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蕓行,孫宏亮
(1.大連醫科大學醫學影像學院,遼寧 大連 116100;2.大連醫科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遼寧 大連 116100)
新冠肺炎疫情對醫學生生命觀產生了顯著影響。對此,要有針對性地開展醫學生生命倫理教育,促進醫學生全方位成長,助力“健康中國2030戰略”,實現全民健康。
自制調查問卷“新冠肺炎疫情對醫學生生命觀的影響”,調查醫學生在疫情期間對醫學實驗、職業精神、臨床實踐等方面的態度和看法。通過問卷星平臺發放,共收到有效問卷646份。涵蓋臨床醫學類專業學生368人(56.97%),藥學類和中藥學類專業學生138人(21.36%),醫學技術類專業學生42人(6.50%),公共衛生與預防醫學類專業學生24人(3.72%),基礎醫學類專業學生19人(2.94%),護理學類專業學生6人(0.93%),口腔醫學類專業學生5人(0.77%),中藥學類和中西醫結合類專業學生5人(0.77%),其他醫學類專業學生39人(6.04%)。研究對象性別和年級分布見表1。

表1 研究對象性別和年級分布情況(人)
調查中,對“如何看待實驗動物”這一問題,選擇“同情它們,但是為了人類利益必須進行實驗”的學生占42.72%,而選擇“它們和人類一樣都是生命,我們應盡量避免使用活體動物做實驗”的學生占41.02%,有14.24%的學生選擇“不知道,很矛盾”,僅有2.01%的學生認為“他們僅僅是動物而非人類,我們必須忽略其感受,才能保證安心進行實驗”。在回答“您認為在疫情肆虐之際,疫苗研發時先用于動物,安全后再應用于人體的行為道德嗎”問題時,68.42%的醫學生認為這一行為道德,選擇“不知道”的學生和選擇“不道德”的學生分別占19.66%、11.92%。在問及“動物實驗課前是否會進行預習”時,大部分醫學生經常充分預習,實驗過程中不需要頻繁翻閱書本,占65.02%(見表2)。在問及“人道主義地對待實驗動物與今后做一位有醫德的醫生之間的關系”時,絕大多數學生(81.11%)認為有很大關系(見表3)。
調查中,在回答“您如何看待一部分醫務人員在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等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時,寧愿辭職也不愿意馳援一線的行為”時,學生的觀點較為分散,態度分歧較大(見表4)。在回答“是否贊同本次疫情過后,緊張的醫患關系能得到顯著改善,傷醫事件將大幅減少的觀點”時,大部分醫學生持中立或消極態度,僅有21.05%的醫學生持較為積極的態度(見表5)。

表2 醫學生在動物實驗課前預習情況

表3 醫學生對“人道主義地對待實驗動物與今后做一位有醫德的醫生之間的關系”的看法

表4 醫學生對“拒絕馳援抗疫一線”行為的觀點

表5 醫學生對“疫情后醫患關系可以顯著改善”的看法
調查表明,在回答“如何看待意大利醫生進行選擇性救治,年輕人或身體健康的人可優先治療,年老者只能讓其自生自滅”問題時,學生的選擇出現了較大分歧,選擇不贊成的學生占42.26%,選擇贊成的學生占37.15%,難以選擇的學生占20.59%。在回答“對于新冠肺炎這種新型疾病,其醫療手段和藥物是否可以突破常規的安全有效性評估程序,在安全風險和生存希望之間選擇生存希望”時,持肯定態度的學生占47.52%,持中立態度的學生占41.33%,持否定態度的學生僅占11.15%。同時我們也將這兩道題之間的潛在關聯做了數據分析,結果見表6。

