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口食物啟動自然生態療愈實驗

葉秀月

大雪，自成都西南行80公里，便到了西來鎮鐵牛村。在院落鋪滿黃葉的鐵牛媽媽餐廳，當地當季食材，從熱騰騰的灶頭，烹飪而成大雪時令食單8道菜肴，“地里的青蔬配山藥”“米漿溫燉白蘿卜”“熱騰騰的蒸雞蛋”和“相愛相依的蔬菜卷”，最生態的食材、恰到好處的火候和傳統美學完美搭配，傳遞大道至簡的生活理念。終章“一口甜蜜”是紅薯南瓜花生漿，自舌尖傳遞而來自然的美好和人間的暖意，一天的舟車勞頓和內心的疲憊喧囂已經消弭，只余感念與滿足。創造這個餐廳的是一群從都市返鄉的理想青年與鐵牛村里的媽媽們。主理人粘顥說：“我們希望用一個餐廳表達一個鄉村。”

從生態農業，開始城鄉有機融合

鐵牛村，在2021年國慶節以一場“高興不高碳 浪漫不浪費”的低碳生活節在全國出圈了，這個川西村落集聚了50多位都市精英在此生產生活，他們跨“6789”四個代際，落地定居，成為鐵牛村的新村民，帶動老村民共創低碳生活節，讓鐵牛村這個岌岌無名的村子成為了新網紅。

海歸建筑師施國平是這群新村民的“領頭羊”。兩年前，他太太及兩個兒子跟隨他的腳步從上海遷居此地，一家人過上了鄉居生活?；叵胧昵埃笥蜒埶匠啥计呀h明月村規劃設計國際陶藝村，當時，施國平覺得那是個無法實現的美好愿望。但是，隨著各方力量協力創作，明月村成功了，成為全國知名的文旅鄉村。這讓施國平重新思考了自己、鄉村以及未來。

2019年，施國平和他的團隊在鐵牛村開啟鄉村振興新實踐2.0?！斑@里有典型的川西林盤，人、田、宅、林、水相互共生的生態生活系統，本來是很美麗的鄉村田園生態，但是，這三十年為了發展經濟，種植單一化，土壤硬化，土地不堪重負，產出值遇到天花板。這是當前許多農村共同的問題。”施國平認為，不同于明月村的文創創新，團隊在鐵牛村從農業生產改造著手，對產業鏈創新，做出川西林盤新聚落新樣本，將有很強的示范帶動效應。

“鄉土中國，人人有個歸田園夢，但是，個體回歸鄉村振興鄉村，力量是有限的?！笔赅l村實踐經驗告訴施國平，從當地產業提升著手才能真正賦能鄉村，而要實現產業振興，人才是真正的核心。要實現鐵牛村林盤新樣本創造，讓人長久、穩定地扎根落地，需要機構化、平臺化和社群化的運營機制。于是，麥昆塔社區、丑美生活公司先后成立了，丑美公司又與鐵牛村原有的村民合作社再合資成立鐵牛丑美公司，運營發展鐵牛村。在這個平臺機制下，人才們可以得到個人成長、價值提升和身心俱安的生活方式，新老村民得以更順暢推進生產生活融合。

有了這樣的平臺和機制，50多位各個領域的精英專才從北上廣深一線城市響應而來，根據產業規劃和各自專長，生成金融投資、運營管理、規劃設計、教育公益、文化藝術、創意設計、生態農業7個板塊，在鐵牛村躬耕田野，創新融合，開展未來鄉村實驗實踐。

一顆丑柑，讓人與自然重修舊好

“回到鄉村才知道，干凈的空氣、水和食物不僅在城市稀缺。面對和解決這些問題，又多么復雜?！毙麓迕袼擅肥沁^敏體質，每當有人開始噴灑農藥，她就能敏銳感受到。

四川有600多萬畝柑橘林，覆蓋了蒲江縣60%的土地，丑柑關系著70%本地農人的生計。雖然村民也很希望有更好的生產模式，但是他們擔心一旦停用化肥和農藥，果樹就會出現減產和蟲害，直接影響收入，而這可能是一家人賴以生存的唯一收入。丑美團隊很清楚，唯有和村民一起重新尋找新式種植的路徑，用實際成果帶動更多人，才能恢復這方水土生態。于是，丑美生活的新村民們決定像《阿甘正傳》里的主人公一樣，用一份更單純的勇氣，從一顆柑子，開始一場從生態到文化的鮮活運動。

2021年春天，新村民們租下了村民王曉玉家經營十多年的農家樂鐵牛寨，這是一個林木掩映的典型川西林盤，有宅院、餐廳、林木、魚塘、菜地和果園。林盤生態聚落的再造從這片土地開始，其中的9畝果園承擔了帶動全村9千畝果園轉型發展的使命。新老村民共創共建的生態種植實驗啟動了！

這一年，丑美生態種植官潘豫君和葉科，和老村民周大哥、曾孃孃一起，如同照顧自己的娃娃一般，精心陪伴著柑橘 “減負”成長，不施化肥不噴農藥，為土壤減負，讓陽光和雨水滲進去，土壤深處的蚯蚓和微生物重新活躍起來。停止使用除草劑，果樹下的小花小草開始自然生長，果樹也不再孤單了。林下種上蔬菜，林間建設雞舍，如果遇到病蟲害，就使用酵素混合液助力它抗敵。

