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利貞說對傳統文化產品的建構價值

劉寶順，范璇文，郝永倩，陳越

（河北工業(yè)大學 建筑與藝術學院，天津 300130）

引言

目前我國大多數產品正處在“生產制造”向“自主研發(fā)”的過渡期，而如何展現自身特色成為產品設計中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中國傳統文化歷史悠久，所留下來的優(yōu)秀文化是先輩們高度智慧的結晶，挖掘與探索中國傳統文化，把現代產品與傳統價值理念、思路和發(fā)展有機結合，設計出具有獨特風格的現代產品，這一問題在目前全球化趨勢下尤為迫切。

一、元亨利貞說的概念及其延伸

元亨利貞說最早提出于中國哲學元典《周易》，是天地萬物創(chuàng)造的基本思維方式。任何事物的演化都脫離不了特定的環(huán)境，和實生物，聚散氣化。體現在產品設計上即任何產品設計都不能脫離人、機、環(huán)境，即產品與人的有機結合、環(huán)境與產品的有機結合、人與環(huán)境的有機結合。

（一）元

元為萬物之始?？追f達疏引《子夏傳》云：“元，始也”①?！蹲髠鳌べ夜辍罚骸暗胰藲w其元，面如生?！倍蓬A注：“元，首也?！痹獮橐磺惺挛锂a生的源頭，體現在產品上則是追尋其最初設計的本質，這種思維對產品的進化和衍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萬物歸源，有源可溯，有根可尋，時刻傳遞著傳統文化中優(yōu)秀文化并付諸于產品的語義表達上，是設計之首。

（二）亨

亨為事物成長和發(fā)展的狀態(tài)?？追f達《周易正義》、李鼎祚《周易集解》都引《子夏傳》曰：“亨，通也”②，通即通達，在占卜中表示和鬼神可以對話并能得到反饋。有萬物相生相克，互為關聯互為影響之意。體現在產品上可表達為一個產品從研發(fā)到滲透于生活，它本身的價值屬性可能會受到各種外界因素的影響而發(fā)生改變，而其影響因素產生于方方面面甚至交互錯雜，無不亨通。古有算卦求福，今有人做“上上簽”牙簽盒設計，以美好的傳統象征來祝福使用者幸福美滿、吉祥如意。因此注重傳統文化產品的發(fā)展和走向是設計師把現代產品與傳統價值理念有機結合的關鍵點。

（三）利

“利建侯”“利御寇”“利用祭祀”等這些用法里，“利”等于“利于”或者“利以”，戰(zhàn)國秦漢時代的日書，睡虎地秦簡日書甲：“害日：利以除兇厲、兌不祥?！薄袄鹸x”中“利”即勸令之詞。高亨說：“利貞猶言利占也。筮遇此卦，舉事有利”③，利也可引申為事物賴以發(fā)展的客觀條件。人類社會化育萬物，萬物以利而分化展示其所需，故而稱為“利”。只有準確把握住“利”，牢牢根植于我國目前設計發(fā)展的潮流和大環(huán)境下，與時俱進，才能將優(yōu)秀傳統文化用現代語言“表述”出來。

（四）貞

《廣雅·釋詁一》：“貞，正也?！痹谠嗬懻f的四德論中，“貞”表示為人的道德理念，守貞即為守德?！豆茏印の遢o》中講“為人子者孝悌以肅、為人兄者寬裕以誨、為人弟者比順以敬、為人夫者敦蒙以固、為人妻者勸勉以貞”④。對產品本身而言，在深層次挖掘下其本質都必須遵循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不能逾越人的道德底線。即創(chuàng)造一個優(yōu)秀的產品需要達到“精神層”和“物質層”的統一。

二、元亨利貞在產品設計中的隱性內涵

如宋代的李覯發(fā)揮《周易》的元亨利貞說，將之詮釋為事物發(fā)生和發(fā)展的過程、性質、狀態(tài)。即把事物的來源、開始叫做元；把事物的成長叫做亨；把事物賴以發(fā)展的客觀條件叫做利；把事物的級別特征叫做貞⑤。此解對應了事物成長的四個階段，同時也映射出產品周期形成的關鍵轉折點：追尋問題本源、具體環(huán)境分析、明確產品定位、檢驗產品質量。以此形成的生物之道又可理解為“形”“神”二者的統一。

（一）以“形”生“物”

