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諒

“你老父親快八十了吧?還出診嗎?”明人啜了一口有點發燙的菊普,頓了頓,向對面的L兄問道。
“他這兩年手腳不靈活,也不接診了,在家里待著。他畢竟是老了,現在,輪到我為他操心了。”
“你工作也挺忙的,沒安排人照顧嗎?”Q兄插話。“我就給我媽找了一打呢。”
“唉,我找一個,我老爸都不接受,這半年總算有條件地服從了,”L兄苦澀地一笑。“他要求特別多,兩個月不到換一個,已經換了四個了。”
明人的老媽也剛屆八旬,一人居住,目前,明人正忙著拜托在家政公司工作的老同學幫忙另找一個合適的保姆,要會說蘇南話、會嘮嗑,能把老媽的心給拴住了。他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這時,又聽到Q兄說:“我家的保姆是排著隊上門的,接龍一樣。你們都知道,我媽的剪紙手藝就差一張非遺大師的證書了,還曾作為禮品贈送過海外來賓呢。第一個保姆手腳麻利,還跟著我媽學剪紙,后來說家里有事,鐘點工的活兒由她的表妹來替代。表妹來了,很快也拜我媽為師,沒過幾天,又帶了兩位做家政的小姐妹來,說特喜歡我媽的剪紙,都想學一學,過年回家時,也可以露一手。這些保姆說,家務活一起干,因為每天能學習剪紙一小時,所以費用就不要了。最后,我媽教得開心,她們學得帶勁,我心里也踏實——這樣其實是在幫老人家驅趕寂寞呀。”
明人想到了馮先生——他的保姆們在他那兒學到不少淮南小吃的手藝,一段時間后,往往就回淮南老街開美食店去了。他分享了故事,結果L兄仿佛頓悟了什么:“我老爸的那位保姆,隔三差五地帶親朋好友上門,讓我爸搭脈診療。我爸不好意思推辭,也不愿意收費,還說好久不問診了,稍微動動腦子,倒也是好事。一天,我發現保姆跟她的家人通話,夸東家有實力。如今我明白了……”
“那我老媽沒這些技藝,怎么辦呢?”明人一半是真話,一半是調侃地說。
“你媽媽不是有拿手的紅燒肉嗎?那也是真功夫啊。”L兄Q兄不約而同地回答。
“我老媽確實手把手地教過保姆,不過,她對保姆的吸引力,不像你們老爸老媽那么大呀。”明人兩手一攤。
“我不信。你是沒讓保姆發現你的能力吧。”L兄說。
“明人,你一定沒透露自己的身份吧?”Q兄也說道。
明人沉吟了一會,他從未刻意讓家人對保姆有所隱瞞。自認“一介書生”,身份尋常,也沒什么大用場。
三天后,老媽有求于明人,說是保姆安徽老家的誰患病了,希望明人同學的老中醫爸爸能看一看。明人一下子蒙了,自家保姆是怎么知道這一茬的?真夠厲害的。看來,如果家里真有什么事,或者怠慢了這些保姆,估計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他不便推脫,就打了電話給L兄,“只能拜托你老爸辛苦一下啦”,隨帶著吐槽了一句,“這些保姆,不可小覷”!
此事剛了,保姆又有事了。這回是她的小外孫到讀小學的年齡了,她女兒也在上海打工,所以想麻煩東家幫個忙,找一家就近的好學校。她知道明人是個當官的,一定有路子。明人聽了,傻愣了半天,這魔都的入學問題向來是個難題,她不知道嗎?但看到老媽殷殷的目光,他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