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真之趣
——淺談紫砂“秋實壺”的創作意境

邵辛偉

說到春秋二字，很多人就會聯想到一部史書《春秋》，這是中國最早的一部編年體史書，在中華文明的歷史上有著特殊的地位，它的作者便是影響了中國數千年的儒家圣人——孔子。春華秋實本是指點四季的時令變化，但因為有了孔子的這一部《春秋》，春秋由此引申出種種含義，我們很多人將其比作時光，代表了萬物的始終，這就非常契合佛教中的因果之說。所以在文藝創作之中，常常將春比作事物發展的開始，而將秋比作事物發展的結果，紫砂“秋實壺”便是隱隱然借用了這一文化內涵，從而塑造出自身的創作意境。

對于紫砂壺創作的題材選擇，可以說無窮無盡，紫砂壺有著千姿百態的造型，但令人驚奇的是，紫砂壺給大部分人的印象卻是自古以來都未曾變過的古樸、簡潔、雅致。之所以會形成這樣的情況，有著眾多復雜的原因，其中有一部分源自于紫砂壺藝誕生的歷史，而另一部分則源自于其傳承的工藝與文化表達之間的關系。

全手工制作紫砂壺是一種相當獨特的工藝技法，跟傳統陶藝中的手拉胚不同，手工制作紫砂壺的成型邏輯完全不同，并由于這種不同，影響了外延的造型，裝飾以及文化韻味等等一系列的變化，最終使得紫砂陶藝獨立于其他陶瓷藝術之外。由于紫砂壺并非是單純的手工藝品，其形體本身帶有著很強的實用邏輯，所以一方面紫砂壺的創作者在不斷地打破常規，將紫砂壺的外形制作更加復雜，但另一方面他們又在不斷地修正著前人的創作，將這些新誕生的紫砂壺形不斷改進，轉變成紫砂壺一貫的簡潔、古樸、雅致的形態。紫砂“秋實壺”的創作就是一個極好的例證。

紫砂“秋實壺”的最大特征是在壺身上貫通的筋紋，四根單純的筋線，外形通暢，姿勢優雅，雖然周圍并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但就是這簡單的線條本身，就讓人深切地感受到了果實的飽滿，紫砂古樸清澈的傳統氣韻，這樣的感受很自然地給予人一種干凈愉悅的情感回饋，這種心靈層面的反饋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會讓人在自然意識中下意識地去接納這一結果，這樣的引導本身就指向“果實”這個最終的實體。紫砂泥有著十分優良的可塑性，在很多紫砂花貨中，甚至可以制作出以假亂真的果實，但在作品“秋實”中卻并不是這樣，相反這把壺極盡簡潔，可以說除了壺面的四根筋線，全器再也找不到能與果實產生聯系的地方，而這恰恰是這把壺最核心的魅力所在。

由于壺面采用了筋紋造型，其筋線的深淺就直接影響著壺面的走勢，紫砂壺的造型是相當具有整體性的，任何一個部位的變化都會影響到其他部分，所以這把壺上的筋線具有左右對稱的特性，恰到好處地將壺面分成兩個部分，而對稱是人類對美學理解中非常直觀的感受，除了壺面上的對稱，筋線還構成了茶壺整體上的對稱，以壺流、壺把、壺鈕的中軸線兩側，壺身上的筋線亦是兩兩相對的，除此之外，壺鈕有著與壺面相同的筋線裝飾，同樣也是兩兩對應，這種成雙成對的聯系，自然的讓人聯想到“合”的概念，而“結果”就是“合”的最終表現。結合壺身前后用暗接法構成的流暢線條，光潤、典雅的氣息讓人深切地理解其中所蘊含的圓滿，增加任何一點都是多余，缺少任何一點則又不夠，這種恰到好處的整體性，給予人一種完整的安全感，這就是作品“求實”所要傳遞出的情感了。

整把壺的塑造可以說都是圍繞這個最終的結果而鋪墊開來的，用簡潔的外形，樸素的形體語言，將紫砂作為茶具本身的作用升華，拉近與人在使用過程的距離，從而觸發人內心的感悟，這就是這把壺表現美、詮釋美的方式。紫砂壺對自然的解讀，并非僅僅是將自然重現，更可以通過紫砂本身的特性，將自然重新構筑，從而獲得一個紫砂創作者想要獲得的結果，這樣的結果不需多么繁復，在簡潔和對稱中就能夠重現人內心對自然原始之美的理解，以返璞歸真的姿態迎接喜愛它的人使用，并在之后漫長的時光中得以反復感悟。

結語：“秋實”并不是一件結構復雜的紫砂壺，它延續了傳統紫砂壺那種獨特的魅力，用樸素的形體，簡潔而對稱的設計，給予人現實的美的觀感，不在于形，而在于韻的真實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