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視角下民國“尚武熱潮”的網絡邏輯和當代啟示

孫 蕭，昝勝鋒，王 菘

（山東大學 體育學院，山東 濟南250061）

2017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明確提出“大力發展武術等傳統文化”的要求，正式從國家層面確認了武術等優秀中華文化的突出地位。武術名曰“武術”，實則“文武雙全”——文可弘揚民族文脈，武可強健人民身心。因此，武術需要我們在精神和實踐中雙重重視，這種重視是以提升人們對武術的接觸度和認可度為體現、以大力推廣和普及為前提的。

研究發現，作為現代武術發展起點的民國武術或許能夠提供一些借鑒。百余年前，中華民國通過多項改革建立起廣泛、密切的武術要素聯結，成功造就了人人尚武的社會熱潮，為后世的武術推廣摹就了一個雖不完美，但值得細究、參考的范本。遺憾的是，學界對民國武術的精研主要聚焦于拳理技法［1］、武術組織［2-3］和學校教育［4］等微觀層面，而宏觀層面的研究內容雖豐富卻較少論及武術推廣過程中的各方聯結［5］，“三維基點”的發展設想［6］也在篇幅限制中失于片面。因此，本文擬結合ANT（行動者網絡理論），通過對民國時期武術推廣狀況的回溯，立足整體地分析動態系統中的各方行為，理順要素關系，明晰“尚武熱潮”出現的理論機理。同時，在明確環境和要素差異的基礎上，靈活借鑒彼時武術推廣的網絡建構邏輯，從而在新視角下得出對今后武術推廣的有益啟示，在“以史為鑒”中“古為今用”。

1 “尚武熱潮”的背后——民國武術推廣的行動者網絡分析

1.1 “尚武熱潮”——民國武術推廣成功的社會表征

不同于學界尚武傾向［7］、尚武思潮［8］的提法，民國的“尚武熱潮”，不是由社會現象所反映出來的概念抽象，它就是切身可感的社會現象本身，一種自上而下（從社會頂層到普羅大眾）、由表及里（從政策、技法到精神、“民魂”）的對武學文化的推崇和對技擊套路的廣泛實踐。在各方的不懈努力下，廣大國民的習武熱情被徹底點燃，中央國術館一度學武者眾，甚至在開放程度有限的時代里吸引了女學員的加入；以精武體育會為代表的民間組織曾“呈現過繁盛景象”［9］，甚至一度由大城市發展到海外［10］；武術的習練人數由之前的“少而精”真正地向“恒河沙數”轉變［5］，“惟見鍛煉身手，研究技能，成具奮勵之精神，尚勇之氣概，舉國皆然，于是方謂國術之普及矣［11］?！蔽湫g的全面繁榮凸顯著“尚武熱潮”的形成，而民國武術的推廣普及毋庸置疑是成功的。

1.2 ANT和民國“尚武熱潮”的聯系機理

ANT（（Actor-Network Theory，行動者網絡理論）又稱轉譯社會學、異質建構論，是一種分析科學、知識、社會構建的方法，是“對人類社會活動某一方面特征的現狀及其運行機制的概括”［12］，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由法國巴黎學派創立者布魯諾·拉圖爾（Bruno Latour）提出［11］。在該理論中，行動者（Actor）、異質性網絡（Heterogeneous Network）和轉譯（Translation）三者是核心［13］，無論是“人”（個體和組織）還是“非人”（知識、技術、信息等）都被視作同等重要的主體行動者，由行動者搭建起異質性網絡。異質性網絡中的行動者被稱為異質行動者，它們各自發揮行動能力，從而造成網絡中各種條件和信息發生轉化，這種轉化被稱為“轉譯”（translation）［12］。成功搭建行動者網絡的意義在于兩點：幫助呈現或理解一個項目或事件的結果致因，以及控制風險、擴大效益。首先，ANT創造性地破除了主客體的對立狀態，通過對要素行為和問題的轉譯性描述，將更長的關系鏈條嵌入個體層面的“看似偶然”之中，更加全面、直觀和科學地將問題、關系及結果展現出來，而其中蘊含的運行邏輯也在這個過程中漸次清晰；其次，各行動者主體在共同的集體（collective）中流通地分享著彼此的屬性［14］，它們既受到他者影響，又不斷對他者輸出轉化條件。對個體而言，它們彼此間風險共擔，利益同享；對集體而言，它面臨的問題在不斷流動中得到稀釋，而行動者的集聚卻能實現1+1＞2的規模效益。

