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一個理論框架初探

林毅夫　付才輝　鄭潔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新結構經濟學視角下新常態經濟發展的動力與機制研究”（15CJL025）。

摘 要：新結構經濟學是作為第三代發展經濟學提出來的，但實際上是對現代經濟學的一場結構革命，它涉及現代經濟學的每個領域，包括環境經濟學。基于新結構經濟學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的研究視角，采用新古典的研究方法對經濟體的環境系統進行結構分析，初步構建起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理論框架。其中，理論框架根據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和研究范疇，可以劃分為四大理論體系，即新結構最優環境結構理論、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新結構環境轉型理論和新結構環境運行理論。四大理論體系一以貫之地認為，環境結構及其變遷、轉型與運行均內生于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生產結構。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相比于聚焦環境資源配置的新古典環境經濟學更高階，未來需要加快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學科建設，逐步推動形成一門新結構經濟學的子學科。

關鍵詞：新結構經濟學;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環境發展;環境轉型;環境運行

中圖分類號：F0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448（2021）05-0025-19

一、引言：從環境經濟學到新結構環境經濟學

眾所周知，一門學科之所以能成為學科（或區別于其他學科），是因為有其特定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對象，其研究成果邏輯自洽地構成了相對完整的知識體系。如果一門學科越成熟，其知識體系也就越充分完善。經濟學往往被定義為研究資源配置的一門學科。然而，這只是新古典經濟學的定義而已，更一般意義上的經濟學是研究人類的理性行為，也就是在約束條件下的“最優選擇”，即新古典的經濟學方法。按照經濟學的命名傳統，應用新古典的經濟學方法研究環境問題則可以稱為（新古典）環境經濟學①。人類社會面臨的環境問題主要包括兩大類：環境污染治理和自然資源管理。如何應對環境挑戰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人類的個體或集體行為，而經濟學是分析人類行為非常重要的工具，不僅為識別環境問題中普遍的市場失靈提供了基礎，也幫助我們更清楚地了解這些情況是如何以及為什么會導致環境退化，進而可以利用經濟激勵來調節人類的環境破壞行為。雖然環境經濟學的各種研究早已汗牛充棟;但由于傳統新古典經濟學的核心內容是研究資源的最優配置，因此目前環境經濟學最核心的內容或者比較成熟的內容也是研究不同類型的污染和不同類型的自然資源的最優配置[1]（P13）。

具體而言，不同類型的污染物一般都是生產和消費的殘余物，但都減少了人們能夠得到的環境服務，因此有效率的資源配置需要考慮生產或消費帶來效用的同時污染物造成的代價，不過污染有效配置的方式取決于污染物的性質，因為不同性質的污染物對污染以及控制污染的邊際成本不同。例如，對于累積性污染物由于其污染是持續性的，因此需要考慮跨期動態效率配置，即使得任一時點上從生產或消費活動中所得到的效益減去產生的累積性污染物持續對環境造成危害的成本的凈效益的現值最大化，然而這種類型的污染涉及跨越代際的問題，因而又涉及可持續發展問題。對于環境可以在一定時間吸收凈化的污染物，就不存在當下的排放會造成未來永續的危害，那么污染配置就只需考慮在排放物被吸收時限內的配置效率，如果是當期可吸收，則只需考慮當期靜態效率配置，即可降解性污染物的有效配置水平是使得污染物邊際危害成本與邊際控制成本相等的污染排放水平。同樣，不同類型的自然資源的有效配置方式也不同。管理可再生資源和不可再生資源所面臨的挑戰迥然不同，可再生資源管理面臨的挑戰在于如何維護有效的、可持續的資源流量，而不可再生資源管理的困境則在于如何在最終實現再生資源替代前在代際之間分配日益減少的可耗竭資源存量，即與累積污染物的配置一樣涉及可持續發展的跨期動態效率配置。與此同時，不論是污染物還是自然資源的配置，由于涉及非常廣泛的外部性問題，即有效市場配置所依賴的排他性產權并不存在，因此其有效率的配置方式又牽扯到非常廣泛而復雜的政府作用問題。因此，污染治理和自然資源管理較之其他資源配置領域而言，如果單純依賴自由市場配置方式會存在更嚴重的不良后果。例如，草原過度放牧、物種滅絕、大氣污染等等眾所周知的“公地悲劇”。又比如，富裕的自然資源并未給一些經濟體帶來福音，反而導致了眾所周知的“資源詛咒”自然資源經濟學與環境經濟學往往在傳統的教科書中放在一起，或稱為“自然資源與環境經濟學”。本文在第2到第5部分論述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基本范式、研究體系與基本原理是適合于自然資源經濟學與環境經濟學，但第6到9部分在闡述具體理論時側重于環境經濟學的主要議題。。

雖然都秉持新古典的經濟學方法，但在基礎理論范式上，與新古典經濟學是在給定生產結構求解最優資源配置不同，新結構經濟學是在給定要素稟賦及其結構約束下求解最優生產結構。因此，新結構經濟學其實是新古典經濟學的進階，使得缺乏結構及其變遷的新古典經濟學成為新結構經濟學的退化特例[2]（P86-92）。而將新結構經濟學應用于環境領域，就可以形成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使得傳統的新古典環境經濟學成為其退化特例。在傳統環境經濟學關于污染物和自然資源的配置研究的基礎上，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以要素稟賦結構作為出發點，從生產方式（產業結構和技術結構）及其對應的生活方式（消費結構）的環境特征出發來研究經濟發展、轉型與運行中的環境污染治理和自然資源管理問題。因此，可以嘗試給出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定義：新結構環境經濟學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以新結構經濟學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的視角，用新古典的研究方法研究一個經濟體的環境結構及其變遷的決定因素和影響的一門學科，是新結構經濟學的子學科之一。本文旨在嘗試初步建構一個相對完整的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理論分析框架呈現其學科雛形，以期為推動新結構環境經濟學學科發展提供參考。

