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圭：拉丁美洲的民主社會政府

張成宇

（河北師范大學 河北石家莊 050024）

始于1999年的拉丁美洲左派“第三次浪潮”是以民粹主義或民族主義的表現為特征的，與舊民粹主義不同，烏拉圭左翼政府是21世紀初在拉丁美洲首次出現的社會民主替代方案，是舊民粹主義的政治新變種。同時，這一時期三個南美國家的社會民主政府都相繼亮相，其中包括：巴西的盧拉（2003-2011）和羅塞夫（2010-2016）；智利的拉各斯（2000-2006）和巴切萊特（2006-2010年）；烏拉圭的巴斯克斯（2005-2010，2015-2020）和穆吉卡（2010-2015）。

民主社會政府與左翼政黨組成的政府、工會和社會主義附屬運動密切相關。這些政黨經歷了政治變革，用溫和但有效的改良主義取代了革命意識形態，以此來確保他們在有競爭性和制度化的政黨制度框架內采取政治策略和選舉，烏拉圭的經驗尤其說明了這一趨勢。

民主社會政府的概念

拉丁美洲的民主社會政府是既符合歐洲模式又適用于拉美新政府的，它主要是由“制度左派”領導的，具有兩個主要特征：一是政府中左翼政黨在制度下取得了不少的政治經驗。二是這些政黨在多元化和穩定的政黨制度中被納入選舉競爭和代議制民主。這兩個特征導致了左翼政黨的演變和戰略調整，塑造了他們進入政府的路線，改變了政府的運作方式、議程和政策風格。

走社會民主道路的左派政黨放棄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深入改造的野心，他們接受代議制民主和市場經濟的規則，通過政治競爭和選擇“選舉道路”達到他們的目標，這種選擇需要接受資本主義，同時也需要溫和但有效的改革策略。因此，出于對形勢和選舉的考量，不論是什么意識形態的政黨都采取了一種類似的實用主義，在這條道路上，各政黨在選舉路線和政府機構方面完全接受代議制民主的規則，并遵守相應的政治限制，他們在開放市場中遵循資本主義經濟的邏輯，并且與新自由主義范式保持一定程度的連續性。但黨派內部的競爭也使得這些左翼政府培養出一種“差異邏輯”，這些政府開始尋求在戰略公共政策中的不同方向，轉向追求經濟發展、政治包容、人權和民主進步的目標。

政治資源和社會民主潛力

民主社會的潛力取決于每個政府的政治資源，包括以下方面:1.政治遺產、國家結構和公共政策模式；2.政府和執政黨在政黨制度方面的權力系數；3.工會聯系和社會包容。在這些領域中，烏拉圭相對于巴西和智利具有優勢，這使它成為該區域社會民主選擇的最佳的案例。

政治遺產、國家結構和公共政策模式

就國家結構和公共政策模式而言，這三個國家有著不同的歷史。智利在皮諾切特獨裁統治期間實行了一種激進的親市場改革模式，這種模式產生了持久的影響。而烏拉圭提出了一種典型的漸進改革模式，實施了權力多元化和政黨競爭緩和的中間派舉措。雖然過去的政治遺產和新自由主義時期的法案限制了政治行動，但以前和最近改革都為政府提供了經驗，甚至實現了國家和政治化的改善和創新。從瓦爾加斯和庫比契克的創立工作到費爾南多·恩里克·卡多佐的貢獻，巴西的歷史連續性和漸進積累正在發揮作用。智利也類似，盡管私有化進程令人印象深刻，但國家官僚機構、監管機構和促進機構以及支持公共政策的其他機構都是一致的。

權力系數。

政府的政治生產和對政治遺產的繼承，最重要的是取決于其“權力系數”，主要涉及兩個方面：1.左翼執政黨在整個左翼或執政聯盟內的地位；2.黨的立場。在這兩個方面，三國的差異是明顯的。

巴西和智利由代表不同派別的聯合政府統治，總統所屬政黨沒有成為議會中的多數，也沒有有涵蓋左派的整個領域，他們與其他政黨共享權力。而廣泛戰線在烏拉圭左翼擁有壟斷地位，形成了一個一黨多數政府，紀律相當嚴格，不需要訴諸聯盟或議會承諾，總統領導層也呈現出有利的局面。

除了議會代表的規模，意識形態的兩極分化也是需要考慮的重點，在智利拉各斯政府期間，社會黨與右翼集團政黨之間的意識形態距離相當大。而在盧拉第一個任期內的巴西和巴斯克斯任期內的烏拉圭，勞工黨和廣泛戰線與反對黨的意識形態差距較小。廣泛戰線與反對黨在意識形態上的平均差距相當溫和，這往往會降低政策創新的成本。

這三個國家的政黨都經歷過類似的演變，導致了意識形態上的溫和和重大的結構變革。然而，這一進程具有不同的特點和后果。與巴西和智利一樣，廣泛戰線也表現出自己作為一個專業選舉政黨的形象，與社會黨相比具有一定優勢，盡管受到機構職位與選舉呼吁之間不匹配的影響，但它仍然是一個制度化的政黨，并保持著良好的政黨認同水平，高于白黨和紅黨的對手。

