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大象的文化寓意

李安竹

(1.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外國文學文化研究中心，廣州 510420；2.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珠江學院 人文學院，廣州 510080)

中國古代大象生活的區(qū)域隨氣候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遷。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和甲骨文記載，殷商時期大象主要生活在我國黃河流域的中原地區(qū)。商周之際，由于氣候巨變，大象開始南遷，活動范圍逐漸遷至江淮流域，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仍然活躍在該區(qū)域。漢代以后，大象的活動范圍逐漸從江淮地區(qū)南移到珠江流域的嶺南之地。在嶺南地區(qū)生存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清朝晚期退出珠江流域，遷至云貴高原，并一直活躍至今。大象生活的區(qū)域一直南遷，導致中國境內除了云貴高原外，其他地區(qū)很少能見到大象，因其與人民的生產(chǎn)生活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大象逐漸被賦予各種象征寓意，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形成中國古代的大象文化。

一、 大象的政治寓意

從遠古時期開始，大象逐漸被人們所馴服，并開始廣泛參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如狩獵、祭祀、戰(zhàn)爭、進貢等，并逐漸形成“馴化征服”“權勢地位”“歸化效忠”等政治意蘊。

(一)馴化征服

除了從事生產(chǎn)勞動，大象還能作戰(zhàn)。在戰(zhàn)爭中，大象是一股中堅力量。象戰(zhàn)從殷商時期一直到清代，歷史文獻都有記載。《呂氏春秋·古樂》記載“商人服象，為虐于東夷”[3]，是最早關于大象用于象戰(zhàn)的記載。《左傳·定公四年》生動詳細地記載了吳楚之戰(zhàn)中楚國用象戰(zhàn)擊退吳軍，“王使執(zhí)燧象以奔吳師”[4]。大象用于戰(zhàn)爭在歷朝歷代都有。唐代軍隊中大象數(shù)量不少，從《冊府元龜》卷973的記載可以看出：“(玄宗)開元八年，南天竺國王尸利那羅僧伽，請以戰(zhàn)象及兵馬討大食及吐蕃等，仍求有以名其軍。帝甚嘉之，名軍為懷德軍。”[5]如果唐朝軍隊戰(zhàn)象少，是不可能幫助他國的。至明代，朝廷在云南設置“馴象衛(wèi)”為其捕象，同時作為軍事?lián)c。《明史·職官志》：“馴象所，領象奴養(yǎng)象，以供朝會陳列、駕輦、馱寶之事。”[6]1862《明太宗實錄》也記載了明王朝與百夷的戰(zhàn)爭中，百夷用大象來對抗明王朝大軍。大象用于戰(zhàn)爭，看重的正是大象的力量體格。

(二)權勢地位

大象不僅代表著力量和征服，由于珍稀，自古被看成是財富和權勢的象征。象牙因其獨特的材質和稀缺性，一直是珍貴的手工藝原料，具有較高的價值，上至皇帝下至王侯將相都非常推崇象牙。象牙通過雕刻藝術與人們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古代有很多用象牙或大象骨骼制作的器物，有象笏、象車、象箸、象床、象觶、象尊等。其中官員所執(zhí)象笏，在《周禮》中成為后代的定制，雖有變化，但始終是官員身份的特殊象征。考古也發(fā)現(xiàn)有諸多象牙制成的器物出土，如金壇三星村遺址、安陽殷墟遺址、廣州南越王墓等。其中南越王墓的墓主人是西漢時期南越國第二代王趙眜，墓中出土的象牙制品數(shù)量龐多、種類豐富，有象牙卮、象牙牙雕器、象牙印章、象牙飾物等。這些器物大多為墓主人所有，象征其高貴的身份。同時，這些出土的象牙制品也反映了當時嶺南地區(qū)的南越國有以象牙作器的習俗，并且工匠已經(jīng)熟練掌握牙雕技術。到清代，象牙雕刻技藝精湛、品種多樣，達到歷史高峰，且逐漸形成南北兩派。南派即廣派，清代宮廷中有很多著名的牙雕工匠都來自廣東，他們制作的象牙制品小巧驚奇，深受人們喜愛。象牙珍貴，歷來被看作是身份地位權力的象征，代表著勇氣和力量[7]，深受人們追捧，象牙貿易也較為繁盛。隨著亞洲象種群逐漸減少，大象已經(jīng)成為瀕危動物，自20世紀80年代后，象牙貿易成為非法貿易。