二、學科的研究范式：結構分析范式

（一） 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范式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作為新結構經濟學的子領域或子學科，要弄清楚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研究范式首先必須弄清楚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范式，因為后者決定了其底層邏輯與理論范疇。新結構經濟學是以新古典的研究方法來研究一個經濟體的經濟結構及其變遷的決定因素和影響的一門學科[3]（P1-18）。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范式主要遵循以下三點：首先是遵循新古典的研究方法，即理性選擇與均衡分析，這是現代經濟學的“本體”;其次是堅持“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也就是以要素稟賦結構作為分析的起點、中心，強調結構的內生性和扭曲的內生性以及在各個內生結構（及內生扭曲結構）上經濟運行的內生性這三個基本點;最后遵循結構分析的統一范式，也就是對現代經濟學各個子領域進行了一場結構革命。以“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這樣的視角來分析認識所觀察到的經濟現象的研究就屬于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如果不秉持這樣的視角，即使在模型中有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結構差異性的研究，即僅有結構的異質性而無從要素稟賦結構出發的內生性也不是新結構經濟學的范式。

圖1大體上展現了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范式。首先，從縱向來看，不同發展階段的經濟體處于不同的結構平面，其中存在無數多異質的結構平面，這里簡化為僅存在發達經濟體和發展中經濟體兩個結構平面。那么，從低水平的結構平面向高水平的結構平面的變遷，就涉及經濟發展，從一個有扭曲的結構平面向沒有扭曲的結構平面的轉變就涉及經濟轉型，而經濟發展與轉型的本質便涉及結構的內生性和扭曲的內生性，在這個過程中要素稟賦結構作為結構分析的起點，通過要素稟賦結構的升級內生驅動經濟主體所理性選擇的均衡的生產結構的升級。同時，生產結構的升級又會反向作用于經濟主體所理性選擇的均衡的稟賦結構的升級，形成一個循環累積的動態變遷過程。可以把要素稟賦結構與生產結構理解為一個階梯的兩側，不同發展階段的經濟體拾級而上。其次，從橫向來看，每個結構平面代表處于某一發展階段的經濟體，其中包括家庭和企業等行為主體的一系列資源配置優化及其均衡，即嵌入特定結構安排中的經濟運行，每個結構平面都可視為一個新古典經濟學的循環流量圖。最后，已有的主流理論主要是總結歸納來自發達經濟體的經濟運行規律，而對于處于前沿內部的大多數發展中經濟體的經濟發展、轉型和運行的規律沒有很好的總結。而新結構經濟學試圖把主流的、總結于發達國家經驗、以發達國家的結構為給定的暗含結構的二維經濟學，變為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內生地具有不同結構的三維經濟學，涉及現代經濟學的各個領域。新結構經濟學把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結構的差異性和內生性引進主流理論以后，等于將現代經濟學從二維變為三維，系統研究的結果會在各個子領域有許多新的重要的理論見解。在更一般的理論層面，不論發達程度如何，只要一個經濟體在任何發展階段有不同的稟賦結構，所內生的經濟體系的結構包括嵌入其中的經濟運行都會有所不同，包括本文所討論的環境體系的結構以及嵌入其中的環境運行，因此可以說新結構經濟學是對現代經濟學的一場結構革命。

值得強調的是，新結構經濟學以要素稟賦及其結構作為內生化結構分析的核心自變量，從一個經濟體的要素稟賦結構作為分析的切入點來內生化產業、技術和軟硬基礎設施等其他結構并研究這些結構的影響，在此基礎上再討論其他稟賦或因素的作用和影響。之所以要素稟賦及其結構在結構分析中是第一位、最關鍵的，是因為經濟學理論不管多復雜，對分析一個現象來說不是用收入（預算）效應就是用替代（相對價格）效應來解釋，要素稟賦是一個經濟在某一時點上的總預算，而其結構則決定了在某一時點要素的相對價格，也就是要素稟賦和其結構同時包括解釋社會經濟現象的兩個最重要參數。與此同時，雖然要素稟賦和其結構在每個時點上是給定的，但隨著時間變化是內生可變化的，進而形成了一個理論體系的閉環。

（二）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研究范式

相對于給定結構下研究環境資源如何最優配置的新古典環境經濟學，新結構環境經濟學是以新結構經濟學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的視角，用新古典的研究方法研究一個經濟體的環境結構及其變遷的決定因素和影響的一門學科。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作為新結構經濟學的子學科，也必然遵循新結構經濟學研究范式，即新古典的理性選擇與均衡分析方法、“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和結構分析，將新結構經濟學研究范式運用于環境領域，就可以形成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研究范式：新結構經濟學是其分析框架，環境結構是其研究對象。當然也可以而且也需要根據所要研究的具體環境問題，借鑒其他學科的方法和知識弄清楚環境結構的特性。

三、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研究對象：環境結構

（一）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經濟-環境循環流量圖

經濟學入門教科書中的經濟循環流量圖很好地描述了一個經濟體的運行，但是該類循環流量圖舍象掉了經濟系統的自然資源原材料的投入和廢棄物的輸出，而這些是由環境系統提供和吸納的。因此，環境經濟學教科書拓展了經濟學入門教科書中的經濟循環流量圖，形成經濟-環境循環流量圖，（傳統的）環境經濟學旨在探究經濟系統與環境系統的運行關系，但也僅僅是在給定結構狀態下包括環境資源在內的經濟運行。

