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鐘離春

有一天，齊宣王問丞相晏嬰：“寡人有心冊封王后，想聽聽丞相的想法。”

晏嬰反問：“陛下的意思是……”

“我想封夏迎春為后。”

夏迎春很美，但晏嬰覺得當“國母”不能光憑美貌，便把話岔開說：“陛下睡得可好？”

“我正要請教你。”宣王說，“我夢見一輪滿月和一鉤殘月。滿月里有只玉兔，殘月上的黑影像荷花。滿月去追殘月，擋住了殘月。”

晏嬰說：“這也許跟選王后有關。我建議陛下去郊外狩獵。”

宣王帶著衛隊去打獵。草叢里跳出一只白兔，被宣王一箭射中。

白兔帶箭消失在一座農莊里，一位老丈出來迎接，并介紹自己說：“小民鐘離信。”

眾人進了農莊，宣王看見一個女子在亭中讀書。

鐘離信說：“那是小女鐘離春。”

鐘離春拿著一把滿月一般的團扇。因為讀書入神，忘記了揮扇，扇子遮住了她的半邊臉。

鐘離信說：“春兒，大王來了。”

鐘離春向宣王行禮，宣王吃了一驚，因為那女子被遮住的半邊臉露了出來——京劇里女子一般是不勾臉的，但鐘離春的前額上畫了荷花和荷葉，代表荷花形的疤痕，半邊臉上靛藍的底色表示勇猛，所以說她確實是有些丑的。

晏嬰悄悄說：“陛下夢中的殘月不就是月牙嗎？這女子的牙齒露出唇外，滿月擋住了殘月，剛才正是團扇擋住了她的牙。”

“愛卿的意思是，她就是我們要找的王后？”

“陛下不妨跟她交談一番。”

宣王便問鐘離春在看什么書。

“孟子的書。”鐘離春說，“聽說陛下跟孟軻先生交談了多次，那陛下對列國之間的王道和霸道有什么看法呢？”

宣王又吃了一驚——這鄉村女子竟然滿腹經綸。

經過長談，加上晏嬰敲邊鼓，最后齊宣王將鐘離春帶回宮去封為王后。

另一出跟鐘離春有關的戲叫《棋盤會》，我們也可以說說。

趙國仗著有個棋藝高超的白猿丞相，便向齊宣王發出挑戰，說誰輸了棋就得交出一座城池來。

鐘離春就去跟白猿下棋。

不一會兒鐘離春便處于劣勢，齊國的城池眼看著就要交給趙國了。她趕緊掏出一把山里紅撒到棋桌下。趁猴子撿山里紅的時候，鐘離春挪動了棋子。

鐘離春最終獲勝了。雖然好像有點耍賴，但不是常說“兵不厭詐”嘛，不管用什么辦法，還是保住本國的領土最要緊啊！

《湘江會》講的是名將吳起為魏王策劃的一個陰謀。

鐘離春陪齊宣王來到魏國，魏王也說要比賽，也以城池為賭注。先來“文比”，魏王讓人取出一張琴，說：“這叫‘蒲弦琴’，琴弦是用蒲草做的。你能在這張琴上彈出曲子，就算贏了。”

鐘離春伸手就要試彈——

“慢，”吳起說，“要是把草做的琴弦碰斷了，你就輸了。”

鐘離春踱到窗前，思索著。窗外起了風，原野上回蕩著奇妙的轟響。鐘離春發現原野上的草正是做琴弦的蒲草！她立即取出團扇，一揚扇，那琴便輕輕地“錚”了一下。

接著她擎扇起舞，矯若游龍，扇底生風，風中琴鳴。

一曲奏罷，鐘離春亮相收勢。她用了團扇遮面的動作——毫不猶豫地遮住俊的一半，而向魏王露出唇外的白牙。

宣王不由得大聲叫好。

鐘離春再問對方：“武的比什么？”

吳起指著百步外的高竿：“射落竿上金錢，便為贏者。”

鐘離春取一支箭，開弓如滿月——

沒想到吳起已悄悄瞄準宣王射出一箭，鐘離春飛速擋在宣王身前，用口叼住暗算之箭。說時遲那時快，她手中的箭也已射出。這箭沒有射落金錢，卻正中魏王的咽喉。

周銳說戲

這些戲的主角鐘離春挺有特色，雖是旦角，卻像凈行一樣需要勾臉。可惜，從梅蘭芳的老師王瑤卿起，已把這一點“特色”抹掉了，京劇舞臺上的鐘離春沒了臉譜，又開始了俊扮相。多虧中國的劇種繁多，我從漢劇《湘江會》里找到了這種半俊半丑的特色臉譜。

至于鐘離春的裝束，我是從老藝人馬祥麟演《棋盤會》的短視頻里找到的。作畫時，我讓令旗半遮臉，故意露出丑的那一半，表現的就是鐘離春不靠顏值吃飯的自信。

女將頭上插兩根翎子，其中一根我讓鐘離春咬在了嘴里。這原是《群英會》里周瑜的動作，他口銜雙翎，表現嫉妒、憤怒時的激動，鐘離春這樣做，只是稍稍地抖一下威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