工會聯系和社會包容

在政治資源中，工會與政黨聯系尤為重要，在巴西，智利和烏拉圭，左翼執政黨與工人運動之間建立了深厚情誼。這三個國家的工會都以不同的方式經歷了獨裁統治時期和新自由主義時期，其影響在當前的左轉中有所不同。烏拉圭的情況可能是社會民主等式的最佳案例，盡管在1990年烏拉圭工會成員減少，議價能力減弱，但他們還是設法維護中央組織，并團結起來反對市場改革，特別是通過進行全民投票反對私有化，他們選擇去參加全民投票而不是選擇大規模示威、罷工等其他經典的階級斗爭方式，為廣泛戰線的政治發展和選舉進步貢獻了他們的力量。

除了與工人運動的這種聯系之外，巴斯克斯政府還擴大了窮人的政策，并尋求擴大社會公民身份，將普遍福利與針對性福利計劃相結合，采取行動促進與沒有組織部門的聯系，

這些措施體現了國家在規劃和政治領導方面的作用。另外，它還代表了一個民主步驟，因為它促進了機構的進步，并使社會福利通過社會渠道惠及公民，這有利于改革的質量和長期的政治可持續性。勞工政策和社會保護計劃的共存也是烏拉圭區別于拉美其他外圍民主社會國家的一個顯著特征。

民主社會政府的治理形式

2005年烏拉圭左翼首次實現了社會民主政府，由于其自身的形式，廣泛戰線政黨的性質和總統內閣制的政府使得烏拉圭與拉美其他左翼政府區分開來。

烏拉圭:多數派總統制

在巴斯克斯擔任總統期間，廣泛戰線擁有很高的權力系數，是由多數黨派領導的一黨執政的政黨，具有較高的政治紀律。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被迫組建聯盟或作出議會承諾，因此他決定徹底放棄反對派。

廣泛戰線贏得了2004年的第一輪選舉，并在兩院獲得絕對多數（52%），這在拉丁美洲是罕見的，自1966年以來烏拉圭沒有任何政黨能與之抗衡。在2005年的市政選舉中，蒙得維的亞市政府保留了其61%的選票，占選民的42%。它也從此得到不斷發展，繼續管理19個部門中的8個（人口的73%，占GDP的四分之三以上）。鑒于這些結果，廣泛戰線占據了主導地位。

這時的烏拉圭擁有自己議會支持的政黨政府，可以頒布包括預算在內的普通法和特別法，以維持總統的否決權，并任命外交和軍事官員。盡管競爭壓力仍然存在，但兩個傳統政黨都淪為相對無害的反對派，在代表機構中也沒有占據一席之地，這在某種情況下成功地促進了政治上的“司法化”。

總統領導，內閣政府，聯盟黨

政治管理的重心是總統和部長會議。巴斯克斯將總統權力與多年來鞏固的政黨領袖地位結合起來，把自己定位為一個統一的領導者，超越了廣泛戰線的派系。成為一個主要的仲裁主席，負責設定方向和解決某些優先事項。

內閣是行政部門的支點，通過每周會議和會議機構進行有效運作，其頻率和運作方式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內閣與幾乎所有的廣泛戰線部門負責人合并，使其施政方式與議會代表保持一致。這種配置產生了一種總統制內閣政府，這在議會制領域之外并不常見，它反映了廣泛戰線作為一個聯盟黨的特殊結構，有大量的議會派系和廣泛的意識形態。

成立于1971年的廣泛戰線，是一個政黨聯盟，它用黨組織領導模式和多數決策規則取代了協商一致和否決權的原始決議原則，形成了一個新型政黨。其創始成員與新的團體共存，形成了一個大于其組成部分之和的集團，并建立了一個包容的身份。廣泛戰線成為一個“兩棲”黨，采取了傳統政黨掌權的一度做法，但也保持了其在社會中的根基，是一個綱領性和思想上有凝聚力的政黨。

與歐洲不同，拉丁美洲的社會民主體現了其“外圍”性質和時代特征，它們遠離凱恩斯主義的“良性循環”，沒有歐洲更成熟的區域一體化資源。即使在巴西，智利和烏拉圭等相對較發達的國家也存在缺陷，工人階級和工會的變化影響民主社會建設。此外，弱勢群體結構和規模發生了重大變化，他們往往生活在社會保護和經濟動態之外，因此，烏拉圭政府必須面對復雜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發展問題，這實際上為制定一項最新的新發展主義開辟了可能性。受自由主義影響，烏拉圭政黨的制度和廣泛戰線內部的權力平衡使得左派走的是溫和的改革主義道路，創造了某些領域的創新和連續性，是烏拉圭民主道路上的一次有益探索。但是我們也必須認識到烏拉圭的民主社會政府是一種支持在代議制和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環境下，通過經濟干預和社會干預的手段促進社會正義的一次嘗試，它雖然取得了不少成績，但終究不是科學社會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