環境體系作為更大范疇的經濟體系的一部分，有其自身的結構安排和變遷過程，并與整個經濟體系的其他結構安排產生相互影響，這便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如圖2）。環境體系一方面提供能源、礦產等自然資源，提供經濟服務功能;另一方面提供空氣、休閑和吸納污染物等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在圖2中，實線部分表示環境部門的資源進入市場進行配置，虛線表示環境部門由于外部性和公共物品的屬性未進入產品和要素市場的資源配置，或者說是市場未充分反映環境部門資源價格的部分。例如，有些自然資源直接進入企業，而企業未付費，環境系統提供的生態系統服務直接為家庭消費，而家庭也未付費;企業和家庭產生的污染排放物全部或部分未治理付費而直接進入環境系統中。與此同時，與傳統環境經濟學的經濟-環境循環流量圖不同的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經濟-環境循環流量圖更為高階，既探討了在給定結構狀態下經濟系統與環境系統的運行關系，又探討了在結構變遷中經濟系統與環境系統的運行關系。

（二）環境體系及其結構

與金融等其他經濟體系不同，環境體系是人類行為和自然環境的復合系統，是自然形成和人類建構的復合體。從狹義上來說，環境體系指環境的供給面，根據環境體系的內容特性，可以分為自然資源體系、“環境污染”體系和環境規制或治理體系等。與此同時，環境體系的供給很大程度上又具有外部性和公共品屬性，因此政府往往是環境體系規制或治理的主角，不過在人類歷史上相當長的時期，自然形成都是環境體系的主導。從廣義上來說，環境體系又包括環境的需求面，即經濟社會中生產和生活對環境的需求（自然資源的獲取與污染的排放）。例如，不同產業和技術對環境的需求以及居民生活消費對環境的需求。

如果結構的內涵是指具有屬性相同而異質的因素的組合，那么環境結構則可以定義為環境體系內部（具有相同的環境屬性）各種不同的環境要素的組合。因此，環境體系從不同的維度可以定義出不同的環境結構，例如，自然資源稟賦結構可以表示為生物資源、礦產資源、能量資源等不同的組合;環境污染結構根據污染物的形態可以表示為氣體污染物、液體水污染物和固體污染物等不同污染物的組合;環境規制結構根據市場與政府的手段可以表示為命令控制型環境規制和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等。當然，現實世界中的環境體系的結構非常復雜，我們為了研究的需要往往人為地將其分門別類地簡化，并進行理論的概念化。環境結構的研究范疇包括環境結構及其變遷、環境結構的扭曲及其改革、嵌入環境結構和經濟結構中的環境資源配置，也就是研究環境發展、環境轉型與環境運行的內容，當然也需要研究這些內容與經濟體系的其他結構安排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

四、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學科體系

所謂學科體系，是指一門學科的內容體系。那么如何構建一門學科的系統？首先是界定研究對象的內容體系，其次界定對研究對象的分析框架。如何組織研究對象一般根據其自身的特點而定，但是組織分析框架卻可以有很多種方法，不同的分析框架對分析的結果有非常大的影響，也即不同的分析框架得到的是不同的理論體系。因此，前述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結構變遷中的經濟-環境循環流量圖2完成了第一步，即經濟-環境系統模型的構建，在此基礎上，需要進一步選擇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分析框架，而新結構環境經濟學遵循新結構經濟學的分析框架新結構經濟學的分析框架，參看林毅夫和付才輝（2019）《新結構經濟學導論》教材的第97頁圖1-24。，也即“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以此可以構建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學科體系，如圖3所示。從圖3中可以看出，學科體系主要由兩組邏輯鏈條構成，即縱向邏輯鏈條和橫向邏輯鏈條，其中縱向邏輯鏈條又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底層邏輯鏈條，也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理論紅線。以要素稟賦結構作為結構分析的起點，內生出作為經濟基礎的生產結構（產業結構和技術結構），根據生產結構的環境特征進一步內生出與之相對應的環境結構。以此邏輯鏈條研究環境結構及其變遷的內生、環境結構扭曲及其改革的內生性，以及嵌入環境結構與經濟結構之中的環境資源配置等。

在縱向鏈條這一底層邏輯的基礎上，可以進一步分析環境結構與其他經濟結構之間的關系，包括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勞動結構、空間結構、開放結構、周期結構和制度結構等，從而形成新結構環境金融理論、新結構環境勞動理論、新結構環境空間理論、新結構環境開放理論、新結構環境周期理論和新結構環境制度理論等。值得一提的是，已有的環境經濟學對上述各領域的研究都有所涉及，但大多數是新古典環境經濟學的視角，即在給定結構下研究各領域的經濟運行關系。與之不同，新結構環境經濟學是基于新結構經濟學的視角，對上述各領域引入結構分析范式，屬于三維的環境經濟學?；蛘哒f已有基于新古典經濟學的上述各領域研究僅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二維特例，因為其是給定結構狀態下或處于特定發展階段的環境資源配置及其與各種因素相互影響的研究，而不是在結構內生變遷的前提下來研究這些議題。因此，對橫向邏輯鏈條的研究一方面可以吸納已有關于環境結構與其他經濟結構相互影響的研究，更重要的是，需要對已有關于環境結構與其他經濟結構相互影響的研究進行重構和補充，為已有上層結構關系奠定經濟基礎，并尋找更底層的邏輯。

由上述“一縱一橫”的研究脈絡便可以形象地構成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環境結構樹”。結構樹的主干便是“稟賦結構—生產結構—環境結構”，結構樹的分支便是一系列的環境結構與其他經濟結構的關系。主干決定了整個結構樹的主體、基礎，同時分支會影響結構樹的運行。當然，理論體系不是靜止不變的，而是處于不斷演變過程中的，也需要繼續不斷深入拓展甚至重構。上述構建的是現階段我們對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思考，只簡單考慮一個上層經濟結構變量與環境變量的關系，而潛在關閉了其他變量的影響。隨著研究的深入，還可以構建更加復雜、系統的理論體系，例如考慮金融結構和空間結構同時對環境結構的影響等等，以此類推，從而使得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理論體系的結構樹可以生生不息。