從ANT的角度來看，民國“尚武熱潮”是武術推廣成功的表現，也是異質性網絡建構、運轉成功的表現。在民國武術推廣的行動者網絡中，各方行動者的存在和“強體御侮”時代宏愿的落地密切相融；政府密集出臺的政策文件和結構性革新的努力促成了“轉譯”機制的形成和其余網絡要素的動態強化；“轉譯”的過程表達了武術推廣行動者間的交互行為；“網絡”則呈現了這些要素主體的合作聯結。這樣看來，民國的武術推廣存在著典型的網絡邏輯。

1.3 民國“尚武熱潮”的行動者網絡構成主體

民國“尚武熱潮”背后的行動者網絡構成主體主要分為4類：第一類是規劃倡導者，主要指積極為消弭社會積弊和復興武術提供先期規劃設想的知識精英和社會名流。第二類屬于最終決策者，指當時的政府和權貴政要，它們決定著來自知識界和社會底層的呼聲能否受到重視，并以政令保障的形式給予其根本性支撐。第三類是社會傳播者，主要以當時的報刊媒體為主，對武術在民眾中的普及傳播起到巨大作用。第四類是直接響應者，包括中央國術館、地方武術學校、武術社團、民間習武者等，他們既是武術推廣傳導系統的“終端”，又聯結起各類行動者主體；它們的發展狀況是武術推廣成效最直接的表現（表1）。除此之外，民國的武術推廣過程還應考慮社會環境、集會場地、武術典籍、交流活動等各類要素，它們也融入上述4類行動者的網路交界里，對網絡運轉產生影響。

表1 民國武術推廣行動者類別構成

1.4 轉譯的成功——民國武術推廣網絡的運行邏輯

根據行動者網絡理論，民國武術推廣的過程就是身份識別、搭建行動者網絡、最終構建起一個多元聯通的網絡平臺的過程。它的本質是，知識精英、政府、報刊媒體等間接參與者（相對于“尚武熱潮”的社會現象而言）借助實體或非實體機構的宣貫，將尚武思想和習武行動嵌入直接參與者（或潛在直接參與者）的內生網絡中，形成一個新的內生——異質性網絡，使得各行動者主體能夠在全社會的武術推廣普及中表達出自身的利益訴求，并通過強制通行點（OPP）的確定，鎖定共同目標。受時代發展的影響，雖然政府要素并未和其它行動者全體建構起直接聯系（更多依賴報刊媒體這一中介），但它是尊武思想的推動者和武術推廣成敗的最終決定者，因此，政府實際上是系統中的核心行動者。圍繞核心行動者，民國的武術推廣網絡以“問題呈現-利益賦予-征召和動-異議解決”的邏輯結構依次展開。

1.4.1 問題呈現

在問題呈現階段，針對最終目標的實現，首先要明確各行動者所面臨的問題。由于系統中異質行動者的具體目標存在差異，它們共同的目標就需要強制通行點（OPP）來實現（圖1）。

圖1 民國“尚武熱潮”中各行動者相互關系示意圖

然而，異質行動者在實現共同目標中會面臨利益相關的各項問題，這些問題即是“強制通行點”達成的首要障礙——從民國之初的北洋政府到之后的國民政府，始終面臨著內憂外患、政權不穩的困擾；抑武的傳統導致領域內知識精英傳播“尚武思想”的政治抱負和社會價值無從實現；武術期刊典籍面臨影響力偏低、武學內容發掘不足的問題；中央國術館面臨“傳播武術”負擔較重、發展方向不甚明確的問題；武術組織遭到長期禁錮，處境艱難；民間眾多習武者的經濟收入、個人志向遭到巨大打擊，難以獲得應有保障。此外，在其它非人類行動者之中，武術賽事的規則和形式逐漸落后，常因“科學性問題”被質疑；民辦的武校招生困難、資金短缺，逐漸難以為繼。

通過以上問題分析可見，成功的武術推廣要解決4個方面的問題，即國民精神塑造、開化程度增強、武學文化發掘和保障條件改善。在對問題的探索之中，多方行動者獲得了直接交流的條件，也為后續的角色利益分配打下基礎。

1.4.2 利益賦予

問題的呈現強化了行動者的各自角色，也往往隱含著行動者的利益訴求:作為核心行動者的政府希望通過推廣武術實現“民強國強”，穩固政治根基；知識精英和報刊媒體希望在“弘揚文脈”的同時進一步提升社會影響力；直接響應者群體既希望他們所熱愛的武術事業得到肯定，又有經濟保障方面的必然需求。此外，武術的套路技法、珍貴典籍、器械藥理等相較邊緣的行動者也經由“代言人”發聲，提出了亟待保護的訴求。

