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的寶藏：意大利民謠音樂

張長曉

意大利有一位傳奇的唱作人——法布里奇奧·德·安德烈（Fabrizio De André，1940-1999）。在他逝世后的20年里，意大利幾乎每個月都會有紀念他的音樂會。2020年是法布里奇奧誕辰80周年，即使在疫情期間，民眾也不約而同地聚集在米蘭市中心廣場參加紀念活動。

法布里奇奧的作品充滿熱那亞民謠元素，他的歌詞被評論界譽為“真正的詩”，他主張音樂的魅力在于富有個性的詮釋，通常以講故事的方式娓娓道來。

與歐美同類音樂相比，意大利民謠的風格往往更優雅。詞如詩，曲調則多結合古典樂，甚至動用到堪比交響樂的編制，如法布里奇奧的《靈魂拯救》一曲就發動了近54位意大利音樂人來一起完成。

意大利人將像法布里奇奧這樣身兼詩人、詞曲作者與歌手的藝術家稱為“Cantautore”，即Canta（歌）和Autore（作者）的縮寫，可譯為“唱作人”或“創作歌手”。

盡管如此，意大利民謠音樂在亞洲卻鮮為人知。

據我所知，亞洲最早引進法布里奇奧歌曲是日本樂評人山岸伸一，1984年他在唱片《地中海之路》前用日文介紹了法布里奇奧，之后香港歌手區瑞強在1991年翻唱了孝升填詞的《因為有你》（電視《四驅橋圣》主題曲，原曲名為法布里奇奧的 《漁夫》），1999年韓國音樂制作人劉延叔對法布里奇奧唱片作了部分整理。此后便極少見到有和這位意大利民謠歌手相關的譯介。

法布里奇奧遺孀、法布里奇奧基金會會長多利·蓋茲（Dori Ghezzi）告訴我，意大利民謠音樂在其他國家（比如中國）不流行可能是受到其語言的限制。“畢竟意大利語在世界上并不主流，而如今世界看意大利音樂，無非是看它的美聲唱法和那不勒斯傳統音樂，這也是（意大利）現代音樂藝術家在中國不太出名的原因。”

的確，雖然在美國和日本都有學者研究法布里奇奧，但由于不精通意大利文，且至今未有有關法布里奇奧的英語著作面世，他們的研究受到了限制。相對的，1960年代至今，美國搖滾樂的叛逆精神乘著全球反抗運動風起之勢，成為世界流行音樂潮流的主調。英美音樂人在此潮流中創作的作品所蘊含的社會性和對抗張力，是意大利民謠音樂所不能比擬的。而當世界各地的青年接受了英美流行文化，意大利人便很難在市場上與之抗衡了。

另外，意大利唱片工業不夠發達也限制了作品的傳播。歐美國家的流行音樂工業在挖掘、包裝人才和推銷產品方面，擁有更高效能的優勢，其中又以美國為最。鮑勃·迪倫是自己創造了自己，但這也和美國文化工業脫不開關系。“貓王”、邁克爾·杰克遜亦證明了美國文化工業強大的造星能力。

此外，或許還有個人因素的影響。以法布里奇奧和迪倫為對照，法布里奇奧的商業意識和能力恐怕是無法和迪倫相提并論的。法布里奇奧從20世紀50年代后期開始詞曲創作，生性低調的他極少在公眾場合露面，直到1975年才舉行了第一次個人演唱會，這無疑也是影響他知名度的因素之一。

最后，這或許還和意大利的國民性格有關——不只法布里奇奧，意大利一般民眾多是向往自由的浪漫性格，藝術創作者尤其厭煩庶務，他們多喜在自己熟悉的本土悠游，少有人能兼具打理俗務的能力和走出國門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