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話“牛”

潘春華

2021年是農歷辛丑年，丑屬牛，故稱牛年。傳說十二生肖排列次序，原本牛在先，老鼠提出異議：“究竟誰大誰先，應走出家門讓世人評說。”牛之個大，人們司空見慣，不足為奇。老鼠常于夜間活動，偶然現身于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稱奇，驚呼：“好大的老鼠！”就這樣，老鼠爭得第一，牛甘居第二。

牛，六畜之一，是黃牛、水牛、牦牛及雜交牛的統稱，屬哺乳綱，牛科。成年牛體型龐大，分量重，《說文》曰：“牛，大牲也。”牛一般頭生兩角，配有兩耳，尾巴短小;四肢發達，各有四趾，其中第三、四趾尤為發達，其趾上有蹄，歸類于偶蹄目之中;上顎無門齒，即沒有上牙;胃分四室，草食反芻。牛的用途廣泛，可供制奶、制肉、耕地、拉車等。

牛是人類的好朋友。相傳遠古時期，伏羲氏就教民飼養六畜，從那時起養牛業開始發展。最初是作為肉食，到黃帝時代開始用牛挽車，商代時已將牛作為農業生產上的動力。出土的漢代畫像磚上刻有孔子周游列國圖，孔子坐在牛車上優哉游哉。道家始祖老子，據說出函關時騎著一頭青牛。自周朝開始就設有“牛人”之職，專管祭祀用牛，以后各朝代皆設有掌管牛的官職。唐朝時還頒行了獎勵繁殖耕牛、禁止屠宰耕牛等法令，對牛的發展和選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古人稱牛為“一元大武”，認為祭品越大，神靈就越喜歡，因此牛便成為最早用于宗廟祭祀的牲畜。《禮記》載，“天子社稷皆大牢”。大牢即牛、羊、豬三牲齊備。諸侯只配少牢，少牢祭羊、豬二牲，無牛。故古代帝王祭祀社稷，所祭大牢皆離不了牛，可見牛的重要性。

在古人心目中，牛本為動物神之一，是陸地上的龐然大物，力大無比，又識水性，可以抵擋住洪水的侵襲，于是便鑄銅牛、鐵牛，用以鎮水。傳說，大禹每治好一處水患，便鑄造一尊鐵牛沉入河底，防止河水泛濫。商周時期就鑄有銅牛、牛尊。清乾隆二十年，為免使皇宮遭受洪水之災，乾隆帝下旨鑄一尊鍍金銅牛，臥于頤和園昆明湖東堤畔，以鎮永定河水患。

古代，牛作為最主要的畜力，其數量代表著當時人家的富有程度。《詩·小雅·無羊》中講到：“誰謂爾無牛，九十其犉。”意思是說：誰說你家沒有牛？七尺高大的壯牛就有九十頭。據《爾雅》釋，“犉”就是七尺長的牛。

牛是中華民族農耕文明不可或缺的角色。南方，牛下水田;北方，牛犁土地。牛吃苦耐勞，無怨無悔。為了歌頌牛，天津楊柳青年畫幾乎年年都有印有《春牛圖》，向農民們傳遞春的信息。拉車也是牛的特長，雖慢但穩，忠于主人，埋頭苦干。唐代詩人白居易在詩作《賣炭翁》中，就贊頌了牛拉車時的忠誠和負重精神：“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兩騎翩翩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牛腳踏元寶，身背如意，具有馱拉財富的寓意，是中華民族奮發圖強的精神化身，更是勤勞和力量的象征。牛一生勤奮，不爭名，不計利，憨厚寬容，忍辱負重，埋頭苦干，默默奉獻，造福大眾。弘一大師詩云：“憶昔襁褓時，嘗啜老牛乳……念此養育恩，何忍相忘汝。”郭沫若《水牛贊》曰：“活也犧牲，死在犧牲，死活都為人民”，建議把牛當作中國國獸。“牛吃進去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俯首甘為孺子牛”，這是魯迅先生對牛的贊美，并將牛比作自己。沙孟海先生87歲重書杭州靈隱寺正殿“大雄寶殿”后，自嘲是“紙田墨稼，老牛耕字”。李可染以畫室名“師牛堂”與“師牛”“孺子牛”等印自勉。即便耕牛犁田被拖拉機取代后，人們仍舍不得丟棄這個“牛”字，把拖拉機叫做“鐵牛”。