基于此，政府圍繞武術的推廣普及展開一系列的謀劃：廣納諫言，鼓勵知識分子就武術各領域發展各抒己見；將武術正式確立為“國術”，提升武術推廣的政治高度；支持武術期刊創設，保存國術史料；加強校園教學，保障組織發展，促進民眾習武等等。這些設想將各方行動者的利益逐漸集中，通過問題的解決完成系統化的利益分配。

1.4.3 征召和動員

根據拉圖爾的觀點，轉譯的過程是環環相扣的，是“討論所有這些事物被連接到我們的集體或者主體周圍的方式”［15］，征召和動員的成敗決定了轉譯的成敗，而轉譯的成敗決定了行動者網絡構建的成敗。

有學者提醒我們，在實踐層面上應該“不能僅僅聽其言，更要觀其行”［16］。核心行動者的謀劃和舉措提供了網絡鋪設的可能性，而關鍵行動者的行動負責將這種隱性關系上升為顯性關系（圖2）。在“尚武熱潮”的網絡中，直接響應者對征召和動員的結果產生直接反饋，它們自然成為了網絡下游的關鍵行動者。

在直接響應者層面，中央國術館由政府撥款籌辦、要員任職，在短短兩年內就“形成了一個較為完備的國術館系統”［17］。數萬名學員奔赴各地傳武任教，為武術的迅速推廣發揮了以點帶面的作用；《國術月刊》《國術特刊》等的面世繼續強化著知識精英、政府與“下游行動者”的關聯；兩次國術國考為廣大民間武者提供了展示的舞臺，也大大提升了武術比賽的影響力。從武術組織的角度出發，以精武體育會為例，其會員一度多達40萬人，為許多民間武者提供了安身之所和發展平臺；《精武》《佛山精武月刊》等會刊在全國各地甚至海外掀起了一股習武潮流；另外，它還是中華全國武術運動大會等全國性武術比賽的主力團體。就這樣，一個由知識精英牽頭、政府主導、媒體推介，由官辦和民辦、組織和個人、理念與實踐相互交融的征召與動員程序開始啟動。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劉緯祥、李存義等武術拳師為“消除門派之見”主動合作，“纔走入大同領域”［18］，武術名家陳公哲、姚贍伯、陳鳳元在颶風天災后自費重建精武體育會館［9］——這不僅是異質行動者利益集中的自然行為，更是建立在妥協、犧牲基礎上的自發行為，是強制通行點利益大于獨立行動者利益的明證。

圖2 民國“尚武熱潮”中各行動者相互關系示意圖

1.4.4 異議解決

當行動者網絡運行時，異質行動者之間從無到有、由小變大的的分歧是難以避免的，它對于網絡的威脅程度和解決方式決定了既成系統的穩定性。

如表2所示，派系隔閡、速成與深度教學之辯、以及套路與技擊之辯三者是阻礙“尚武熱潮”形成的主要異議點。在國民政府時期，國術研究館（中央國術館前身）成立不久，即發生少林、武當兩門派矛盾激化情況，導致了教務機構的直接瓦解［19］。由此可見，派系隔閡在眾武學分支間高筑屏障，極大阻礙了拳理技法的交流共建，對彼時的武術普及頗有威脅。因此，既是武術家又是“實權派”的張之江、馬良等人積極改革舊制、統轄管理、融化矛盾，推動各派名師在教研中“各顯身手”，精誠合作；而“門派互通”既符合當時的社會輿論期待，又是許多武術家“愛國傳武”的價值追求，“甚至還出現了青島國術館‘門戶之見’消除的案例”［5］，門戶意識最終讓位于國家的統一化意志。

表2 民國武術推廣行動者網絡的主要異議點

另外，轟轟烈烈的國術普及運動勢必催生出一種“躍進”行為，簡化教學、班級授課、分批教學的形式使“而今習武幾個月就可以出師”［20］成為了可能，這不免招致了不少武術家的批評。時人擔憂速成教學造成初學者對拳術內容“毫無所知”［21］，國術精髓也會隨之式微——言下之意，照這樣下去，國術即便被推而廣之亦不免“武之不武”。幸而有識之士意識到了這點，他們一面將“術德并重，文武兼修”的教育思想更深入地貫徹下去、盡力保留武學內涵，一面改良班授制，成立速成班和深度教學班緩解矛盾。從結果看來，在再一次的相互妥協中，精英培育和大眾普及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對立兩面。