五、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基本原理與理論體系

（一）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十大原理

原理是指具有普遍意義的最基本規律，新結構經濟學十大原理[2]（P97-107）具有一般性、普遍性，將新結構經濟學的十大原理通過演繹和歸納的方法應用于環境領域，提煉出環境體系的結構及其變遷、環境體系的結構扭曲及其改革、環境體系與其他經濟體系相互關聯的基本規律，便可以形成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從而構成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理論體系的中心思想。總括起來，也可以把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中心思想歸納為如下十大原理：

（1）環境稟賦結構的供給原理——在給定時點，任何分析單位的環境稟賦及其結構是給定的，但會隨時間而變化。例如，自然資源稟賦是大自然外生給定的、有界限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資源稟賦也會變化，一方面是自然資源自身的積累變化，另一方面是人類的生產生活活動對自然資源供給的影響。有些自然資源是可再生的，有些是不可再生的。環境污染物作為一種具有負功能的環境稟賦，根據環境對其的吸收能力，可分為累積性污染物和可降解性污染物。環境治理作為一種制度供給，在給定時點不變，也可隨時間發生制度變遷。

（2）環境稟賦結構的需求原理（或可以稱為環境的門檻原理）——不同生產結構（產業結構與技術結構）對環境稟賦及其結構產生的需求不同。例如，以傳統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對土地、水和氣候等自然生態環境的需求更多;以工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對礦產資源、能源等環境要素的需求多，且對環境承載力（例如，對環境污染物的吸收能力）的需求也更多;而以服務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對文化、生態旅游等環境稟賦的需求更多。對于技術結構而言，同樣是農業，現代農業與傳統農業對環境需求也不一樣，現代農業可能對土地需求不用太多，而對環境承載力需求更多（例如，對農藥、塑料薄膜等的吸收降解能力）。綠色技術和污染性技術對環境的需求顯然不同。總之，人類在不同發展階段的不同生產生活方式對自然界的直接影響是不同的。

（3）環境稟賦結構的相對價格原理——環境稟賦結構的供求均衡決定了環境稟賦結構的相對價格。例如，自然資源稟賦結構的供給相對缺乏彈性，生產結構對自然資源稟賦的需求越大，則自然資源稟賦的價格就越高，這是很直觀的。盡管由于環境稟賦的外部性和公共品屬性使得其價值（或污染物的負價值）難以量化評估，但是若生產結構對環境的需求越大，受到環境稟賦的約束就會越強。因此，這一原理也可以稱為環境稟賦的約束原理，本質上刻畫了決策者關于環境結構的理性決策所受到的環境稟賦結構的約束，不管有沒有市場，約束即為價。不論決策者意欲何為（動機或目標），在給定環境稟賦結構約束下（環境稟賦結構供給原理），從可選擇的環境結構集合中選擇不同的環境結構安排的代價是不同的，因為不同的環境結構安排所需要的環境稟賦結構也不同（環境稟賦結構需求原理或門檻原理）。

（4）最優環境結構原理——由于不同生產結構的環境特征不同，不同的環境結構安排產生的影響也就不同，或者可以說不同的生產結構對應的環境結構安排的需求不同，也就是環境結構安排的收益不同;在給定環境稟賦結構供給下，不同的環境結構安排的代價不同，也就是前面一條原理，因此不同環境結構安排選擇的收益與成本不同，環境體系中的所有理性的環境決策者會作出最佳的環境結構選擇，并形成相應的環境結構均衡，即最優環境結構。這一原理也可以稱為新結構環境經濟學關于環境的比較優勢原理。例如，不同生產結構對能源結構的需求不同，結合能源稟賦結構的供給，不同的能源結構安排產生的成本與收益就不同，能源體系中的能源決策者會作出最佳的能源結構選擇并形成能源結構均衡。當然，由于大多數環境稟賦結構的供給以及生產結構的環境稟賦結構需求的外部性和公共品屬性以及其自然供給的主體特征，使得最優的環境結構難以在市場上自發形成，就會出現市場失靈的問題，同樣由于信息的問題政府干預也會出現政府失靈的問題。這也是環境治理的難題，但是最優環境結構原理為不論哪種治理模式提供了基準。這可以解釋現實世界中環境的多樣性。

（5）環境結構變遷原理——隨著要素稟賦結構與環境稟賦結構的變遷，最優生產結構及其對環境結構的需求也會隨之變遷，那么與之對應的最優環境結構也將變遷。這相當于最優環境結構隨著其決定因素變化而變化的規律。最優環境結構原理可以解釋現實世界中環境的多樣性，而環境結構變遷原理則可以解釋為什么環境體系總是隨著發展階段而不斷變化的。例如，自然資源的利用結構變遷、環境污染的階段性變化（即環境庫茲涅茨曲線）以及環境治理的制度變遷等。當然，由于環境體系中相關的環境主體的特性不同，理性深度不同，變遷尺度不同，路徑依賴不同，環境體系中不同環境結構的變遷也有各自的特點。

