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峰

拜登上臺,面對撕裂的美國。
“很久以前,我在一次私人晚宴上,與中國領導人見面。中國領導人問我,‘你能為我定義何為美國嗎?我用了一個詞做答——‘可能性。(Possibilities)……我們相信,只要我們下定決心,一切皆有可能。”這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披露的喬·拜登1月20日參加美國新政府官員宣誓儀式時,所說的一段話。此時,距離拜登進入白宮,尚不足兩個小時。
中方對于拜登上任,也是有回應的。譬如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曾在1月20日的記者會上說:“中方一貫認為,一個良好的中美關系符合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也是國際社會的共同期待。中美之間雖然存在分歧,但也擁有廣泛共同利益和合作空間,并對世界和平與發展負有特殊責任。”1月22日的記者會上,在回答相關問題時,華春瑩還提到,“經過那些非常困難的時期之后,中美兩國人民都值得擁有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我們也希望拜登總統在國家治理中取得成功。”此際,華春瑩還對美國重新加入《巴黎協定》表示歡迎。
在拜登擔任美國總統后,中美關系的未來走向還有待觀察。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鄒治波認為:“國家間的競爭是一種常態,中美兩個大國之間的競爭難以避免。但這種競爭應是一種靠自身努力而非靠打壓對方的競爭,是在各自的跑道上努力超過他人的跑步比賽,而不是通過將對方擊倒而獲勝的拳擊比賽”。
如果說,美國與中國的關系尚且不該以擊倒對方為目的,那美國和他的那些盟國小伙伴們的關系,難道不該更是如此嗎?可是,過去四年,美國在外交領域欠賬頗多。從“史上最差國務卿”蓬佩奧到訪法國時,法方竟然無人接機,到他前往土耳其時,土方根本不讓他進首都,就能看出,美國與他的一些盟國的關系,處于頗為離心離德的狀態。如何修復與盟國的關系,成了拜登政府外交修復的當務之急……
拜登上臺時的美國,某種程度上說,是個封閉的美國——參加美國總統就職儀式的現場觀眾僅千名左右,卻有2.5萬名美國國民警衛隊隊員等武裝力量保護,首都戒嚴。拜登在加厚的防彈玻璃墻前對公眾演講,而聽演講者大都戴著口罩。
疫情之下,封閉成了常態,出訪成了難題。
奧巴馬上任時,第一次出訪去的是加拿大;特朗普上任時,第一次去的是沙特阿拉伯。曾擔任奧巴馬政府副總統的拜登,在總統任上看來有可能選擇步比他年齡小不少的“老領導”奧巴馬的后塵。

拜登上任第一天就一口氣簽下17個行政命令。

美加“拱心石XL”項目爭議多年。
目前披露的消息是——拜登與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將在2月份見面。至于是拜登北上加拿大,還是特魯多南下美利堅,還不得而知。身為美國總統的拜登,將第一個外交電話打給了特魯多。當然談到了兩人即將見面,甚至談到了“見面禮”——美加雙方同意,在抗疫方面加強合作,特別是就新冠疫苗研發方面展開合作。同時,美加雙方同意在防務領域和北極事務中加強合作。然而,拜登在電話里告訴特魯多,自己將叫停特朗普時期美國與加拿大之間的一個合作項目——“拱心石XL”。這是加拿大管道公司在美國和加拿大之間鋪設的輸油管道,橫跨美國中西部,從加拿大油砂礦基地阿爾伯塔省鋪設管線,南下美國得克薩斯。建成后,每天可向美國輸送80萬桶原油。早在奧巴馬任總統時期,該項目就曾經過美國國會批準,但被奧巴馬直接給否了。奧巴馬給出的理由是——“拱心石XL”會造成環境污染。而當特朗普上臺后,立即重啟了“拱心石XL”項目。經過三年多談判、拉鋸,加拿大方面終于開始鋪設管道了。可如今,拜登又讓該項目回到奧巴馬時代。難怪特魯多很失望。而本可直接從“拱心石XL”項目獲利的加拿大阿爾伯塔省方面,則對拜登更感失望,甚至在呼吁他們的總理特魯多制裁美國。
然而,加拿大又有什么實力制裁美國呢?加拿大當然希望能夠通過向美國出口石油盈利,可對本身已經是石油輸出國的美國來說,這每天80萬桶原油,是否必需品呢?在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副研究員董春嶺看來,“拱心石XL”項目的背后,本是美國共和黨與民主黨兩黨政治角力的一個焦點而已。贊成和反對該項目的利益團體都投入了大量資金進行游說,引起美國各界的廣泛關注。如此將國內政治問題引入到國際商務合作領域,又使之在外交層面生事,很難說不是美國政治病的一種表現。
與北方鄰國加拿大聊完之后,拜登又致電南方鄰國墨西哥。在與墨西哥總統洛佩斯的通話中,拜登主要談了移民問題和疫情防控問題。確實,在拜登即將上臺的1月初,拉美各地一些向往去美國的人就開始向北出發。特別是前不久發生了嚴重的颶風災害的洪都拉斯,“北上大軍”越過危地馬拉,直上墨西哥,想要進入美國。而拜登在就任美國總統首日,就簽署行政命令,叫停了特朗普執政時期在美墨邊境修建邊境墻的行動,并向美國國會遞交了一份關于重新實施童年入境者暫緩遣返手續(DACA)的計劃。此舉尚沒得到美國國會議員們的批準時,墨西哥外長埃布拉德已經夸贊了拜登一番。
在美墨兩國總統通電話后,墨西哥總統洛佩斯向媒體披露,有關移民問題,自己與拜登總統談得還不錯,在疫情防控問題上也如此。回顧拜登當選之初,洛佩斯不僅沒有第一時間向拜登表示祝賀,還在2020年12月與拜登的一次通話中稱,自己“很懷念即將離任的特朗普總統,不管其他任何考慮,他都尊重我們的主權。”拜登之所以選擇將上任后第二個外交電話打給洛佩斯,某種程度上也是在安撫墨西哥方面的情緒。至于邊境墻建墻與否,與“拱心石XL”項目其實有類似之處——將外交事務內卷到國內政治斗爭中。特朗普認為在美墨邊境建墻是政治正確,那民主黨方面一定不會認為在邊境建墻是政治正確。