大象由于身軀龐大、儀態(tài)莊嚴，常被用于儀仗中，顯示帝王至高無上的權威，這就是“儀象”。從漢代開始，天子鹵簿中便使用大象為前導，至唐代仍將大象安排于宮廷儀仗中。宋代恢復了儀象傳統(tǒng)，《宋史·儀衛(wèi)志》對此有詳細記載：“宋鹵簿，以象居先，設木蓮花坐，金蕉盤，紫羅繡幨絡腦，當胸、后鞦并設銅鈴杏葉，紅犛牛毛拂，跋塵。每象，南越軍一人跨其上，四人引，并花腳幞頭、排繡窄衣、銀帶。太宗太平興國六年，兩莊養(yǎng)象所奏，詔以象十于南郊引駕，開寶九年南郊時，其象止在六引前排列。”[8]這種儀象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下去，元明兩代以“象六”規(guī)制。《元史·輿服志》記載：“象六，飾以金裝蓮座，香寶鞍韂鞦轡罽勒，……導者六人，馭者南越軍六人，……橫列而前行。”[9]《明史·儀衛(wèi)志》載：“洪武元年十月，定元旦朝賀儀。金吾衛(wèi)于奉天門外分設旗幟。宿衛(wèi)于午門外分設兵仗。……虎豹各二，馴象六，分左右。”[6]1597-1598至清代乾隆時期，儀象的使用達到巔峰，乾隆十三年欽定：“寶象，絡首，鉤膺，鞦攀，皆編黃絨紃為之，雜飾諸寶。前后各綴朱纓二，后絡珠網(wǎng)流蘇，膺懸朱纓銅鈴各三。白革為韉，繪金龍彩云，……上載寶瓶，銅質錽金，亦飾諸寶……冠火燄頂，座高一尺三寸。”[10]可以說，自漢代形成的儀象傳統(tǒng)被后世歷朝歷代沿襲。與帝王儀仗中的儀象相對應，象征著帝王生前儀衛(wèi)的帝陵神道石像中也有大象。比如明孝陵神道東段排列的六種石獸中就有大象，并且象為最大，重達80噸，這段神道現(xiàn)稱為石象路。可見，大象作為權勢地位的象征由來已久。

(三)歸化或效忠

在古代大象經(jīng)常作為珍稀貴重之物由方國外邦進獻給中原朝廷。甲骨卜辭有大象作為貢品的記載。“戊辰卜，雀以象。戊辰卜，雀不其以象。十二月？”[11]483雀是商晚期南方諸侯方伯，雀向商王朝進貢象匹。“貞不其來象。”[11]492是各地奴隸主貴族向商王進獻大象。漢代，南越、永昌郡、交趾等地區(qū)以及西域諸國都向漢王朝進獻貢納過大象，且自元狩二年“南越獻馴象”[12]后，貢象數(shù)量有增無減。唐代以強大的國力和開放的姿態(tài)吸引四方來朝，不少周邊國家，如環(huán)王、墮婆羅、林邑、文丹等都向唐王朝進貢馴象，其中林邑國(后改稱環(huán)王、占城)進獻馴象次數(shù)多，規(guī)模大[13]。據(jù)統(tǒng)計，《元史》共記錄周邊國家或部族、藩王以及將領的貢象活動38次，除其中兩次是通過戰(zhàn)爭擄掠而來之外，共有36次貢象[14]。明代，由于開疆拓土與鄭和下西洋，政治影響力和輻射力大為增強，境內及周邊國家“貢象”頻率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潮，其中境內朝貢馴象的數(shù)量比境外多，云南地區(qū)朝貢的馴象數(shù)量最多。 這一時期由于氣候變遷，大象多已遷至云貴高原。向明朝進貢馴象的境外國家主要集中于東南亞一帶，有占城、安南、暹羅、真臘和滿剌加等32個國家，朝貢馴象達81次[15]。一般而言，當中原王朝強大繁盛時，外邦進貢大象的頻率越高、數(shù)量越大。比如唐朝，外邦向大唐王朝進獻馴象主要集中于初盛唐時期，安史之亂以后，曾經(jīng)繁盛強大的唐王朝的政治影響力和輻射力大大減弱，中唐以后外邦鮮有來朝，進貢自然隨之大大減少。歷朝歷代都有境內外把大象作為珍奇異獸進貢給國力強大的中央王朝的情況，因此大象被賦予歸化或效忠的政治寓意。

