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覓
(宜興 214221)
清代的大畫家石濤有一段論述對我們如何繼承傳統很有指導意義,他說:“古者,識之具也;化者,識其具而不為也。”意思是說,古人為我們創造的法則詳細而具體,是我們學習的寶貴財富。但我們不能總是依賴前人的成果而失去自己的觀察、思考、創造的能力。石濤又說:“識拘于形則不廣,故君子惟借古而開今也。”其意思是說,我們學習古人的作品,如果僅追求一個“似”,那就是亦步亦趨,不能廣開思路。正確的方法是借鑒古人的作品,要取其精華、創新求變,形成自己的風格。剛開始要盡可能仿得“似”,在仿中與古人交流思想感情,揣摩古人的創作狀態,盡量仿出古人作品的神韻;其次要跳出古人作品的約束,以自己掌握的美育理念與制作技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能力,創作出不與古人同而具有自己特色的作品來。
以創作的“清蓮茶具”為例(見圖1),首先要搜集有關“蓮”的資料,盡量對“蓮”的特征加深理解。《中國工藝美術大辭典》載:“蓮花是我國的傳統花卉……盛開時花朵較大,結果時可供觀賞、食用,葉圓、形突。春秋戰國時首用作飾紋。自佛教傳入我國,便以蓮花作為佛教標志。”再查閱宜興紫砂的有關資料,蓮作為飾紋在紫砂壺上也得到廣泛的應用。明代是宜興紫砂的始創期,制壺名家李茂林創作了他的代表作“僧帽壺”,壺器身略扁、嘴短而直、把環而小、腹上豐下削、平肩圓足、口內設堰圈、嵌蓋緊密、鈕扁而圓,腹下部有八瓣紋飾,或代表佛,或仿蓮花。怎樣創作不與“僧帽壺”類同的蓮花壺?宋代周敦頤《愛蓮說》中的“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八個字出現在腦海里。自然界蓮的“亭亭玉立”的姿態就是蓮花壺造型的創作依據,其高爽的壺型也與偏矮的“僧帽壺”拉開了距離。

圖1 “其樂融融”套壺

圖1 清蓮茶具
“清蓮茶具”由一壺、一杯、一碟組成,采用的是“工”、“寫”相結合的創作方法。“工”是在造型上體現工整、精細、精微、精致的創作方法,“寫”是指在裝飾上采用的是寫意的方法,追求那種天然、率意的韻致。“清蓮壺”是屬于高圓珠壺的壺型,上豐而下削,顯示出壺的亭亭玉立姿態,以荷梗形塑成耳把,其空間開闊;微曲形的二彎嘴姿態開張,嘴、把的形與高爽的壺型相協調;蓋為嵌蓋,蓋口為不規則的曲線,以荷花花瓣上部的形態作自然分布,瓣尖有的在中間,有的偏于一側,在變化中求意趣,這種不規則的曲線分布在蓋口相合時要做到準縫,增加了制作的難度,這一設計也是對作者制作技藝的一種考量;壺蓋上鑲嵌有五顆蓮子,用手撫之皆可活動,可欣賞、可把玩;壺鈕塑一含苞待放的荷花,其形雖小而姿態嫵媚,小中見大;壺嘴上貼塑的嫩葉舒卷自如,葉脈為凸線,制作難度亦大于凹線。
壺體上裝飾的蓮花則充分體現了“寫”的意境,唐代李商隱《贈荷花》:“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這種“卷舒開合任天真”的形態,如果用“工筆”的手法是表達不出來的,只有“寫”才能使線條靈動,才能表現線條的“天真”之態。楊永善在《陶瓷造型藝術》中談到:“利用線的運動構成造型形態,要發揮想象力,通過線的運動,想象到形成面和體的效果。這是一個不斷具體化和深化的過程……從線到面到體的轉化過程,視覺效果的變化是不斷飛躍的。”運動著的靈動的線與面的相互融合,塑出了蓮花的嬌嫩、豐潤、天真之態,是“蓮花壺”的“點晴”之筆。蓮花的裝飾在布局上是大開大合,把塑飾蓮花的自由曲線安排在壺的肩部,以下則是大片的空白,這種空間大小的對比產生了一種“勢”,一種蓬勃向上的“勢”。這種由自由想象力構成的布局有助于展示蓮花欣欣向榮、挺拔向上的那種朝氣,那種旺盛的生命力,賞之則能使人心情舒暢、神采飛揚。
“清蓮茶具”的一杯、一碟,碟以荷葉的形態塑成,其邊緣的線型亦呈自然狀態,生動舒展;杯口與壺口相呼應,也以不規則的曲線塑成;杯把以荷梗形塑成,把的上部與杯體相接處,貼塑一荷花造型,增添了杯的觀賞性。
創作一件作品要有自己的獨特風格,個性美是藝術創作的生命。“清蓮茶具”凸現的是一個“清”字,它與蓮的生長環境相吻合,“濯清漣而不妖”是蓮的高潔品質的集中體現。一壺、一杯、一碟,也是一種“清”的體現,不求喧鬧、遠離塵俗,有二三知己足矣,而杯可用為注茶杯,從壺到杯到小杯,增添了品茶的情趣,它與作者的藝術思想、審美取向、文化素養、生活體驗密切相關,而在茶文化中能得到充分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