,上文以造船業和瓷器為引論述了南宋時期溫州海外貿易的興盛,下文將以內陸貿易為突破口,論述溫州官辦行業貿易的興盛。
商稅可作為當地經濟的一面鏡子。明州和溫州同為兩浙路的重要商業城市,但早在北宋年間,溫州的商稅就已經超越明州。以熙寧十年(1078)這一年的商稅作為比較,溫州城區內部全年的商稅總額高達二萬五千三百九十貫六文,超過同期設立市舶務的明州所征商稅。
南宋時期,官營商業對酒水、茶葉、鹽之類的物質實行嚴格的專賣制度,而官營商業又有自身的政治特權和資金優勢,獲利豐厚。從官營鹽業的角度出發,史料載,溫州四縣之地共有五處鹽場,在南宋紹興年間已初具規模。兩浙路共有四十余處鹽場,而溫州就占1/8,以經濟地位觀之,溫州的官營鹽業占據兩浙路鹽業的重要份額。從數字統計出發,兩浙路產鹽高峰期,溫州占比1/10,鹽場數量、產鹽重量均占極其重要的地位。當生產的產品足夠供應,同時具有穩定的市場需求時,那么鹽業的繁榮勢必成為大趨勢。由于鹽業是由官府一手操控,加之南宋初期,尤其是建炎紹興年間朝廷南遷不久,人口大規模遷入,加劇了食鹽的需求,外加淮河地區鹽業運輸受阻,兩者供需不平衡,導致供不應求的局面出現。史料曾記載過上述現象:“建炎四年二月十九日尚書省言:近緣淮鹽道路不通,諸邑人自京師帶到鈔引前來兩浙請鹽致應副不起內溫、臺州積壓……溫、臺州鹽倉不曾支鹽,令出給公據,揭取鈔引,連粘付客人前來行在榷貨務換……從之。”[12]6553-6554
1.海外貿易
官方海外貿易蓬勃發展,這一現象反映出溫州地區強大的商業基礎。同時,市舶務的設立,為民間開展海外貿易開辟了合法渠道。加上溫州人本身特有的海洋冒險精神,推動了民間海外貿易發展。從海外貿易原因構成要素分析,海洋冒險意識是內因,而外在的刺激(市舶務官員鼓勵民間海外貿易)也是重要構成要素,兩者相互配合,為民間海外貿易發展奠定基礎。市舶務官員的仕途升遷是與市舶務的交易量掛鉤的。史料載:“閩、廣舶務監官抽買乳香每及一百萬兩,轉一官。”此處史料反映出南宋時期市舶務官員升遷與市場交易量的利弊關系,因此,溫州市舶務官員必然大力推動對外貿易發展。在海外貿易繁榮的大背景下,必然涌現出豪商巨賈。宋代著名小說《夷堅志·夷堅志丁》卷三《海山異竹》有過這樣的記載:“溫州巨商張愿,世為海賈……經五六日,得一山……愿始嗟嘆而付之。”除巨商張愿外,《夷堅志》還曾記載溫州東山人王居,諸多富商的涌現體現的便是溫州民間商業高度繁榮。從上文論述可知,海外貿易已經成為溫州商人積累財富的重要途徑。
2.內陸貿易
海外貿易是溫州商業的重要特色,但內陸貿易也是溫州商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下文將從內陸貿易角度論述民間私營貿易發展。
一是產品銷售范圍廣。論一地商業繁榮興盛,以其著名的代表性商業產品觀之,不失為可取之策。宋代時期的溫州漆器被譽為全國第一,無論是在北宋時期的都城所在地開封,還是在南宋的行都臨安府,都城均設立專賣溫州漆器的鋪子。僅以此漆器觀之,可見溫州商業產品在全國范圍的影響力。甚至溫州漆器也成為皇家貢品:“鎮江府軍資庫杭州、溫州寄留上供物,有螺鈿椅桌并腳踏子三十六件。”[13]溫州漆器商鋪在各地廣泛設立,同時期溫州精美漆器開始成為皇家貢品。在宋代活躍的商品經濟大背景下,“皇家貢品”的稱號為溫州漆器打了一波最有力的廣告,不僅增加了溫州漆器在全國范圍內的影響力,而且有助于推動溫州漆器的商業發展。
二是走私貿易盛行。溫州地區人民趨利,加之本身豐富的商品資源和境外廣闊的市場,內外結合,就形成畸形繁榮的走私貿易。有關史料記載,溫州四縣之地,產茶額高達五萬多斤(約合2.5萬公斤),居臨安府、臺州、婺州、衢州、溫州、處州六地中總量排第三[12]6635-6636。而走私的茶葉有極高的利潤,受利益驅使,商人就會鋌而走險進行走私交易。史料載:“茶,自宋人歲供之外,皆貿易于宋界之榷場。世宗大定十六年,以多私販,乃更定香茶罪賞格。”[14]上述描寫的時間正是淳熙年間,此時南宋溫州地區正值商業繁榮時期,邊境茶葉貿易走私已引起金王朝重視,在如此高額的利潤驅動之下,溫州商人未必直接參與邊境貿易,但以此推斷他們會是茶葉走私的重要環節。