套路與技擊之辯自民國至今都沒有完全定論。彼時褚民誼以“保存民族性”為慮，主張武術套路化；而張之江則直言把套路當武術只是“博人一笑”，堅決推崇打練結合的發展方式。即便他們各執己見，由此組織的考核、比賽也是差異甚大［6］，但這點異議并未切斷學校、組織、個人和賽事的各方聯結，不構成行動網絡的致命威脅。

綜上，民國“尚武熱潮”背后的行動者能夠主動協調、采取積極行動化解威脅，避免了個別分歧摧毀上一環節的行動成果，這是武術推廣過程得以持續的重要因素。

2 百年后的行動演化——民國“尚武熱潮”對當代武術推廣的啟示

世殊事異，民國時期距今轉眼已逾百年，現代武術從彼時的起步期到如今的轉型期也經歷了巨大的環境變革。同民國時期的“尚武熱潮”相比，當代的武術推廣行動者網絡環境在經濟上從飽經剝削到國富民強，在政治上從處境艱危、政府“單核”庇護到逐步轉型、政府和市場“雙核”保障，在文化上從“尚武救國”到“文化復興”?？梢哉f，當前的武術推廣事業理應享有不錯的發展機遇，但實際上卻“精神和文化的傳承出現了斷層”［22］。這使我們更有必要從民國的武術推廣中汲取有益經驗，尤要在痛定思痛之后將其落到實處:

2.1 整體性——搭建結構化體系，實現武術推廣的要素聯動

用ANT視角審視民國經驗帶來最大的不同是，我們不再微觀地考慮武術推廣的某方面問題，而是從整體出發，將上下游的利益流動聯系起來，以期實現整體利益并妥善解決問題。從民國時期“蒸蒸日上”“齊心協力”的武術推廣結果來看，在網絡構建的前期，作為核心行動者的政府是這種“運動式風潮”起而行的根本保障，而后期系統的優化方向則取決于個體行動者的聯結狀況。

因而在當代的武術推廣中，要想避免其他行動者的利益追求是孤立的、單向的、短視的，就有必要率先發揮政府的主動支持作用，將上游的隱性聯結強化為顯性關系，繼而使下游各行動者的代言人在“觀念”上對系統網絡的運轉保持信任態度，從而愿意為結構問題采取行動。為了避免“弘揚中華武術”的偉大事業流于形式或淪為口號，相關學者可以把握、制造契機（例如百年間重大武術事件、賽事、團體的紀念活動等），通過和政府的密切溝通，將武術推廣工作以“新時代新風潮新運動”的方式全面鋪開，吸引更多民眾真正參與到了解武術文化、參與武術鍛煉中來。而這種倡導一旦得到民眾認可，以點至面的效果便不難實現。

另外，王曉晨等曾經指出，人們按照西方體育范式將不可分割的武術劃分為套路、散手和功法，導致了它們“形同陌路”［23］；基層習武個體的逐利需求和身份認同危機引發了一系列失調和行為越軌，“假大師”“收費斂財”等不良現象再一次加重了民眾對武術的負面刻板印象［24］。對于這種片面聯結損害系統利益的狀況，其余行動者要保持警惕，例如政府出臺規范性文本政策“及時叫停”，市場提高準入和日常監管標準，媒體積極發聲，習武主體主動反思整頓等，共同維護武術的整體性和嚴肅性，及時排除危害網絡因素，以結構化的思維來順推結構化的體系。

在這樣的前提下，一旦系統問題得以改善或解決，將會再一次大大提升各方行動者聯動行動的信心，使網絡結構得到縱向和橫向的雙向強化，最終形成良性循環。

2.2 創新性——隨時代發展不斷更新網絡系統，保持網絡“生機”

民國武術圍繞“國家化”展開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改革和創新。從系統功能看，教育官辦和教學改革建立了政府和校園的直接聯系，也拓寬了武術推廣渠道、進而把民眾囊括進來；賽事改革直接顛覆了“愛好切磋”的性質，成了規制化的國家行為；政府、學者或資助、或投身武術資料發掘工作，不僅保住了珍貴的武術遺產，更凸顯了民間武術家的社會價值、免除了生活方面的后顧之憂、喚醒了他們不遺余力推廣武術的熱情。