二、大象的宗教譬喻

西漢末年，佛教由印度傳入中國，佛教中的大象開始被人們認識。然而，佛教里的大象和以往觀念中大象的文化意蘊并不完全相同。佛教經(jīng)歷了魏晉南北朝的大力發(fā)展之后，大象的宗教象征意義尤為凸顯，尤其是六牙白象，作為“菩薩降生”“大乘佛法的代表”“不住相布施”以及“佛寶”等佛教的象征，逐漸被人們理解并接受。

(一)菩薩降生

佛教中大象的一個重要含義是佛祖釋迦牟尼的象征。佛經(jīng)記載了能仁菩薩(即釋迦牟尼佛)投胎或化身白象或乘坐白象。在漢傳佛教的佛經(jīng)中，《普曜經(jīng)》《佛本行集經(jīng)》《方廣大莊嚴經(jīng)》《眾許摩訶帝經(jīng)》《修行本起經(jīng)》《太子瑞應本起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因果經(jīng)》《佛說十二游經(jīng)》《佛所行贊》等諸多佛經(jīng)都記載了能仁菩薩的降生與六牙白象的關系。《眾許摩訶帝經(jīng)》記述摩耶夫人夢到六牙白象降生到自己腹中；《修行本起經(jīng)》《太子瑞應本起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因果經(jīng)》《佛本行集經(jīng)》和《佛說十二游經(jīng)》五部佛經(jīng)則詳細記載了能仁菩薩乘白象投胎。如《過去現(xiàn)在因果經(jīng)》記載：“爾時菩薩，觀降胎時至，即乘六牙白象，發(fā)兜率宮，無量諸天，作諸伎樂，燒眾名香，散天妙花，隨從菩薩，滿虛空中，放大光明，普照十方。以四月八日明星出時，降神母胎。于時摩耶夫人，于眠寤之際，見菩薩乘六牙白象騰虛而來，從右脅入，影現(xiàn)于外如處琉璃。夫人體安快樂，如服甘露。顧見自身，如日月照。心大歡喜，踴躍無量。見此相已，豁然而覺，生希有心。”[16]620關于能仁菩薩的降生，這些經(jīng)書記載的細節(jié)不盡相同，但是無一例外都和六牙白象密切相關。事實上，不僅能仁菩薩降生和六牙白象有關，據(jù)《異部宗輪論》記載：“一切菩薩入胎時，作白象形。”可見，白象寓意著菩薩的降生。為何用白象來象征菩薩的降生？因為純白色的大象稀有珍貴，自古被認為是圣物。不僅如此，白象的特征和菩薩有相同之處。《摩訶止觀》云：“言六牙白象者。是菩薩無漏六神通。牙有利用如通之捷疾。象有大力表法身荷負。無漏無染稱之為白。”[17]菩薩以白象形貌降生，白象是菩薩的譬喻，象征著至高的力量和智慧。

(二)大乘佛法

與小乘佛法的自渡不同，大乘佛法注重“自渡渡它”。大象不僅可以自己渡河，也可馱負他人過河，與大乘佛教“自渡渡它”的教義相符合。《普曜經(jīng)》卷一《所現(xiàn)象品第三》中佛祖開釋：佛投胎當以“象形第一”。因“世有三獸。一兔。二馬。三白象。兔之渡水趣自渡耳。馬雖差猛。猶不知水之深淺也。白象之渡盡其源底。聲聞緣覺其猶兔馬。雖度生死不達法本。菩薩大乘譬若白象。解暢三界十二緣起。了之本無。救護一切莫不蒙濟。”[16]483此經(jīng)明確指出大乘佛法就比如大象渡河，不僅可以自渡，還可以渡它。