南宋建炎嘉定年間溫州商業發展程度從官辦行業和民間商業可知,正因為如此,官辦行業和民間商業的高度繁榮印證著溫州地區商業高度發展。溫州地區商業的高度繁榮,反映出溫州當地經濟的高度發達,更是南宋東南地區商業高度發展的有力佐證,下文將論述南宋建炎嘉定年間溫州商業的發展意義。
第一,經濟重心南移的有力佐證。古代中國經濟重心南移歷經三個階段,最終南宋遷都臨安府,標志著古代中國經濟重心南移的正式完成。溫州商業的繁榮發展,正是時代背景下的縮影,也是證明經濟重心南移的有力佐證。《史記》記載“江淮以南,無凍餓之人,亦無千金之家”[15],至宋時《北山集》描述溫州風貌已經大為改觀:“永嘉閩粵之交,其俗剽悍以嗇,其貨纖靡,其人多賈,其士風任氣而矜節。”宋朝時期,溫州地區人民多以商人為業,這也是經濟重心轉移的結果。
第二,重農抑商的不可實現性導致商業的多元化發展。早自商鞅變法時期起,重農抑商就已經開始成為秦國的基本國策,待秦王朝正式建立統一的中原王朝,此后重農抑商這一基本國策貫穿歷代王朝始終。溫州地區本身的地理環境不適合糧食作物的生長,但是特色的丘陵環境適合廣泛種植茶葉、柑橘等經濟性作物,推動了溫州農業向商品性農業的轉變。以商品化為基礎的農業,推動了溫州地區商業化進程,為其他行業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第三,商業的發展吸引人口遷移,人口遷移進而刺激商業集群化發展。由本文前兩部分可知,溫州地區商業經濟水平在兩浙東路市鎮中位居前列。同時,溫州商業的發展與人口遷移的影響是雙向的,商業高度發展吸引外來人口遷徙,而人口不斷增加為當地商業發展創造機會。同時期溫州商業發展變化相關記載如下:“在城市中出現了許多酒樓、茶坊、飯鋪、浴堂、妓院、瓦舍、勾欄等消費、服務性行業。著名的官營酒樓有‘八仙樓’(今地名仍為八仙樓)、挾海樓(在康樂坊口),瓦舍、勾欄集中在竹馬坊(今瓦市殿巷一帶)。”[16]服務行業的大量設立體現了人口遷移對溫州商業集群化發展的導向作用,可見人口遷移與商業發展是雙向互動的,辯證地看待溫州南宋建炎嘉定年間人口遷移的社會現象,有助于進一步理解溫州商業的蓬勃發展。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建炎嘉定年間溫州商業的發展不是單一的因素主導,而是多因素共同作用下而形成的。筆者將其概括為三個因素:時代背景、區位優勢和商業主體的創新冒險精神。
一是時代背景。中國經濟重心向南方遷移,終至南宋完成經濟重心的遷移。經濟重心的遷移為后世溫州乃至東南地區的繁榮及經濟發展作鋪墊,經濟重心的遷移表現是多方面的,人口遷移又是重中之重。人口遷移為南方地區帶來豐富的勞動力、先進的生產技術等,溫州就是典型地區。因此,經濟重心南移是溫州商業發展的天時。
二是區位優勢。溫州本身海陸兼備,這一優勢的地理條件為商業發展奠定了基礎。溫州氣候適宜種植經濟作物,如柑橘。同時,溫州海岸線漫長,具備開展遠洋貿易的天然港口,適宜發展海外貿易。以上種種優勢都歸因于溫州自身獨特的區位優勢,這正是溫州的地利。
三是商業主體。天時、地利已經為溫州地區商業發展打下良好基礎,人和則是三者的關鍵。溫州地區人民勇于創新及敢于冒險的時代精神,溫州士人在時代精神的基礎上發展出主張事功學說的永嘉學派,而永嘉學派為地區商業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成為溫州人民商業行動方針的指南,上述這一切都是古代溫州商業發展的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