表6 醫學生對“是否贊成選擇性救治”與“是否贊成選擇生存希望”問題回答情況(人)
調查中,在回答“我國率先完成了首例新冠肺炎患者遺體的病理解剖,極大地提升了醫務工作者對新冠肺炎的認識水平,對于了解疾病的發病機制和治療方法等意義重大。您是否會選擇在死后捐獻遺體用于科學研究”問題時,有50.77%的醫學生清楚解剖學對于醫學的重要作用,表示會捐獻遺體(見表7)。對于“您認為醫學生是否有必要進行生命觀教育”這一問題,絕大多數學生持肯定態度(“很有必要”或“有必要”),極少數學生持中立態度(“作用有限”)或否定態度(“可有可無”或“完全沒有必要”)(見表8)。將調查對象以年級為標準分為兩組,即低年級(一、二年級)和高年級(三、四、五年級),將年級與本題選項相關聯,顯示二者之間的隱含關系(見表9)。
疫情期間,醫務工作者本著有利、尊重、公正、互助的原則奔赴抗疫一線,醫學生生命觀在潛移默化中受到影響。調查中我們發現,對許多發人深省的倫理問題,如“如何對待為人類做出巨大犧牲的實驗動物”“如何看待一部分醫務工作者在疫情面前違背職業道德”“如何看待新冠肺炎遺體解剖及其對于捐獻遺體的態度”等,醫學生都有自己的態度和看法。換言之,經過醫學人文教育的熏陶,醫學生已經對生命產生了更高的感知能力,不斷反思和修正自己的生命觀。生命觀教育要緊跟時代的步伐,抓住疫情這一新形勢,與時俱進,為醫學生生命觀的自我革新做出必要的指導。