(三)布施教義

《大莊嚴經(jīng)論》卷十四記載能仁菩薩前生身為六牙白象王時“不住相布施”的故事。能仁菩薩前身是六牙白象王，其妾因嫉妒而發(fā)愿摧毀象王。她死后投胎為鄰國王后，假裝要用白象王的象牙做床才能康復。她深知六牙白象王篤信佛法，便派獵人身著袈裟前去獵殺象王。白象王知道前因后果后，甘愿讓獵人拔取象牙。獵人害怕遭報應，于是象王自己用鼻子活生生拔出了象牙，贈予獵人。白象王明知獵人要獵殺它，卻不計前嫌，主動送出自己的象牙，成全獵人，并發(fā)愿將來可以拔除一切眾生的貪嗔癡三毒。這種行為與“不住相布施”的佛教教義相契合。《金剛經(jīng)》中釋迦牟尼現(xiàn)身說法，講到自己過去五百世作忍辱仙人的時候就是“不住相布施”，被歌利王割截身體時，也能“不住相布施”，所以沒有嗔恨心，并且強調“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可見釋迦牟尼在成佛之前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不住相布施”，正是因為不生嗔恨心的“不住相布施”，釋迦牟尼終修成正果。而六牙白象作為釋迦牟尼的前身，它贈予獵人象牙的舉動與“不住相布施”的教義相吻合。《法華義疏》也云：六牙白象的六牙表“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布施排在第一位。

(四)象征佛寶

白象寶是佛教“七寶”之一。《修行本起經(jīng)》的《現(xiàn)變品第一》記述能仁菩薩投胎時有七寶導從，其中一寶便是白象寶，并云：“白象寶者。色白紺目。七肢平跱。力過百象。髦尾貫珠。既鮮且潔。口有六牙。牙七寶色。若王乘時。一日之中。周遍天下。朝往暮返。不勞不疲。若行渡水。水不搖動。足亦不濡。是故名為白象寶也。”[16]463而作為普賢菩薩的坐騎，白象具有非一般的神通。《法華經(jīng)》中《佛說觀普賢菩薩行法經(jīng)》云：“普賢菩薩身量無邊，……以智慧力化乘白象，其象六牙，七支跓地。其七支下生蓮華。象色鮮白，白中上者，玻瓈雪山不得為比。身長四百五十由旬，高四百由旬。于六牙端有浴池……象鼻有華，其莖譬如真珍珠色，其華金色含而未敷。”[16]389象不僅是佛教釋迦牟尼、普賢菩薩、虛空藏菩薩的坐騎，還是帝釋天、勝樂金剛的坐騎。可見，大象是佛寶的象征。

大象在佛教中的地位，佛教又稱“象教”。如《魏書·釋老志》云：“太延中，涼州平，徙其國人于京邑，沙門佛事皆俱東，象教彌增矣。”[18]“象教彌增”即佛教日漸壯大。總之，佛教里常見的大象是六牙白象，作為佛、菩薩的象征，不僅代表著佛本身，還表示佛教宗派、佛教教義，賦予神圣、高貴、強大、吉祥和圓滿的內涵。

三、大象的民俗信仰

大象廣泛參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在大象文化的構建中，民間習俗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具體來說，大象的民俗信仰體現(xiàn)在“太平有象”的祥瑞象征、象舞表演儀式等方面。