（6）企業環境自生能力原理——前面的五條原理都沒有涉及環境結構的扭曲，這一原理揭示了環境結構扭曲的規律：如果環境主體的環境結構安排偏離了最優環境結構就會失去自生能力。根據前面的最優環境結構原理，這種偏離有兩個基本的來源：其一是作為底層邏輯的生產結構對要素稟賦結構的偏離，這樣的生產結構中的企業是沒有自生能力的，那么對應的環境結構安排不論如何也都是“歪曲的”，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其二是生產結構是符合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的，但是環境結構不符合環境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出現這種扭曲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環境主體的決策失誤或者由于最優生產結構或環境稟賦結構的變化而未能調整最優環境結構決策;二是環境主體不能控制的外部干預。環境結構扭曲如果是環境主體由于一次性決策失誤造成的，那么優勝劣汰的法則會消除這種“失誤”的決策，長期來講不會存在這種自發的扭曲——注意這不同于前面已經提到和后面將進一步討論的由于外部性而出現的諸如環境“公地悲劇”這樣的個人理性而集體不理性的問題，因此只能源于外部的干預，比如政府對環境結構的強制性要求偏離了環境主體選擇的最優環境結構——注意這也不同于后面將討論的政府對環境“公地悲劇”的規制或治理問題。政府很多超越了發展階段的過高環境結構要求就是這種情況，不妨稱之為環境趕超。其實，前一種由于生產結構趕超產生的環境結構扭曲比單純的環境趕超產生可能更嚴重。在這種狀況下，企業自生能力則是企業環境自生能力的基礎和必要條件。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意味著在市場上能夠獲得正常的利潤，其生產成本是最低的。當這些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在面臨環境約束時，盡管增加了總成本，在短期可能會虧損，甚至部分企業會被淘汰;但長期來看，這些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有能力采用綠色環保的生產要素（例如，調整能源消費結構）和節能減排技術，加大綠色技術創新和環境治理水平，從而降低環境污染排放，從而實現企業的環境自生能力，獲得“綠色比較優勢”至少是在短期內，政府實行的資源環境管制措施總是會增加企業的內部成本。企業必須有能力消化這樣的成本，并且不使其競爭力受到難以承受的不利影響，才能生存下去。而企業以及整個相關產業是否有能力消化資源和環境成本上升，其中包括資源環境管制成本上升所產生的壓力，又取決于企業競爭力的強弱。一般來說，如果實施一項資源環境管制措施，例如，提高環境保護標準或者增加資源和環境稅，對于競爭力較強的企業，不僅在短期內可以承受成本的提高，而且有能力盡快實現技術和管理調整，以適應高標準的管制要求。但對于競爭力較弱的企業，就可能因難以承受成本提高的沖擊而難以為繼。所以，資源環境管制強度的提高，特別是環境保護標準的提高，對產業和企業群體都是一種強制性的“精洗”，產生優勝劣汰的作用。。典型的企業環境自生能力案例是我國白色家電產業中海爾集團——海爾的綠色環保自主創新之路。與之相關，如果由于實際生產結構偏離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最優生產結構而使得其中的企業缺乏自生能力，政府為了使這些缺乏自生能力的企業得到投資和繼續經營而內生的系統性扭曲，不僅會阻礙發展，而且會使得環境結構扭曲，例如能源要素市場扭曲、結構性污染結構性污染是指經濟系統中的某些結構不合理導致的污染。與之對應的是，階段性污染是指每個發展階段由于產業的污染特性客觀存在的污染排放量。階段性污染更多的是刻畫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和環境軟約束問題，這類環境結構的扭曲是內生于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例如，根據我們前期的一些探索性實證研究發現，趕超戰略或缺乏自生能力其實還會引發更嚴重的環境污染[3]（P1-18）。

（7）環境結構轉型/改革原理——由于扭曲的環境體系中的環境主體缺乏自生能力，消除扭曲的環境結構必然導致缺其“破產”，不但不能回歸到最優環境結構狀態，而且還會引發更嚴重的環境問題，產生更大的環境結構扭曲。那么，由于環境結構扭曲是內生的，即由于環境自生能力的約束，消除環境結構扭曲的轉型方式或改革方式應該是漸進式的，具體程度取決于扭曲的環境體系中缺乏環境自生能力的主體的多寡。由于前一條環境自生能力原理所討論的，環境結構扭曲有不同的來源，改革的對象也會有所不同。特別是第一種狀況之下，環境結構的扭曲內生于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因此，根本的轉型和改革之策是遵循比較優勢發展，使得生產結構最優，從而環境結構最優。

由于大多數環境稟賦屬于公共稟賦，具有外部性和公共品屬性，如果單純依賴于自由市場配置方式會存在嚴重的不良后果，如資源過度消耗、環境污染嚴重等問題，市場失靈難以處理這些問題，從而會阻礙整個經濟系統的結構變遷和運行。因此，環境稟賦的有效配置方式廣泛地涉及政府作用問題，這也是傳統環境經濟學的重要命題。新結構環境經濟學關于環境結構變遷中政府作用的一般原理包括政府因勢利導原理和政府最優環境治理原理。

（8）政府因勢利導原理——不論是現實中還是理論上講，除了對環境結構有決定性作用的環境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制約最優環境結構形成的因素，而這些因素又不是環境主體所能夠解決的，從而無法實現僅由要素稟賦結構和環境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最優環境結構，這種情況可以稱為環境稟賦具有的潛在比較優勢潛在比較優勢是指生產方式符合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但是由于各種交易費用太高而無法實現比較優勢。。因此，就需要政府發揮因勢利導作用消除實現最優環境結構的制約因素，降低環境交易費用，發揮出環境稟賦的比較優勢。例如，一個地區豐富的自然資源如何發揮出“資源祝福”以及如何避免“資源詛咒”，如何將一個地區的“綠水青山”之勢利導為“金山銀山”以及如何將資源型城市成功地轉型升級，都需要發揮政府因勢利導的作用。同樣，企業在降低符合其環境稟賦比較優勢的能耗和排放時也可能面臨一些自身無法克服的障礙，就需要政府發揮因勢利導作用。

（9）政府最優環境治理原理——環境結構變遷與轉型中政府最優的環境治理強度和結構是其邊際收益與邊際成本權衡取舍的結果。例如，環境治理強度過大，則可能抑制經濟增長、阻礙經濟結構變遷，反而使得環境問題得不到解決;若環境治理強度過小，也起不到治理環境的作用，導致資源過度開發、環境污染加劇，得不償失。因此，最優的環境治理強度是其邊際收益與邊際成本均衡的結果。且在不同的發展階段，由于生產結構的環境特征不同，最優環境治理強度也需要動態調整。同時，根據不同的生產結構環境特征，對應的最優環境治理結構也不同。例如，有些產業和技術適合命令控制型環境治理工具，有些產業和技術適合市場型環境治理工具，其中命令控制型和經濟型環境治理工具又可以進一步細分為更加具體的環境治理政策。動態來看，不同的發展階段，隨著生產結構變遷，最優環境治理結構也隨之變遷。另外一種常見的情況是，政府的環境干預往往會產生更嚴重的環境結構扭曲，或者新的失靈，這是政府環境干預的代價，但是這樣的干預也并非一無是處，需要權衡利弊。

