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好哥們兒的墊腳石：“白手套”融資暴雷妻離子散

歐陽峰

朱波是江蘇省蘇州一家汽車配件公司的年輕技師，深受老板器重。然而，朱波在同事、好哥們兒耿波的鼓動下，辭掉工作，與耿凱攜手創(chuàng)業(yè)。新建企業(yè)運行不久，朱波意外發(fā)現(xiàn)背后隱藏著一個他根本不知道的“陰謀”，深陷困局的朱波最終抓狂了……

經(jīng)哥們游說創(chuàng)業(yè)心動：哪知當了別人的墊腳石

2018年1月上旬，一個周末午后，朱波收到耿凱發(fā)來的微信，告知已經(jīng)約好廣東省一家汽配公司的副總王強，晚上在蘇州市觀前街的松鶴樓菜館相見。看到信息，朱波秒回“OK”。

時年29歲的朱波，老家在安徽省鳳陽縣農村。2011年，朱波從江蘇機電職業(yè)學院畢業(yè)，應聘到蘇州一家汽車配件公司，公司是廣東省汽配行業(yè)的下游企業(yè)。2014年初，他參加新型離合器操縱裝置的項目攻關，做出了符合客戶要求的產品。朱波不僅被破格聘為高級技師，還獲得了公司文員王舒的芳心。

王舒父母要朱波在蘇州市區(qū)買一套商品房，并拿出8.8萬元彩禮，才同意婚事。朱波焦急不已。

公司總經(jīng)理周建平得知后，讓他放心選房子，房子的首付款由公司墊付，只要朱波在本單位干滿10年，這筆錢到時將以獎勵的方式一筆勾銷。同時，周建平提醒道：如果朱波在期限內主動辭職，這筆錢必須一次性償還。

公司雪中送炭，朱波非常感激。朱波與公司負責客戶業(yè)務的耿凱相處得不錯。隨后，耿凱托朋友幫忙，讓朱波、王舒在蘇州工業(yè)園區(qū)附近的樓盤選了兩居室小戶型。

2015年3月，朱波拿到新房鑰匙。他花光全部積蓄裝修，囊中羞澀。耿凱又以業(yè)務備用金名義，向會計打借條預支4萬元，幫他解了燃眉之急。

耿凱多次出手相幫，朱波非常感激。2015年12月，朱波、王舒的兒子兵兵呱呱落地。2017年9月，夫妻倆用省吃儉用攢下的工資獎金和岳父母給予的資助，提前還清了貸款。

2017年1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耿凱約朱波到飯店喝酒。耿凱告訴朱波，廣東的客戶大量需要新型離合器操縱裝置，而朱波正是這個產品核心技術的操作人，他們兄弟倆如果聯(lián)手創(chuàng)業(yè)，必然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耿凱還告訴朱波，他有個舅舅是大老板，可以零利息出借創(chuàng)業(yè)資金。朱波聽后不由心動。

原來，耿凱利用自己和廣東客戶王強的關系，從別的廠家倒騰出產品重新貼牌，從中謀利。因產品質量不過關，還連累了公司，周建平作出辭退耿凱的決定，但耿凱后來選擇主動離職，這個事就沒公開。

耿凱知道朱波對周建平有一份感念之情，何況朱波丟下現(xiàn)有的一切，跟他去創(chuàng)業(yè)是要冒風險的，他只能以共同創(chuàng)業(yè)為名，以利相誘，事先做出各種允諾。朱波果然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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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波與廣東那家汽配公司副總經(jīng)理王強見面后，談得很順利。相隔數(shù)天后，耿凱又約了自己的大老板舅舅杜長勇與朱波相見。杜長勇看上去很有老板的派頭，他詳細詢問了兩人的創(chuàng)業(yè)計劃后，當場拍板拆借300萬元資金。

朱波信心爆棚。然而，當妻子王舒知道他要辭職后明確反對：“你別落得雞飛蛋打。”

朱波又變得猶豫起來，委婉地向耿凱表示，目前條件不允許他辭職創(chuàng)業(yè)。耿凱當場允諾：“只要你出來干，公司法定代表人就是你了，我做總經(jīng)理，只負責銷售，其他事情都由你說了算。”

朱波再次動心，王舒費盡口舌勸說無果，說：“你辭職，我在單位也待不下去了，干脆給你們做出納會計，也好幫你把把關。”

朱波覺得無顏面對周建平，他打印了辭職報告，并承諾半個月內歸還25萬元，托人轉交給總經(jīng)理。周建平打電話、發(fā)微信給他追問緣由，朱波謊稱被同學拉去負責工業(yè)水泵生產。

2018年3月5日，波凱機電配件公司通過了注冊，朱波是法定代表人，耿凱擔任總經(jīng)理，兩人各占一半的股份。朱波當天在借款合同上簽了字，第二天，300萬元資金就打入了公司賬戶。

