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竹 廣州應用科技學院
作為當代信息技術的主干部分,計算機和網絡在一定意義上造就了當代社會的性質和面貌[1]。互聯網具有構造社會、市場和行業全新格局的力量[2],媒介技術的發展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和信息溝通、傳播行為。自媒體的出現瓦解了傳統的廟堂式話語權,人人都持有麥克風的年代,亦將導致公民新聞泛濫,影響網絡輿論環境。本文將從人際傳播、大眾傳播兩個角度切入,通過傳統時代與信息時代的對比,闡釋當代媒介技術對社會傳播行為及網絡輿論環境的影響。
人際傳播由西方理論引述而來,指個人與個人之間的信息交流,它的形式可以是兩個人面對面的直接傳播,也可以是以媒體為中介的間接傳播,如電話、電子郵件以及網絡互動等。肖峰指出,若以技術形態為區分,農業社會時期的民眾基礎則為農民,工業社會的民眾基礎則為市民,而現代化的信息社會的民眾基礎則是網民[3]。在農業社會與工業社會中,人際傳播具有典型的社區特征。這里引入一個“社區”的概念。董瑞提出:社區是處于社會交往中的個人,以一定的地域為聯結,因共有自身與社會發展需求與利益而形成的社會生活共同體[4]。農業社會里,人際傳播的主要媒介為口語媒介,以“口口相傳”為主要傳播方式,其生活方式也相對單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其主要生活狀態。因此人際交往內容無外乎該區域的大小情、吃穿用度等日常話題,加之交通便利性不足,活動空間受限,人際交往對象亦相對固定。農業社會的人際交往通常是融入了地域、居民、組織與文化等要素的,直至后期印刷媒介的出現,才擴大了信息接收的時空范圍,使人們信息獲知權增加成為可能[5]。至工業社會初期,印刷媒介的引入和發展的確豐富了人際交往的形式,但受惠者多為精英階層,對于普通大眾而言,人際交往的方式依然以小范圍口語交際為主,因此,在傳統農業社會,人際傳播有很強的社區化特征,在以口語媒介和印刷媒介為主導的時代下,話語權往往隸屬于家族長者或者精英階層,緩慢的信息傳播速度和一錘定音的領袖式意見維持著社會輿論環境的穩定。
隨著電子時代的到來,整個社會逐漸信息化,互聯網的巨大能量已經使整個地球變為“地球村”。媒介控制和塑造了人類社會交往,行為的規模與形態改變了人際關系和人與自身的關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表演式自我呈現。這里要提到一個概念:擬劇論。該理論是加拿大社會學家戈夫曼所提出的,他認為,社會和人生是一個大舞臺,社會成員作為這個大舞臺上的表演者都十分關心自己如何在眾多的觀眾(即參與互動的他人)面前塑造能被人接受的形象[6]。擬劇論研究的是人們運用哪些技巧在別人的心目中創造印象,這種運用各種技巧和方法去左右觀者,以便在他人那里建立良好印象的過程,戈夫曼稱之為“印象管理”。隨著技術的發展,電子時代會使人成為“無形無象的人”,血肉之軀不復存在,但精神可以剎那之間傳輸到任何地方,成為從實體運輸到可以進行虛體運輸的存在,這樣的傳遞方式恰恰為自我呈現形式的表演化創造了更為便利的條件。諸如新浪微博里,大V 們通常會為自己創造一個人設,或者通過微博認證來為自己“貼標簽”。除微博外,騰訊也為普通人打造了“戲臺”。作為移動互聯網時代第一個殺手級應用,基于移動終端,呈現跨網絡、跨終端的特點使微信的傳播機制與規律都呈現出新的特點,提升了社會溝通的效率[7]。但是同時,微信作為一項新技術引發的負效應開始顯現,普通人的微信朋友圈,也日益演變為人際交往過程中表演的“前臺”,人們通過語言與符號來塑造個人形象,作為身份、階級與生活品位的象征,這種表演式的人際交往愈演愈烈,人們逐漸會沉溺于個人角色的扮演,最終甚至迷失真實身份與真實的自我。