表7 醫學生對于死后捐獻遺體的態度

表8 醫學生對生命觀教育必要性的認識

表9 不同年級學生對生命觀教育的態度(人)
人道主義地對待實驗動物一直是高校醫學人文素養培養的重要內容,究其原因主要包括兩方面。
一方面,實驗動物為人類的健康做出了巨大“犧牲”,人類對此負有道德責任,我們理應對其進行補償。在現代醫學發展進程中,無論在醫學生教育、醫學科研人員試驗還是指導臨床醫生治療中,實驗動物都以其生命維護著人類的健康。在本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實驗動物更是起到了關鍵性作用,主要表現在:第一,臨床選擇用藥。由于人類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疫情沒有特效藥物,所以就需要建立實驗動物模型,去嘗試多種可能有效的藥物,并最終篩選出無毒副作用的藥物用于臨床治療[1]。第二,新冠肺炎疫苗的研發。眾所周知,疫苗的臨床人體試驗必須經過動物實驗進行臨床安全性評估。在這一過程中,數目龐大的實驗動物將被注入各種亟待驗證其安全性、有效性的藥劑,其中一部分動物會因此而喪命,還有一部分動物則會被執行安樂死[2]。
另一方面,善待實驗動物與臨床工作中善待患者實則同等重要。人與實驗動物同為地球生命共同體中的一員,高校只有培養醫學生對實驗動物的尊重之情,才能逐漸培養其對生命的敬畏之情,在今后的醫療活動中才會將患者當作一個真正的生命去對待,在溝通時設身處地地考慮患者的感受,從而減少醫患矛盾。調查發現,有近40%的醫學生在實驗課前并未充分預習,在實驗過程中需要頻繁翻看書本,徒增了實驗動物的痛苦。這種行為與當今國際上普遍推崇的動物實驗指導首要原則——3R原則相違背,3R原則倡導盡可能地避免或減輕給動物造成的與實驗目的無關的疼痛和緊張不安[3],于此而言,一部分醫學生的做法是極不道德、不負責任的。而大部分醫學生雖然能意識到新冠肺炎疫情中實驗動物所受到的傷害與善待實驗動物的必要性,但在實驗操作細節上,仍對動物福利原則把握不足。
高校通過舉行相關儀式或進行醫學人文課程教育,雖然使醫學生在理論層次上已經對善待實驗動物十分了解,然而并未真正深入醫學生的內心。這就要求醫學院校開展生命觀教育時注重滲透,融入醫學生學習生活的方方面面,使醫學生形成尊重實驗動物的觀念。同時,也需要專業課教師在課程教學中潛移默化地傳達善待實驗動物的基本理念,并以身作則進行示范操作[4]。由此確保實驗動物的權利得到有效維護,也促進醫學生的全面成長。高校應以本次疫情為契機,以實驗動物的巨大貢獻為切入點,多方面、多層次開展生命觀教育,結合實際案例,促進學生從根本上理解善待實驗動物的重要意義,確保學生將人文關懷滲透到動物實驗的每一個步驟中去。
新冠肺炎疫情突如其來,與人類之前所流行過的傳染病相比,其傳染性更強,重癥率和致死率更高。由于感染人數的激增與醫療資源的緊缺之間的矛盾,許多醫務工作者面臨著兩個選項,一個是一視同仁地救治,另一個是選擇性救治。由于暫時沒有特效藥,因此臨床醫生在用藥時也需要在“生存希望”與“安全風險”之間進行權衡。
生命觀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為醫學生以后的實際工作提供思想上的引領,并最終服務于臨床實踐。調查中我們發現對于“選擇性救治”及選擇“生存希望”這兩個問題,醫學生的答案相較于其他題目較為分散。這提示對于時事熱點的醫學倫理分析,醫學生的知識儲備還不夠,換言之,將書本知識應用于臨床實踐的能力還有待加強。就這兩個問題而言,醫學生可以從生命神圣論、生命質量論和生命價值論這3方面來考慮?!吧摗笔轻t學生生命觀教育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觀點,醫學生在做決策時都應該予以考慮。根據這一理論,醫務人員需秉持人道主義原則,將患者的生命放在首位,同時兼顧患者的生命質量和生命價值,綜合分析、合理判斷、公平公正、利益最大化地做出合理的臨床用藥決策[5]。因此,在醫療物資嚴重匱乏、防疫形勢持續嚴峻、患者死亡率居高不下的情況下,選擇“生存希望”未嘗不可。
高校生命觀教育應緊跟時代步伐,將經典案例與時事熱點相結合。比如,先從經典的電車難題討論入手,引起學生對于生命和公平的思考,再通過教師的講解使學生對這個問題進行自主分析,進而引入當前熱點問題,如疫情中醫療資源的分配或藥物實驗中實驗組與對照組的選擇等。這不僅大大增加了課堂的趣味性,同時也使學生將書本知識與臨床實踐相結合,實現理論到實踐的飛躍。
醫學生親切地將解剖用的尸體稱為“大體老師”,足以見得遺體解剖對于醫學生掌握醫學知識、學習專業技能的重要性。正如恩格斯所說:“沒有解剖學,就沒有醫學。”在本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我國率先完成了世界首例新冠肺炎患者的遺體解剖。作為一名醫學生,他們比普通人更了解遺體捐獻對于醫學的巨大推動力,那為什么僅有半數醫學生表示會捐獻遺體呢?
從醫學生自身來看,一是受傳統儒家倫理學思想的影響,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希望死后能夠保全尸體,不愿捐獻器官用于科學研究[6];二是很多醫學院校解剖課上,無論是授課教師還是學生都未對遺體表示出足夠的尊重,甚至有的學生對待遺體簡單粗暴,隨意動刀[7]。醫學生作為遺體解剖的參與者,目睹了這一切,自然不愿意捐獻遺體。這說明傳統儒家倫理學為主導的或是以生命神圣論為主導的生命觀,與現在高速發展的醫學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作為一名醫學生,其生命觀的高度應當高于普通大眾[8],必須明白生命的維度不僅僅在于活著或者是所謂的“體面地離開”,更重要的是生命的價值,尤其是對他人、對社會的價值。另外,由于對生命缺乏敬畏,部分醫學生不能以嚴肅的態度來對待遺體。生命觀教育是進行解剖學實驗前的必修課,必須引導醫學生堅持尊重、有利和不傷害等基本醫學倫理學原則[9],否則很多醫學生將淪為“精于解剖,乏于敬畏”的毫無人道主義的“機器”,不能成為一名有醫德的良醫。
調查還發現,隨著年級的升高,醫學生對生命觀教育必要性的認識反而降低,持肯定態度的學生從97.51%降至93.15%。剛入學時,每名醫學生都抱有懸壺濟世的理想信念,但是隨著學習的不斷深入和學習壓力的逐漸增加,部分醫學生開始對生命觀教育甚至醫學人文教育產生懷疑。在當前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下,一位出色的醫務人員絕對不是醫術有多高超、操作有多嫻熟,“心術”也同樣重要。而培養“心術”與醫術兼具的醫學人才,除需要高校不斷加強醫學人文教育外,還需要國家、政府以及其他社會機構的支持和協作[10]。相信在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下,待醫學生走出校門、走向工作崗位時,必能扛得起時代的重任,守護好人民的生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