在中國哲學理論思維中，物即是人的智能賦予的成果。物在幾千年的演變中不斷發(fā)展、創(chuàng)新，同時在不同的歷史階段有豐富多彩的形式和內涵，物的含義在時代的發(fā)展中不斷充實、豐富，最終成為一個“產品”。以元亨利貞中“元”定義為一個產品最初顯示的二維狀態(tài)，其表現形式為表面處理的紋樣符號、文字色彩等。此“形”為生“物”之“象”，即物以視的形式被感知。整理歸納好其表達方式對產品后期的簡化和處理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以元亨利貞中“亨”定義為一個產品成長所形成的三維狀態(tài)，其表現形式為產品的形態(tài)、風格、樣式等。此“形”為生“物”之“體”，即物以觸的形式被感知。了解現代設計形態(tài)表達，風格樣式處理并運用于傳統文化產品的設計中去也是以“形”生“物”的重要一步。這兩種以“形”生“物”歸類為傳統文化中“物質層”在產品層次上的表達。

（二）以“神”蘊“物”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中和集》曰：“以心觀道，道即心也；以道觀心，心即道也?！钡兰慈酥拘模怂鶆?chuàng)造的精神。以“神”蘊“物”，重在強調“人”的主觀性，以人為中心，最終圍繞其設計出最貼合人使用的產品。以元亨利貞中“利”定義為一個產品生存的客觀條件，其表現方式是由環(huán)境或其他客觀因素產生的不同行為習慣而對衣食住行等方面產生的影響。例如情感化設計、服務設計等。此“神”為蘊“物”之“效”，即物以使用功能、使用情感所產生的效果被感知?！疤烊撕弦弧崩砟钤诋敶a品的設計中是最需要表達且不可忽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產品沒有了“效”也沒有了價值。深澤直人的無意識設計就是“效”的一種表達形式。

以元亨利貞中的“貞”定義為一個產品的價值理念，其表現形式為其創(chuàng)作背后所映射出的價值觀、文化認同感、歸屬感等等。如果定義“效”為產品層次中內層的表達，那么“貞”則為產品層次中核心層的部分。一個產品沒有了“貞”就好像失去了靈魂。自古以來我們古人就追求“意境”之美，且劃分了由淺入深不同意境的不同層次界限，并且不同領域的表達意境也不盡相同，建筑中體現和諧之美，萬物共生；書法中體現磅礴氣勢，虛實相生；繪畫中則有著以勢表象、深遠清高的審美表達⑥。因此在傳統文化產品創(chuàng)作中我們必須能提煉出設計內涵價值，并且以“意”賦予我們所設計的產品之上。這兩種以“神”蘊“物”歸類為傳統文化中“精神層”在產品層次上的表達。

（三）“形”“神”合一

中醫(yī)將形神劃分陰陽，形屬陰，神屬陽，陰陽調和即為形神兼?zhèn)洌庩栯x決就是形神分離。天地創(chuàng)生之源和萬物造化之根都具以形來展現于人面前，在對傳統文化產品進行層次分析時我們統稱之為“物質層”；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⑦。一個優(yōu)秀的傳統文化產品的設計同樣離不開“天人合一”的造物觀與精神價值觀的依托，此層我們統稱之為“精神層”。只有“形”“神”合一，即達到“物質層”與“精神層”的統一，才能在現代社會的飛速發(fā)展中為傳統產品設計找到最佳定位。形脫離了神，那么設計就成為無意義的復制，走向了拿來主義；神不依附于形來展示，那么設計就脫離了群眾，走向了形而上學。小到圖騰，大到古建筑群，自古以來優(yōu)秀的設計對“形”“神”的把握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三、元亨利貞說在傳統文化產品中的建構原則

（一）整體關聯原則

世間萬物皆存在整體關聯性，朱子在論述元亨利貞說時將其比喻為人之五臟：元，譬之則人之首也；手足之運動，則有亨底意思；利則配之胸臟；貞則元氣之所藏也。如肝屬木，木便是元；心屬火，火便是亨；肺屬金，金便是利；腎屬水，水便是貞⑧。世間萬物存在猶如人之五臟相互連結又共同組成了人體生命活動，使之生生不息，循環(huán)不止。在傳統文化產品的設計中既要注重總結傳統文化的整體核心價值觀，做到物質層與精神層的統一；又要注重關聯性：外在體現為人、機、環(huán)境的相互連結性，即“天人合一”，內在體現為產品本身形態(tài)、功能、內涵的相互連結。任何產品的成長都不是單一發(fā)展的，把握一生萬物、萬物歸一的構筑機制對傳統文化產品的發(fā)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和諧平衡原則

