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珠亦凡
我會用紙疊出一個豬頭來,這是爺爺教我的,但我確實不知道該怎樣創造一個紙老虎,所以我也沒見過“紙老虎”,直到富榮哥的出現。
富榮哥,一位58歲的“新青年”。第一次在我班三尺講臺亮相的時候,一件短袖藍襯衫,衣角塞進上下一般寬的黑長褲,而長褲又被提到肚子上,拿皮帶一綁,這扮相也算標新立異了。
富榮哥很黑,臉像一個未剝皮的馬鈴薯。他一開腔,我仿佛聽到寒山寺的鐘聲響了。“哇哦——”我暗自感嘆。后來一節課下來,這老師規矩可多,但多留有余地。要求坐正,又說把椅子往前拉,這也和靠在椅背上沒什么區別了。
“紙老虎”搖頭晃腦地走來了。“你們抄好了沒有?”回答是一片沉寂中響著的“沙沙”聲。此時白亮的天光透過玻璃窗照亮他的黑臉,“快點,就這么幾個字你們還要抄這么長時間?”他開始無聊地在班里巡視了。“你們邊寫我邊給你們說個故事。”他開口了,拐帶著他的鄉音。
“從前,有一頭狗熊在睡覺……”這前言不搭后語的開頭任誰也摸不著頭腦。“有個人要去殺它,都知道狗熊力氣大,皮厚,人打不過。肯定不能硬來,那怎么辦哩?智取。”
“那又怎么智取哩?那個人,就拿一把刀,往狗熊心臟那邊一插!”富榮哥的眉毛揚起來了,眼睛瞪得圓圓的,眼里的光把我又打入疑惑的深淵。“狗熊沒死,就感覺胸口癢癢的,它就用爪子去撓,撓了呢,沒用。一急就一掌拍下去,刀子拍到它心臟里邊去了,好了,狗熊死了。”他一攤手,接著又回抱到胸前,繼續在桌椅間踱步。
“那么我們說,狗熊是怎么死的?是笨死的。”他突然站住了,俯下身笑看著奮筆疾書的我們,“那么,你們是怎么‘死的呢?”又突然站直了,抬手對著空氣指指點點:“你們是慢死的……”沒想到富榮哥還有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志向,大家埋頭大笑。他又問:“你們抄好了嗎?”
富榮哥無疑是高要求,但他滴水不漏的習慣似乎也容易被我們的天真無邪而打敗,不然他就太累了。他告誡我們,教育我們,試圖指揮我們,最后只剩一聲嘆息:“我真是太瞧得起你們了。”每天在帶不動“隊友”的哀怨眼神里,在談到阿基米德、伽利略等人時,他會露出一個月牙形的笑容。
這位“紙老虎”,總是讓我忍不住笑,笑自己太笨,笑他太執著,笑他太無奈。
(指導教師:馬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