“小阿柑真的長得很慢。但是，我們要耐心等候。”丑美阿柑營銷負責人周寧寧從12月份開始發布丑美阿柑的認購，第一次推文發出去，這批有機生態種植的丑柑就已經被認購了大半。她還為阿柑準備返城展售計劃和認養計劃，首批300株丑柑認養計劃也是一推出就得到熱烈響應。

人們響應的不只是認購一棵柑橘樹，而是參與一個柑橘的生態變革。這場變革，起步于生態種植，聯動到文化設計升值，更在醞釀林間生態體驗場景營造。這一年來，丑美生活的設計師研究“阿柑色”，芳療師實驗“阿柑精油”，食物達人做“阿柑果醬”和“阿柑蛋糕”，手工匠人帶大家做“阿柑紙”，木工師設計果園“阿柑家具”，更多創意項目正在生成……

雖然是冬日，走進果園卻是一派生機盎然，紫云英是被賦予使命的土地養料，播放著古典音樂的幸福雞舍里有各式各樣不同品種的雞，在果樹下散步的鵝可能是導致一只雞死亡的兇手，但就讓一切自然而然，不要太多人為干擾。而最令人關注的是無需土地硬化、像植物一樣種植在土地里的裝配式生態小屋。從1.0到3.5版本，呈現了不同階段的休閑體驗場景打造，有茶舍，有芳療體驗室，有手作工坊……一個立體多元的生態樂園正不斷延長著丑柑的產業鏈條，讓一塊土地的產出不再單一，進而實現“有機不貴”的產業理想。

丑美，希望從一顆微小丑柑，孵化美好鄉村未來?！按蟛糠执迕穸荚谟^察等待我們，現在已經有人準備加入我們的生態種植行動了。”新村民范范說。

一口食物，傳遞一個鄉村的溫度

沿著丑美阿柑果園走到林盤前院，就是曾經上過央視的“鐵牛媽媽的餐廳”。順著蜿蜒石板路從竹門進去，門內屋舍六七間，院子內滿地銀杏葉，一些溫暖可親的問候語，表達著主人的心意。從院子望出去一側是水質清澈的魚塘，另一側是果實累累的果園，自然環境與人居有機融合。

鐵牛媽媽的餐廳實行用餐預定制。客人抵達時，鐵牛媽媽廚房的主理人、新村民粘顥會在門口等候客人，用木勺從一個木桶里舀出草木精油調制的溫水，為客人洗凈雙手，拂去風塵仆仆。在彎腰接水的剎那，一份尊重以及敬畏心油然而生，對食物和背后的故事愈加期待。

粘顥，笑意中帶著憨憨的溫暖，為每位初次抵達的客人娓娓道來餐廳的故事。兩年前，新村民們來到鐵牛村，開始田園造夢。第一步便是走村入戶串門熟悉當地風土人情。熱情的老村民總是留他們在家吃飯。老村民家的飯菜撫慰了他們的胃和鄉愁，讓他們想起媽媽的味道。村里媽媽們的手藝特別好，個個都有自己的拿手菜，讓人一口入魂。這么美好的情意和味道是否可以美美與共，讓更多人感受到呢？是否也可以讓更多人通過美食了解和愛上這里呢？一個新老村民共創餐桌計劃由此誕生了，如今已陸續接待了好多訪客。

到2021年，租下鐵牛寨后，丑美團隊著手的第一個項目就是對原有農家樂進行改造，創辦“鐵牛媽媽的餐廳”，把鐵牛村的媽媽們組織起來，以鐵牛媽媽的統一形象給游客做菜。粘顥成了這個餐廳的主理人，一群鐵牛村媽媽成了他的共創伙伴。

丑美的設計師和小伙伴們找到本土最簡單的材料，融合現代美學，在保留原有建筑結構與空間的基礎上，對庭院景觀和室內軟裝部分進行全新改造，藝術家的靈感和鄉土之美完美融合在一起。歷時1個多月時間，這家曾經的農家樂便煥然新生。畢業于廣州美院的粘顥用自己的專業為餐廳提供體驗設計和品牌運營，為鐵牛媽媽的餐廳食物研發設計設定“不時不食，身土不二”法則。主廚媽媽們則順應自然，找出最適合的當地當季食材，新老村民共同研發，根據24節氣推出不同菜單，款待慕名而來的客人們。

“餐廳的食材基本來自我們自己和老村民的有機種植。我們都是要下地干活的。種菜、木工、手工、做飯……沒有掌握一項技能，在我們社區可能是沒法生存的。” 粘顥笑著說，50多位新村民們從到鐵牛村那天開始，每個人把自己當做一個樣本，實踐低碳可持續生活生產，有項目盡可能自己動手，就地取材，衣食住行全面返璞歸真。每一天，雙腳踏在真實的土地上，更加了解食物來自何處，也更加對天地萬物充滿感激。共同探索如何縮短從土地到餐桌的距離，研究什么樣的用餐體驗和氛圍能讓人最大化的從食物里獲得身心健康所需的營養。粘顥說，我們希望通過這個餐廳，通過一頓飯，把鐵牛村新老村民正在實驗的可持續的生活方式、生態種植以及健康生活理念傳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