足可見，各方行動者無論處于網絡中哪個位置，它們都蘊含著巨大的“生機”潛力，適宜的平臺更能讓它們因時而動、各展所長。在當代，市場經濟的發展使“武術市場”躋身武術推廣的核心行動者之列，它的驅動力絲毫不亞于政府行為。僅以商業賽事為例，其產業化過程融合了文化、運營、交流、傳媒等多種要素，帶來了驚人的經濟效益和社會影響力。從中國武術職業聯賽（WMA）、中國武術職業散打聯賽（CKA）等以往的經驗來看，資金保障、文化意義和賽事觀賞性是當代商業賽事推廣最重要的成功因素。所以，要大膽引入全面競爭機制，確保賽事間競爭、贊助商競爭、服務競爭、賽制競爭、選手競爭均有體現；在市場規范下鼓勵理論特色、技擊特色、賽制特色、運營特色、地方特色等武術文化符號“百花齊放”；深入展開市場調研，精準把握主流文化和審美取向，樹立武德武技俱佳的“偶像典型”，通過公眾號、應用程序、網絡電視廣播、音視頻等各種新媒體平臺和形式反復輸入、輸出的循環交互，將愛國情緒、“地緣親情”［25］、文化享受、情感宣泄、興趣焦點集于一體，最終讓“運動式”的武術推廣進入人民的常態化生活中。在理想狀態下，市場加入并成為核心行動者，賽事、產業和新媒體的密不可分都是新時代網絡更新的體現，而網絡的“生機”即借此得以維系。

2.3 差異性——明確外部邊界，引導內部行動者“各歸其位”

民國武術推廣的內外差異性是其發展安全的關鍵因素。面對“國技只是術科之一而已”［26］的質疑，梁啟超、張之江等有志之士取法日本武士道精神，提出“國術為民族精神之所寄”［27］，強調要將國術與其余項目區分開來，在實踐中凸出民族性和文化性。在武術系統內部，雖然圍繞“打”與“練”的爭論始終不休，然在政府的強干預下，異質行動者們總體上合作大于分歧，分工明確多于混亂失序。

相比之下，處在轉型期的當代武術推廣面臨著自身定位和未來方向兩方面的挑戰。馬文博等曾直言，中國自近代以來的發展和改革模式甚少切合自身的文化特點，成了“裝在套子里的人”［28］，武術推廣中的文化剝離現象使其作為優秀傳統文化的優勢盡失。近百年的發展歷史證明，被視為“中國式體操”的武術和“殺人技”的武術均不是它的本貌，在身體鍛煉和精神修習中回歸“民族文化根脈”之本才是未來發展的正途。因此，應當把重視文化、傳播文化的中心原則注入到每一個武術推廣場域。例如，在校園中試點武術文化體悟課程，并且其內容主要從已有“功套用”課程中提煉武學內涵和背景知識，在激發學生興趣的同時，使其真正認可“所事之奧義”；社會及商業賽事主體要注重設計，以突出文化吸引力（例加入賽前、賽中和賽后的儀式化元素，在比賽間隙通過多媒體進行特色武術拳種、社團組織和代表性名家的文化背景推介等）的方式，擺脫“少人問津”“名不副實”的尷尬境地；在廣場、公園等地多舉辦武術文化推廣活動，利用武術＋服飾文化、武術＋旅游文化，武術＋戲曲文化，武術＋書法文化等，通過跨領域文化碰撞的方式，展示民族傳統文化的獨有魅力，破除民眾對武術“陳舊”“小眾”的刻板印象，表明武術在保留優秀傳統的基礎上，既可以“新潮”也可以“大眾”的未來發展新態度。另外，根據人們的實際需求，未來的武術推廣主要是一個“讓打走向賽場，讓練走向廣場，教學二者相長，文化貫穿始終”的過程，這些要素只有“各歸其位”，才有可能“各司其職”，以避免個別要素的行為和時代發展不相適應。

3 結束語

不得不承認，經歷了長久的迷茫和掙扎，中國武術強大的文化感召力在異化發展中逐漸式微，這也引起了學界廣泛的反思與討論。在這一前提下，我們應當秉持“越好的推廣就是越好的傳承”的理念，嘗試將武術推廣看作一個整體工作，通過調動和發揮各方活性提升其傳播力和影響力。在走過單純屬于“嚴肅表演”和“健身項目”的彎路后，越來越多的人呼吁武術回歸文化本質、回歸技擊特性、回歸健身又修心的目標，這是值得我們深感欣慰的改變?？梢韵胍?，未來的武術推廣一定和時代特點緊密結合，真正以民族文化發展需求和民眾精神訴求為導向，新時代的“尚武熱潮”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