（10）環境結構的運行原理（或者也可以稱為環境結構關聯原理）——除了要素稟賦結構所內生的生產結構對環境結構的決定性作用外，環境結構與其他經濟結構也存在各種關聯影響。例如，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勞動結構、空間結構、開放結構、周期結構和制度結構等的相互影響。遵循新結構經濟學的底層邏輯（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理清環境結構與各類經濟結構的關系，便是環境結構的運行原理。一般而言，在不同的結構狀態下，環境結構與各類經濟結構的運行關系不同;在任一給定結構狀態下，環境結構與各類經濟結構存在最優運行關系。具體而言，可以包括新結構綠色產業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綠色創新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環境金融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環境勞動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環境空間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環境開放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環境周期的運行原理、新結構環境制度的運行原理等。當然，這些規律的總結還需要更深入的研究并結合具有領域現象的特性。

（二）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理論體系

基于前述的研究范式、研究對象和基本原理便可以構建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理論體系。根據研究內容的劃分方式，大體上可以分為前后相續的四大理論體系，即最優環境結構理論、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新結構環境轉型/改革理論以及新結構環境運行理論。其中，最優環境結構理論主要是討論在給定時點上環境稟賦結構的供給與生產結構對環境稟賦結構的需求相匹配的內生形成過程;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主要是研究環境結構的內生變遷，由于環境結構的內涵與外延以及環境結構的層次和維度都非常復雜，因此涉及的具體議題也都非常廣泛，具體的理論機制特點也需要具體議題具體分析。例如，對自然資源稟賦結構變遷（能源結構變遷）、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環境規制結構變遷的研究等等，不一而足。新結構環境轉型理論主要是研究環境結構扭曲的原因及其改革，例如對能源等要素市場扭曲、資源詛咒、結構性污染結構性污染是指經濟系統中的某些結構不合理導致的污染。與之對應的是階段性污染，階段性污染是指每個發展階段由于產業的特性客觀存在的污染。和環境軟約束等。新結構環境運行理論主要是研究環境結構與其他經濟結構的內生運行關系，例如，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勞動結構、空間結構、開放結構、周期結構和制度結構等的關系，這些結構關系也錯綜復雜，需要從新結構經濟學的底層邏輯予以抽絲剝繭。盡管四大理論體系各有側重，但是每個理論體系都具有統一的內在邏輯，圖4概括了這個一以貫之的理論體系。簡言之，新結構最優環境結構理論探討的是在給定狀態下環境結構的內生性，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探討的是動態中環境結構變遷的內生性，新結構環境轉型理論探討的是環境結構扭曲的內生性，新結構環境運行理論探討的是環境結構運行的內生性，而環境結構各研究范疇的內生性均是內生于要素稟賦結構決定的生產結構這一底層邏輯的。下面就對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理論體系的內容展開具體闡述。

六、最優環境結構理論：環境稟賦結構的供求原理

正如最優金融結構理論是新結構金融學的核心與基礎一樣，最優環境結構理論也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核心和基礎。借鑒最優金融結構理論的思路盡管環境體系與金融體系的性質不同，但是我們也可以借鑒新結構金融學的最優金融結構理論來類比思考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最優環境結構理論，目前最優金融結構理論已經研究得相當多，可以參考借鑒。，本文也從相對簡潔的環境體系結構的供給與需求匹配的角度，根據環境稟賦結構的供給原理、環境稟賦結構的需求原理、環境稟賦結構的相對價格原理和最優環境結構原理來闡述最優環境結構理論。

（一） 環境體系與環境供給

環境體系決定了環境功能，也即環境供給。環境體系中不同的環境結構提供不同的環境功能或提供的成本代價不同。例如，自然資源體系不僅為人類提供生產生活要素，還為人類提供各種生態系統服務。例如提供礦產、能源等生產生活要素，而生態系統提供的服務功能更具多樣性。具有代表性的是千禧年之際聯合國啟動的“千年生態系統評估計劃”（MA），該計劃將生態系統服務簡要地劃分為四類：供應服務，即提供直接效益，比如水、木材、食物和纖維;調節服務，即防洪、水質調節、疾病預防和氣候調節;支付服務，即光合作用、養分循壞、土壤形成等在內的基本過程;文化服務，即提供休憩、審美和精神效益。環境污染體系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環境子體系。污染物是人類生產生活向環境排放的對人類有害的物質，其對人類提供的是一種負向的功能（或負效用的產品），但是又是人類生活和產業發展不可避免的客觀存在的一類體系。環境治理體系是針對自然資源體系和環境污染體系人為構建的一個環境子體系。盡管大自然為人類提供了環境服務功能，但是自然環境體系相當脆弱，而且不斷衰退，且加之環境污染的惡化，就要求人類有意識保護生態系統并構建人為環境治理體系。當然，由于分析單位設置的不同，環境稟賦結構的供給體系涉及的內容也就不同，比如宇宙的環境體系就不同于銀河系，銀河系也不同于太陽系，即便在地球上，不同國家與地區的環境稟賦結構供給體系也千差萬別。因此，在研究具體的環境問題時，往往要根據環境主體實際面臨的環境約束狀況來設置分析單元，太大的分析單元如宇宙中環境約束對決策者的環境結構選擇沒有約束沒有分析的意義，太小的分析單元如方寸之地中的環境約束對決策者的環境結構選擇限制太死也沒有分析的意義。

