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揚名立萬

李雷

我和大師不做同事已經超過十年，但還保有一點松散的聯系。因為他還在堅持寫博客，我還在堅持看他寫的博客。他的博客內容現在已經十分單一，就是他的讀書筆記：貼一張書衣，寫長短不一的讀后感。他每年寫四十到五十篇，多不過一千字，少的時候只有十幾二十來字。我不確定他有沒有真知灼見，但感覺上還都是他個人的見解，因為都寫得很具體，沒有書評腔。比如他讀了魯迅的《彷徨》后，認為最好的是《離婚》，而不是大家更熟悉的《在酒樓上》《孤獨者》《傷逝》等。

我們做同事的時候，他就有了大師的綽號。當然不是尊稱。我想，給他起這個綽號的人，大概是因為他說話聊天時，偶爾會自然而然地說出兩句名人名言，或者講一段書里的故事。我跟他相熟，是因為我也喜歡舞文弄墨。私下里我們聊天，他不但能說出好多人名，有的時候，還會具體說到某部小說中的情節，閉著眼作陶醉狀，或者圓睜著眼等我的贊同。我懷疑他和別的同事在同樣情境下會有同樣的表現。我覺得這就是他的特點，但有的人卻認為那是他的酸臭，常常在言語間夾雜著對他的譏諷和嘲笑。

他開博客時，開始貼的都是他寫的小說。寫得一般吧，我個人感覺我也能寫那樣，也許比他寫得還好一點。有一次我們聊到他博客上的小說。他恨恨地說了幾句，大意是：既然投稿老是不中，那就自己替自己發表吧。后來，他開始慢慢地貼當時較為流行的旅游風光什么的，同時開始貼自己的讀書筆記。又過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我跟他聊，勸他要多寫點時事批評之類的，可有效改變每篇博文只有三五個“閱讀”的凄涼。我說那是我在一篇文章里看到的，外國人寫的，人家的經驗是：要想有閱讀，首先得寫社會熱點。但是他并沒有接受我的意見，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干那個的。潛臺詞，我理解就是，他是寫小說的，就算揚名立萬，他也要靠寫小說。可惜的是，這些年，他既沒有轟動的大作出來，每篇博客也仍然只有三五個“閱讀”。

這幾年，他徹底不會再往上貼小說了，有一次因為什么事我們通話，我問他為什么，他一直打哈哈。我說他讀的那些書，有些我也找來讀了，于是他說：“不是為了向別人推薦，就是私人筆記。反正也是沒有人看?！笨藸杽P廓爾在《恐懼與顫栗》中說“在無限的棄絕中有和平和安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有了揚名立萬之心，畢竟那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近期一位被尊稱為大師的人出家后，告訴采訪他的記者：自己出家，意味著自己一定會留名千年、萬年，一定是中國最有名的人。但我覺得，無論如何，他也算是得到了更多的“和平和安寧”，畢竟他當時說得是那么真誠，連哈哈打得都沒有一絲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