隨著現代科技的發(fā)展與進步，人們的生活節(jié)奏明顯加快，尤其是在快餐式文化的沖擊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快與慢之間尋找生活節(jié)奏的平衡感，傳統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所沉淀下來的真諦，即為萬物共生，天地與人和諧平衡的建構機制。朱子注《文言》云：元者，生物之始，天地之德，莫先于此，故于時為春，于人則為仁，而眾善之長也。亨者，生物之通，物至于此，莫不嘉美，故于時為夏，于人則為禮，而眾美之會也。利者，生物之遂，物各得宜，不相妨害，故于時為秋，于人則為義，而得其分之和。貞者，生物之成，實理具備，隨在各足，故于時為冬，于人則為智，而為眾事之干⑨。萬物在四季的變化中平衡自己的狀態(tài)以求和諧共生；人類也在四季的變化中尋求到了與此衍生而來的四德論。傳統文化產品的設計需要平衡發(fā)展，陰陽相調，才能共同構筑這和諧的大千世界。

（三）動態(tài)發(fā)展原則

世間萬物皆處于動態(tài)發(fā)展中，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朱子將乾卦“元亨利貞”與萬物之生、長、遂、成聯系起來：“梅蕊初生為元，開花為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物生為元，長為亨，成而未全為利，成熟為貞?！庇峙e例“諸谷可見，谷之生，萌芽是元，苗是亨，穟是利，成實是貞。谷之實又復能生，循環(huán)無窮”⑩。以梅、谷為喻道出萬物生命周期。產品生命周期一般分為產品開發(fā)（導入）期、成長期、成熟（飽和）期、衰退（衰落、退出）期四個階段?。隨著新技術的運用和產業(yè)轉型升級，傳統文化產品要想在未來領域占有一席之地就要遵循萬物動態(tài)發(fā)展原則，掌握好產品從構思開發(fā)到市場銷售再到推陳出新的整個發(fā)展順序，從中找到傳統文化產品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和突破口。

（四）道法自然原則

物為道之所生。成玄英說：“有物者，道也。”追尋領悟自然的真諦自古以來就是造物觀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盡人事，知天命，在充分發(fā)揮人的主觀能動性的前提下也遵循萬物生存發(fā)展的自然法則。元亨利貞中元為萬物之生，其時為春，春主生氣，屬東方，在五行則屬木；亨為萬物之長，其時為夏，夏時草木豐美，屬南方，在五行則屬火；利為萬物之遂，其時為秋，屬西方，在五行則屬金；貞為萬物歸藏，其時為冬，屬北方，在五行則屬水?。萬物皆處于五行相生相克之中，遵循自然規(guī)律，才能有得以存在的場域。當代綠色設計的理念以及可持續(xù)性設計的蓬勃興起，也是尊重自然發(fā)展規(guī)律的體現。元亨利貞說中的道法自然原則為傳統文化產品的發(fā)展提供了一定的理論基礎和支撐。

四、結語

本文針對元亨利貞說進行總結和概述，并研究其在傳統產品設計上的內涵價值，總結出傳統文化產品在現代設計上的架構原則，為當前傳統文化與產品設計的有機結合提供借鑒。針對傳統文化其他優(yōu)秀理論的挖掘仍需要進一步研究?！?/p>

注釋：

①夏含夷.《周易》“元亨利貞”新解——兼論周代習貞習慣與《周易》卦爻辭的形成[J].周易研究，2010（05）.

② 張立文.元亨利貞——中國哲學元理之一[J].中州學刊，2020（01）：113-123.

③吳虹羽.《乾》卦君子觀探析[D].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2018.

④ 吳一德，張樂群.論管子對孔子的影響[C]//安徽省管子研究會.管子哲學經濟思想與當代經濟問題——安徽省管子研究會2012年年會暨全國第七屆管子學術研討會交流論文集，2012.

⑤ 陳守湖.從天地大德到天地大美——《周易》“元亨利貞”的生態(tài)美學價值[J].中國文學研究，2016（01）：76-80.

⑥ 姜杰.中國傳統文化在當代產品設計中的運用研究[J].大眾文藝，2016（15）：129.

⑦ 李圣強.《周易》經傳德治思想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2020.

⑧ 延在欽.朱熹心論研究[D].北京：北京大學，2005.

⑨ 胡啟勇.先秦儒家法倫理思想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⑩ 喬清舉.論《易傳》的“生生”思想及其生態(tài)意義[J].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06）：55-65.

? 唐德淼.產品開發(fā)、創(chuàng)新與創(chuàng)業(yè)產品選擇——產品生命周期視角[J].科技經濟導刊，2020，28（16）：4-6.

? 魏云濤.朱子乾卦四德論[J].渤海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42（05）：57-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