交際群體分眾化。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人際交往方式由小范圍社交,擴展為大范圍社交,如今又呈現出小范圍社交的趨勢。而兩個小范圍社交是截然不同的。第一個小范圍社交是被動的,因為技術條件的限制,民眾的人際交往范圍很窄,地域性限制嚴重,因此交往范圍會受到很大影響。而今數字革命已經蔓延全球,人們可以隨時且隨意與他人進行人際交流,正是由于人們在網絡社會可以輕易獲取大量的信息,所以信息的冗雜驅使人們更傾向于與志趣相同的人建立聯系[8]。這樣的具有典型分眾化交際特征的人際交往方式可稱之為“交往圈”。這里的“圈”可以定義為社會分化過程中出現的,具有相對獨立性的社會小世界,這些社會小世界擁有自身的邏輯和規律,并且不可化約為其他領域的決定因素[9]。人際交往圈的存在,使得圈內聯系愈加緊密,圈內價值彼此愈加認同,而同時也會導致圈外很難躋身于此,以至于大眾割裂為一個個小眾,交際群體的分眾化正是信息時代下人際交往的典型特質。
分眾化的交往現實及表演化的自我呈現,使得整個社會人際交往環境趨于復雜。輿論場時時刻刻上演速度與事實的角力,大量信息涌入輿論場,真偽難辨的信息環境使得民眾喪失信息辨識能力與辨識信心,民眾對速度的追求已經遠超事實本身,當“及時”演變為“即時”,尋求真相成本不可估量,速度則逐漸取締了事實,致使輿論場亂象叢生。
大眾傳播是社會媒介組織通過文字(報紙、雜志、書籍)、電波(廣播、電視)、電影、電子網絡等大眾傳播媒介,向社會大眾公開地傳遞自己用各種手段復制信息的社會實踐活動的全過程[10]。前信息時代,隨著工業革命的出現,技術蓬勃發展,報紙、電視等媒介衍生并逐漸完善,作為社會媒介在大眾傳播中扮演著首屈一指的角色。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歷來掌握著設置議程話語權的精英階級被迫面對大眾階級的崛起,發生了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對沖。精英文化也稱為高雅文化,往往是那種具有經典性的審美產品[11]。此處的“經典”指嚴肅的高級文化,通常是那些歷經時代淘洗而能流傳下來的作品,精英文化無疑是高雅意趣的代稱。而大眾文化是以大眾傳播媒介為手段,按商品市場規律去運作的、旨在使大量普通市民獲得感性愉悅的日常文化形態,諸如通俗詩、報刊連載小說、暢銷書、流行音樂、電視劇、電影和廣告等即屬于大眾文化[11]。大眾本是岌岌無名的存在,但技術的發展逐漸為普羅大眾賦權,通俗文化擁有了誕生和繁育的土壤,文化形態的變遷對于一貫掌握話語權的精英階級而言有極大的沖擊力,但又是無法逆轉的。精英文化走下神壇,但精英階級的實力使然,絕不會使其徹底隕落;大眾文化日益崛起,但大眾的散亂、繁冗等特性又從本源限制了其自身發展,使得大眾文化終究無法成就雋永和經典,傳統時代記錄了精英階層話語權與大眾話語權的對壘。
信息時代下數字鴻溝現象愈發嚴重。信息的占有力和占有量與經濟、技術、綜合實力息息相關,小至兩個個體之間,大至不同民族之間,都可出現數字鴻溝。19 世紀末20 世紀初,意大利經濟學家帕累托提出“二八定律”,他認為,在任何一組東西中,最重要的只占其中小部分,約20%,其余80%盡管是多數,卻是次要的[12]。數字鴻溝無疑是對信息時代下二八定律的佐證,即80%的信息掌握在20%的人手上,因此數字鴻溝會締造絕對的信息富有者,但更會使得多數人歸于貧瘠。技術發展也改變了大眾傳播的單向性,使得互動性變為其最顯著特征。然而互動性并未帶來絕對的正效果,這是因為在大眾傳播行為中,受眾具有匿名、無階層和群組之分的特征,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這種互動的風險性會極大增加,信息制造門檻也隨著降低,致使發言者變得“毫無遮攔”,這一系列的變化無疑會導致大規模的信息生產和傳播活動,信息垃圾,信息爆炸,信息過載,信息異化,信息崇拜等現象頻發,受眾話語權在互聯網賦權下得到解放,有限的傳受關系被打破,多個輿論場交織的意見生產網進一步形成。情緒的肆意發酵亦是后真相時代到來的基礎,在這個真相與情緒對壘的年代,真相沒有被篡改或質疑,但真相的重要性已逐漸減弱。
在新媒體時代,傳播的途徑、速度、對象和傳播內容都發生著改變,媒介技術的發展則是幕后推動力。“真相在眾說紛紜中從輿論里沉淀出來,往往困難重重”。無論是速度與事實的角力,抑或情緒與真相的對壘,都是技術高度發展之后的副產物。新媒體工作者更應敬畏媒介技術、善用媒介技術,肅清不良輿論風氣,樹立正確的輿論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