(一)吉祥祥瑞

在中國古代，大象是兼具有靈性和神性的存在，因其量少稀缺，被稱為“搖光之星”。《春秋運斗樞》云：“瑤光之精，散為象變。”[1]141瑤光是北斗七星的第七顆，它有“和氣、祥瑞”的寓意，而具有其精華的大象自然有祥瑞的象征意義，象征著政通人和、百業(yè)興旺和太平盛世。在漢代畫像石中，象旁邊經(jīng)常裝飾有祥云、異獸、瑞鳥等圖案，可見大象和祥云、異獸、瑞鳥一樣被視為祥瑞的象征。大象與其他圖案相結合，構成新的吉祥圖案，如興建于南宋之前的嵊州“溪山第一樓”的壁畫，就將方天畫戟、如意和六牙白象三種圖形結合組成吉祥如意的祝福圖案。除了與如意相組合，大象與寶瓶(瓶子)經(jīng)常搭配在一起，稱為“太平有象”。“太平有象”圖案中還有一種造型是六牙白象身披瓔珞，上刻蓮花紋象或其他佛教圖案，背馱負寶瓶的形象。“太平有象”圖案中的“瓶”除了取“平安”諧音外，還寓指觀世音菩薩的凈水瓶內盛圣水，可以播撒吉祥，具有明顯的佛教意義。以“太平有象”為主題的造型器最典型的是硯臺，如乾隆皇帝收藏的硯臺中有一個紫金石“太平有象”硯。中國古代與“太平有象”相關的器物很常見。明清宮廷中常見有銅、玉、瓷等制的“太平有象”器型，這些器物或置于案臺之上，或陳于廳堂之中，表達帝王對“四海升平、吉祥平安”的太平盛世的追求。直至今日，“太平有象”依然是非常吉祥的圖案，深受人們喜愛，并廣泛運用。

(二)樂舞禮儀

大象在先秦時期就參與了禮樂的構建，形成相關的樂舞傳統(tǒng)，其中最典型的是“象舞”。象舞最早見諸《禮記·內則》的“成童舞象”，周代貴族子弟們所習舞叫象舞。周代的象舞作為樂舞，是用來操練士兵和象形模擬而為的，后來配樂成為祭祀之用。它屬模擬舞，得名于動物之“象”，所展現(xiàn)的是舞容場景或是“執(zhí)竿以驅象”；象舞在周代典禮中運用較為廣泛，既可用于祭祀、宴饗，又可用于天子射禮以為樂節(jié)[19]。后世象舞大多用于儀式中，有大象表演舞蹈的情況，也有模擬大象的舞蹈。兩漢時期，象舞表演在民間廣泛流傳。張衡《西京賦》中記載有白象舞的表演：“白象行孕，垂鼻轔囷。”[20]李尤《平樂觀賦》描述東漢首都洛陽的百戲演出情況，其中就有“白象朱首，魚龍曼延”[21]場景。盛唐時期，象舞表演達到高潮，《新唐書·禮樂志》記載：“每千秋節(jié)，舞于勤政樓下，后賜宴設酺，亦會勤政樓。……內閑廄使引戲馬，五坊使引象、犀，入場拜舞。宮人數(shù)百衣錦繡衣，出帷中，擊雷鼓，奏《小破陣樂》，歲以為常。”[22]至今，南方地區(qū)還保存有象舞的習俗，尤以江西上猶縣的贛南客家“九獅拜象”、廣西德保象舞游藝活動、廣東海豐縣公平鎮(zhèn)“麒麟獅象舞”、汕尾陸河“南萬吉象歌”等為人所熟知。這些象舞演融入了歌功頌德、喜慶娛樂、祈福驅邪等豐富的文化內涵，寄托了人們對美好幸福生活的期盼。

四、結語

從先秦至明清，中國古代境內一直有大象生存，隨著氣候的變化，大象逐漸南遷，但它們仍然以一種或顯或隱的方式參與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參與人們的精神文化構建，被賦予深刻的文化內涵。由于大象的珍稀，它象征著權勢地位，在政治生活中更意味著馴化征服、歸化或效忠。純白色的大象更為稀有，自古被視為圣物，佛教將其與菩薩相比附，具有至高的力量和智慧，因此白象成為釋迦牟尼的象征。隨著佛教的發(fā)展，白象作為佛、菩薩的象征，不僅代表著佛本身，還表示佛教宗派、佛教教義，被賦予神圣、高貴、強大、吉祥和圓滿的內涵。在廣大民眾的生活中，人們把大象視作一種靈性和神圣的存在，代表著“太平有象”的吉祥祥瑞。我們認為，中國古代大象并不是簡單地參與人們的社會活動的一種動物，而是像龍一樣，形成意蘊豐富、滲透廣泛的文化意象，這種文化意象內蘊著廣大民眾對吉祥如意、“太平有象”生活狀態(tài)的向往，寄托著神圣的宗教信仰，也揭示著一個民族強大自信的深層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