（二） 生產結構與環境需求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最關鍵的一點是考慮生產結構對環境的派生需求，不同的生產結構（產業結構與技術結構）對環境稟賦及其結構產生的需求不同。以傳統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對土地、水和氣候等生態環境的需求更多;以工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對礦產資源、能源等環境要素的需求多，且對環境承載力（例如對環境污染物的吸收能力）的需求也更多;而以服務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對文化、生態旅游等環境稟賦的需求更多。即便是在更細分的傳統農業中，種植業和畜牧業對環境稟賦結構的需求也是不同的，不同的種植物類型以及不同的牲畜類型對環境稟賦結構的需求也有差異。對于技術結構而言，同樣是農業，現代農業與傳統農業對環境需求也不一樣，現代農業可能對土地需求不用太多，而對環境承載力需求更多（例如對農藥、塑料薄膜等的吸收降解能力）。綠色技術和污染性技術對環境的需求顯然不同。與環境體系的結構維度可以無窮意義，人類各種活動所需要的環境維度也可以無限細分下去。當然，要細分到什么程度也是取決于研究的需要。

（三） 最優環境結構：環境稟賦結構供給與需求的匹配

一個經濟體的要素稟賦結構決定其具有競爭力的產業、技術結構和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特征。與此同時，環境體系中不同環境結構具有的環境功能不同。因此，要有效地實現環境體系的基本職能，處在一定發展階段的經濟體應當具有與其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最優生產結構相適應的“最優環境結構”，即環境體系中各種環境結構需要與該經濟體的要素稟賦結構所內生決定的生產結構和企業的特征相匹配，以支持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和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的建立和成長，以及實現適宜于發展階段的最優環境狀況，如圖5所示。例如，最優能源結構是由給定的要素稟賦結構所內生決定的生產結構所產生的能源稟賦結構需求與能源稟賦結構供給的最佳匹配;同樣，“最優”環境污染結構是生產結構排放的環境污染物與環境承載力相均衡的結果;最優環境治理結構是生產結構與環境治理結構相匹配的結果。這種類似于最優金融結構理論的匹配分析簡單明了，可以提出簡潔的理論假說，也易于做實證檢驗，但缺點是太過籠統。因此，后續的研究要再回到前面闡述新結構環境經濟學前四條基本原理中，從環境主體的環境結構決策出發推導最優環境結構選擇和均衡以及其他命題。

七、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環境結構變遷原理

根據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環境結構變遷原理，可以得到有關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隨著要素稟賦結構的變遷，最優生產結構也變遷，則與之對應的最優環境結構也變遷，從而形成最優的環境結構變遷軌跡。下面我們側重以環境系統輸出端的能源結構變遷與環境系統的輸入端環境污染的變遷及其環境治理的變遷為主要議題討論動態的環境結構變遷。

（一） 新結構能源結構理論：能源結構及其變遷

能源作為自然資源體系進入經濟系統的主要原材料，煤、石油和天然氣等不同的能源供給與不同產業對不同能源的需求決定了最優的能源利用結構。隨著要素稟賦結構的變遷，最優生產結構也變遷，而隨著最優生產結構發生變化，其中的產業和技術對各類能源的需求也將發生變化。與此同時，由于要素稟賦結構發生變化導致對能源供給的技術也發生變化，從而使得對各類能源的供給也發生變化，最終導致最優的能源利用結構也發生變遷。因此，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能源結構變遷本身也是由稟賦結構所驅動的，并且政府在其中起到因勢利導作用。例如，王冬等基于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框架分析了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能源結構變遷的原因，研究結果表明，在長期中能源結構內生于經濟體的稟賦結構，即資本深化是決定能源結構的原因;中國的能源轉型是由資本深化（即稟賦結構變化）驅動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密集型的新能源所導致的，產業政策的沖擊可以促進這個過程[4]（P40）。

（二） 新結構環境庫茲涅茨理論：環境污染結構及其變遷

從動態的視角討論環境的經典議題莫過于Grossman & Krueger等學者提出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5]（P353-377）[6]（P157），其相關研究十分豐富，而且也有各種不同的理論假說予以解釋。基于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前五條原理，可以重新推導出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其基本邏輯如下：由于稟賦結構的不同對應的最優產業結構也不同;不同的產業結構由于有不同的能耗強度與污染排放密度特征，那么對應于最優的產業結構就會有一個“最優的污染排放程度”。隨著發展階段的變遷，最優產業結構存在一條最優的結構變遷軌跡，那么對應地也存在一條最優的階段性污染曲線階段性污染是指每個發展階段由于產業的污染特性客觀存在的污染物排放量和排放類型。。具體到三次產業結構變遷而言，農業的比重會持續下降，工業的比重會呈現倒U型變化，服務業的比重會持續上升。由于傳統農業的能源使用強度低，除了用化肥和農藥以外，其排放密度是低的;進入制造業階段，其能源強度和排放密度是高的;然后進入服務業的發展階段，其能源強度和排放密度又相對是低的。這就是由產業結構變遷引致的環境污染變遷，也就是所謂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7]（P1-56）。當然，這個解釋側重于經濟體系的供給面，也有從需求側來解釋環境庫茨涅茨曲線的理論假說，不論基于何種模型設定，基本的原理都是相通的，即由消費品和環境質量之間的權衡取舍隨收入水平變化而變化產生的。在發展早期，收入水平低，可消費的產品數量少，污染排放也比較少，而且，以可降解的農產品為主，環境質量比較高。因此，消費品的邊際效用較高，而環境質量的邊際效用較低，最優的選擇便是降低環境質量增加消費品，這就導致隨著收入的增長環境質量下降。但是，發展到一定程度，隨著收入水平的增長，消費品的增多，消費品中工業品的比重上升，生產的能源和污染排放也上升，而且，消費品中有許多是不可降解的累積性污染，環境質量下降。此時，消費品的邊際效用會逐漸下降，而環境質量的邊際效用則逐漸上升，最優的選擇是減少可積累性污染品的消費，以改善環境質量，這就導致在經濟發展的后期隨著收入的增長環境污染會出現下降趨勢。因此，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解釋同時包含不同發展階段上的供給側和需求側的解釋。此外，有必要進一步指出的是，圍繞環境庫茨涅茨曲線的理論和實證研究事實上是爭論不休的。在經驗實證上，絕大多數回歸結果支持環境庫茨涅茨曲線假說，但是樣本選擇、控制變量、污染指標類別和計量方法的不同都有可能動搖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結論的穩健性[8]（P81-100）。之所以存在這樣的實證結果的不穩健性，在新結構經濟學看來，恰恰是因為環境結構的特征引起的，因為不同發展階段不同產業的能耗與排污特點不同，對應的能耗類型以及污染物類型的收斂性也必然不同。因此，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只是一個總體的變遷趨勢，具體變遷軌跡取決于不同能耗與污染物的結構特性。