3月12日，耿凱在附近鄉(xiāng)鎮(zhèn)落實了租賃的廠房，又緊鑼密鼓地搞基建，購買安裝調試設備，招聘培訓工人，兩個多月后即開始投入生產。

300萬元很快見了底。讓朱波頭痛的是第一批貨發(fā)出去以后，耿凱卻告知客戶要五六個月才能回款。朱波向耿凱提出，能不能再向他的舅舅拆借一些資金？耿凱搖頭，并提議向小貸公司借款：“月息要三分以上，并且要有固定資產做抵押。”

朱波問：“我們自有的固定資產只有生產設備，能不能通過銀行辦抵押貸款？”耿凱說：“設備已經(jīng)抵押給我舅舅了！”

耿凱出招：“用你家的房子辦抵押，先熬過這段時間再說。”為了解決迫在眉睫的資金問題，朱波對王舒說盡好話，王舒無奈通過在銀行工作的同學幫忙，用住房抵押借貸了60萬元，月息僅1%。

耿凱得知貸款到賬的消息，立即遞給王舒一摞票據(jù)，要求入賬報銷。王舒說：“公司設立前的費用，你也拿來報，算什么事！”耿凱說：“那也是為開辦公司產生的前期費用，總不能讓我個人買單吧。”

事后，耿凱要求出納換人，讓王舒留在公司做雜事。王舒氣得拂袖而去。

直到2019年1月，第一批銷售貨款才回籠，清掉拖欠的各項費用和支付下批原材料定金，并沒剩下多少錢。

王舒抱怨，跟朱波吵架：“我看耿凱就是挖了坑讓你跳！”“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人拉不走鬼拉飛跑，現(xiàn)在后悔了吧！”朱波只能忍氣吞聲。

2019年2月下旬，耿凱提出要到廣東坐鎮(zhèn)催款，以便加速資金回流。朱波同意了。

孰料，3月7日，耿凱的舅舅杜長勇帶了三個人來公司催促還債。杜長勇聲稱：“如果延長借期也行，不過月息要增加到3%。”朱波大吃一驚，杜長勇打著“哈哈”，說他是小貸公司的老板，與耿凱僅是“朋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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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耿凱為了擺脫自己的人生困局，竭力游說，拉朱波一起開廠。

耿凱隨后找到杜長勇，以月息2.5%拆借資金。為了隱瞞高額利息的真相，他不僅讓杜長勇在朱波面前默認“舅甥”關系，還簽訂了陰陽借款合同。朱波簽字后，耿凱立刻完善了合同內容，實際上是向杜長勇借了390萬元高利貸，其中90萬元是預付的一年利息，借期一年。為了做得天衣無縫，還另找了一家公司居間轉賬。這番瞞天過海的操作，朱波始終被蒙在鼓里。

朱波非常氣憤，立即打電話質問耿凱，手機始終顯示正在通話中。他又打電話給廣東客戶王強，王強說他也不知道耿凱去了哪里！

杜長勇在一旁不耐煩地說：“你不要瞎費心了，我之前已找過耿凱幾次，早就打不通他的手機了。”杜長勇繼續(xù)堅持兩個選項，要么他們立即歸還300萬元借款，要么續(xù)簽合同，再按三分利，預支年息108萬元。杜長勇從包里拿出朱波簽字的合同說：“你是法人代表，別想耍賴！”

朱波的大腦“嗡”地一下，眼前發(fā)黑。為了得到耿凱家的確切住址，他硬著頭皮找周建平打聽。

周建平知道緣由后說：“你離開時要是跟我照面，何至于被坑成這樣。”周建平說了當初辭退耿凱卻沒公開的原因，并提供了耿凱在昆山的地址。耿妻告訴他，兩人的婚姻早已有名無實，分居都好幾年了。

杜長勇白天派人蹲守在公司，生產經(jīng)營陷入停頓;晚上，杜長勇帶人到朱波家追債，王舒和孩子飽受驚嚇，夜里常常傳出母子倆的哭聲。王舒無法忍受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于2019年2月到法院起訴與朱波離婚，并帶著兒子小兵回到了娘家。

2019年3月28日，小貸公司的人終于找到耿凱的下落，然而他聲稱自己只是給朱波打工的，帶著追債人找到躲避在無錫太湖的王舒，王舒氣憤地打電話把朱波叫到現(xiàn)場。

當日13時許，耿凱坐上朱波開來的車，耿凱說：“我也沒有想到中間會出這么多岔子，創(chuàng)業(yè)本來就是有風險的嘛！”

朱波想到耿凱一直撒謊就火了，他從車內拿起一把躲債時用于防身的刀，對準耿凱的喉嚨刺去。誰知耿凱只受了傷，打開門跳下車逃跑。朱波開車去追，耿凱躲進一家公司倉庫。朱波緊跟著沖進倉庫，看守倉庫的人攔住他，并打110報警，隨后趕到的民警將朱波當場刑事拘留。

2020年5月，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朱波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五年。王舒隨后與朱波離婚。

身陷牢獄，妻離子散，留給朱波無盡的悔恨。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