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都自覺了

劉策

大老彭覺得今天發生的事，簡直奇怪得有些離譜！

大老彭在發覺這件離奇的怪事以前，他的狀況是這樣的：上午七點，他準時站在了自己值勤的皖安十字路口的西北角。作為交通協管員，他的任務挺艱巨，除了無權查扣車輛，處理交通事故外，其他什么闖紅燈、占道、橫穿馬路、騎車違規帶人等等都歸他管。可是，你一個不穿制服的協管員，誰拿你當一回事？碰到氣不順的主兒，罵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也只好接著。別說交通協管員了，即使是正牌交警，被罵也是常事。時間一長，協管員的作用就像軟柿子一樣不大管用了。但有一個搖晃著彩旗，嘴里小哨子時不時叫喚的人立在路口，還是比光溜溜的空著要好一些。于是，后來的不少協管員，就專門負責在快車道與慢車道之間執勤，任務是：小旗一擺，請行駛在快車道上的非機動車開到自己的慢車道上去。

大老彭兩天前調到了才開通的皖安路段。雖說是新崗位，新開通的道路，但是他的認真勁卻絲毫不減，還是那副一絲不茍的作風，看見迎面飛馳而來的非機動車，大老遠就把小旗搖擺起來，還盡量搖擺出訓練有素的姿勢。可是，任你怎么揮彩旗，吹哨子，對大多數人來說一點兒也不管用，照樣在快車道上飛馳而去，好像大老彭不是交通協管員，而是一棵樹，他手里的小旗也不是彩旗，而是樹上的枝葉。兩天干下來，大老彭見多不怪了，也不生氣。如果遇上幾個自覺行駛上慢車道的人，他心里還會生出幾分感激。當然，若是遇到不自覺的人，他也會擰著脖子小聲罵兩句，都是些什么德性！如果一整天都是遭遇這些不自覺的人，他免不了就會把牢騷帶回家去發泄。有一次，兒媳婦說：爸，你也不能全怪那些人，你看看慢車道上大車小車停的，再加上擺攤設點的，你讓他們怎么走？大老彭琢磨琢磨兒媳婦的話，也確實在理。

理解歸理解，一旦到了崗位上，大老彭照常盡可能把自己的小旗搖得醒目一些，把口里的小哨吹得響亮一些。他的崗位在路西北角，上午正趕上陽光東曬，路邊新栽種的廣玉蘭巴掌大一點，遮不住陽光，再往西挪個七八步，有一個供電局架設的配電柜，那里有一團陰涼地，好幾次他都想朝那陰涼地里鉆，最后還是忍住了，心想，我不能帶頭不自覺！我得堅守崗位！于是，他就那么堅持著搖擺著彩旗，吹著哨子。七月的日頭毒，不一會兒，他從頭到腳的熱汗就像擰浴巾似的嘩嘩直流。大老彭想，不就這半天嗎，明天趕下午班。“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上下午班的時候，他常會情不自禁哼起這首歌。下午四點多，有西邊的樓房遮擋，從慢車道上斜過來的陰涼一直能延伸到他的腳下。頭兩天，大老彭只是覺得上下午班能少曬太陽，心里就很美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又意識到了一件比少曬太陽還要美的事：到了這時候，即使他的小旗不搖擺，小哨子不鳴響，一陣一陣的騎車人怎么都自覺地駛上慢車道了呢？這可奇了怪了！他犯懵了，想不通這些人怎么突然間都變得如此自覺了？大老彭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一拍屁股，說：我說呢，原來都是太陽幫的忙！

大老彭朝東看，快車道上的余暉依然霸道地灑滿了一地，再往慢車道上瞅，擁擠不堪的慢車道上卻是一路陰涼。大老彭悲哀地搖著頭暗想：這是不是“人性”呢？他的二兒子經常好在家里談人性。他打算把今天這件事學給二小子聽聽，問問他，這到底算不算是“人性”呢？

作者簡介：劉策，職業撰稿人，以小說、隨筆、散文創作為主。先后在《中國周刊》《安徽日報》《散文選刊》《天涯》《北方作家》《青年記者》等上百家報刊發表各類體裁文學作品一百二十余萬字。編著出版圖書三百余萬字。

（責任編輯 蔡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