默克爾(右)和拜登是老相識。如今,又將打新交道。
拜登上任后第三個外交電話,是打給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的。這也是他就任總統后,首次與歐洲領導人通電話。雙方同樣聊起了抗疫。同時,已經完成“脫歐”的英國方面,更在意與美國盡快達成自由貿易協定。當地時間1月24日,白宮發表聲明稱,拜登當天已和法國總統馬克龍通話,雙方討論了北約、氣候變化和新冠疫情等問題。此外,雙方還同意在包括中國和俄羅斯在內的“共同外交政策重點”上進行合作。
除了這幾通外交電話以外,值得注意的是德國總理默克爾的態度。1月22日,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稱,默克爾在給拜登的賀電中,確實表達了對拜登成為美國第46任總統衷心的祝賀,但又通過媒體記者向拜登傳遞了一份非常強硬的信息,宣稱“不要指望拜登上臺,德美就能回到以前的關系”。
默克爾為何會做出如此舉動?此舉與特魯多、洛佩斯們在公開場合表達對拜登的一些不滿,展現的正是國際社會對拜登政府的諸多疑慮。美國的小伙伴們,一方面疑慮——美國還能不能當一個“好領導”了?即便有人認為,拜登是國際外交場合中的“老手”,將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但近來發生在美國國會山的騷亂,早已破壞了美國作為“民主捍衛者”和“全球燈塔”的角色設定,它不僅難以充當國際社會的榜樣,甚至都難以成為西方世界的榜樣。另一方面,即便拜登政府有能力積極參與國際事務,國際社會對美國的意圖和行為方式仍存在疑慮。
目前看,拜登想光靠打電話,來解除世界各國的疑慮,進而修復同盟關系,是很艱難的。
拜登上任伊始,美國就重返《巴黎協定》,并宣布留在世界衛生組織。這一點,確實獲得了同盟國小伙伴們的贊許。默克爾稱,德國期待在氣候和衛生等問題上與美國合作;約翰遜稱,希望與美國共同應對氣候變暖及新冠疫情。早在2020年11月10日,亦即美國大選普選投票之后,日本首相菅義偉就針對拜登可能讓美國重返《巴黎協定》而提出,日方將促進合作以恢復特朗普政府下動搖的國際協調。
如此將國內政治問題引入到國際商務合作領域,又使之在外交層面生事,很難說不是美國政治病的一種表現。
在特朗普任內,美俄關系十分微妙。拜登上任前,曾表示俄羅斯是美國的最大威脅。然而,那是否是競選語言,仍待時間觀察。目前的情況是,近日俄羅斯多地出現非法示威活動,美國駐俄使館發布俄非法示威信息,被俄羅斯外交部指責為干涉俄羅斯內政。“虛偽是美國的外交工具,而這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尤為危險。管好你自己的問題,停止干涉他國內政。”俄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扎哈羅娃如是說。

美軍在沙特的空軍基地。
但美俄之間還是有得談的。據悉,拜登政府將推動幾周后就將到期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重啟談判。美俄《中導條約》2019年失效后,《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成為兩國間唯一的軍控條約。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并沒有完全顛覆特朗普時期的外交政策,甚至在某些領域是在繼承特朗普當局的外交“遺產”。在盤古智庫學術委員、中國海洋大學國際問題研究特聘教授龐中英看來,特朗普打下的“江山”中,只要拜登認為對現政府有利的方面,就會加以利用。與此同時,拜登放言要恢復美國的國際領導地位,很有可能會有選擇地回歸多邊關系,更加注重多邊論壇。
目前,拜登政府并沒有馬上回到《伊核協議》中來,就是一例。拜登提名的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1月19日參加國會聽證會時,已經表達了如今美國對《伊核協議》的態度。“當選總統拜登致力于伊朗不獲得核武器的主張。”布林肯表示,拜登政府認為伊核協議會讓世界更安全。“在我看來,不管伊核協議有什么不足,它還是成功地按照條件阻止了伊朗在短時間內生產用于制造核武的裂變材料。”但布林肯又表示,今時不同往日,距離達成一份“加強版”的伊核協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換句話說,即使美國重回《伊核協議》,也絕不想簡單重返,而是想找到機會向國際社會索取更多利益。
布林肯還表示,特朗普政府促成以色列與海灣國家、阿拉伯國家和解的協議值得肯定。
日本方面分析,拜登仍將似特朗普那樣,向日本方面要求增加駐日美軍軍費。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政府的外交走向,仍是與美國內政掛鉤的。假使美國的新冠肺炎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經濟復蘇的步伐加快,則到其上臺一年左右的時候,美國政府或可面對一個較為正常的內部環境。如此,美國也才有可能更從容地處理外交層面的事。然而,一旦疫情和經濟繼續糟糕,則美國未來的外交恢復過程,將變得愈加艱難與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