牛的勇武也令人豎起大拇指。古代戰爭中有使用“火牛陣”的，在上千頭牛的犄角上綁上飛快的尖刀，尾巴上縛物浸油，夜間布于前線，點燃牛尾物，使其猛沖敵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近代有“斗牛節”“斗牛舞”，西班牙的“斗牛士”就是在與“牛”的決斗中產生的。讓人看著新奇、快樂、刺激。

牛很早就沾染上了書香。古人以竹蒲作畫，以牛拉車載書，所以有“汗牛充棟”的故事。柳宗元文：“其為書，處則充棟宇，出則出汗牛馬。”后人遂把書籍多稱為“汗牛充棟”。

古代文學家夙與牛有緣，牛渚泛月，以文會友，褒揚牛的作品不勝枚舉，異彩紛呈。唐代詩人柳宗元有一首《牛賦》，對牛進行了贊美：“若知牛乎？牛之為物，魁形巨首，垂耳抱角，毛革疏厚。哞然而鳴，黃鐘滿脰。抵觸隆曦，日耕百畝。”南北宋王朝之交的詩人，堅決主張抗金的英雄、力促革新內政的政治家李綱有一首題為《病牛》的詩：“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復傷？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這是李綱以牛自喻。詩中所刻畫的病牛就是李綱，雖然已經被累得筋疲力盡，奄奄一息，但仍然想著為人民的溫飽，多耕一些田地，多打一些糧食。

牛的形象，最宜入畫，歷代佳作可用多如牛毛來形容。傳說，東晉王獻之應桓溫之請畫扇，誤落筆，就勢畫成一頭牛，并題《牸牛賦》于扇，極妙絕。我國流傳至今最具代表性的牛畜圖當數唐代宰相韓滉的《五牛圖》，也是作者畫牛僅存的一件真跡，畫中五頭牛目光炯炯、深邃傳神、姿態迥然，或俯首或昂頭，或行或駐，活靈活現，似乎觸手可及，充滿著濃郁的鄉土氣息，被譽為“神氣磊落，希世名筆也”。清乾隆皇帝御題曰：“一牛絡首四牛間，弘景高情想像閑。舐龁詎惟夸曲肖，要因問喘識民艱。”這件稀世之珍品，輾轉流傳1300多年，幾經厄運，1958年以6萬元港幣重回祖國懷抱，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在現代善畫牛的畫家中，李可染先生40多年為牛寫照，從不間斷，嘗謂“吾崇其性，愛其形，故屢不厭寫之”。他晚年畫的牛，信手拈來，涉筆成趣，追求“放牧閑野”、田園詩般的意境，謳歌人與自然優美和諧的融合關系，堪稱一絕。

牛頗受人們喜愛和推崇，人們也以不同雅號稱呼它們。如牛家族中的水牛呈烏黑色，戲稱“黑牡丹”。據宋人程云：唐代末年，有劉訓者，邀客賞花，乃系水牛數百在前，指曰，此劉氏黑牡丹也;元人湯炳龍《題江貫道百牛圖》詩句：“卷中解后黑牡丹，相逢喜是曾相識。”又蘇軾《墨花》詩句：“獨有狂居士，求為黑牡丹”，故水牛又有“墨花”之雅號。

“牛”也是中國的一個姓氏，在《百家姓》中排第310位。唐朝有位牛僧孺，在穆宗時期一度為相，與李德裕（武宗時為相）的朋黨之爭長達40年之久，為我國歷史留下了“牛李黨爭”的典故。當代著名豫劇丑角大師、國家一級演員牛俊國，藝名牛得草，擅長丑角，技藝精湛，唱腔詼諧幽默，自成流派。其代表作品《七品芝麻官》，曾獲第四屆“百花獎”最佳戲曲影片獎，深受人們喜愛。

“歲首春到戶，牛年福滿門”，以此拙文，聊表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