（三） 新結構環境規制理論：環境規制結構及其變遷

關于環境規制強度變遷，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最優的環境規制強度不同，即最優環境規制強度是一個動態變遷的過程，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變遷而變遷。一般而言，在經濟發展早期階段，最優環境規制強度相對較弱;而到經濟發展后期階段，最優環境規制強度相對更強。本質上，最優環境規制強度內生于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生產和消費結構。具體而言，在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要素稟賦及其結構處于低級水平，勞動相對豐裕資本相對稀缺，其所對應的產業結構也大多是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即使是污染密集型產業也大多以勞動要素為主，而且，消費的產品以可降解的農產品為主。由于經濟發展水平和產業大多處于初級階段，環境問題相對較輕，此時所需要的環境規制強度也不需要太強，對應的最優環境規制強度也就較弱。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變遷，要素稟賦結構的升級，與之對應的最優生產結構也升級、消費結構也升級，此時的產業以工業為主，污染密集型產業和技術也較多，產業和技術能耗和污染排放強度增加，消費品中不可降解的比重上升，環境問題變得嚴重，與此同時，環境規制強度應該加強，因此，與之對應的最優環境規制強度也加強。同樣，在一個產業內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最優環境規制強度也有所不同。例如，農業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變遷，由傳統農業變遷到現代農業，在傳統農業階段，其所用的大多為農家肥等自然資源，對環境污染少，對其幾乎不太需要環境治理;當進入現代農業或農業工業化階段，隨著化肥、塑料薄膜等投入，使得造成的環境問題變得嚴重，此時需要的環境規制程度就更高。當然，不同發展階段的環境規制本身在執行過程中面臨的問題也會不同。

關于環境規制結構變遷，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最優的環境規制結構不同，即在不同的發展階段，所需采取的最優環境規制工具不同。一般認為，在經濟發展早期階段，以命令型環境規制工具為主，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為輔更優。而當經濟發展進入高收入階段，以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為主，命令型環境規制工具為輔的結構更為合理。具體而言，因為在經濟發展早期，資本相對稀缺、勞動相對豐裕，資本的相對價格較高，勞動的相對價格較低，要素稟賦結構相對較低，此時，產業結構大多是以勞動密集型或土地密集型產業為主。由于生產力水平低，經濟剩余較少，市場交換往往也不正規，市場機制尚不健全，想要把環境的外部性納入市場體系就更為困難，況且市場本身并不是免費的，而是昂貴的公共物品[9]（P232），而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對市場體系的要求較高，國家和政府在要素稟賦約束下，沒有足夠的財政資金來提供環境市場體系的建設，無法提供健全的市場體系。因此，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無法有效運轉。例如，中國正在建設的碳排放交易市場、綠色金融、PPP等市場化機制都處于起步階段，且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命令型環境規制是政府直接干預，干預成本相對較低，且易于執行，因此，在此階段采用命令型環境規制工具效果可能會更好。當經濟發展進入高收入階段，要素稟賦結構升級，資本變得相對豐裕，其相對價格較低，構建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的成本降低，且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能夠得到有效運轉，效率提高。因此，在高收入階段，以市場型環境規制工具為主更優。關于這一點，已有研究給予了很好的佐證。涂正革基于2002年中國工業SO2排放權交易試點制度，研究發現，該試點政策在我國均未能產生波特效應，原因在于低效運轉的市場不足以支撐排污權交易機制的“完美”運行[10]（P160-173）。而齊紹洲基于2007年排污權交易試點政策，研究發現，波特假說在我國存在[11]（P129-143）。兩項實證結果的差異說明，相比于2002年的排污權交易機制，2007年的排污權交易機制更有效，這在一定程度上支撐市場型環境規制與發展階段有關。當然，還需要考慮環境結構的復雜性，比如污染外部性的結構差異。例如，陳儀的研究發現最優環境政策確實具有階段性：在經濟發展的初級階段，側重價格管理的庇古稅是更有效率的政策手段;而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特別是跨過EKC的拐點后，側重數量管理的可交易排污權將成為更有效率的政策手段，并且其比較優勢會隨著經濟繼續增長而進一步強化。基于歐盟26國數據的實證分析不僅確認了EKC的存在，而且發現可交易排污權政策的相對重要性與人均實際產出的相關性為正[12]（P99-115）。

八、新結構環境轉型理論：環境自生能力與轉型原理

根據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企業環境自生能力原理和環境結構轉型/改革原理，鑒于環境趕超產生的環境扭曲非常直觀，下面側重從更底層的邏輯來闡述新結構環境轉型理論，即對環境結構扭曲及其改革予以討論。由于實際生產結構偏離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最優生產結構而使得其中的企業缺乏自生能力而內生的系統性扭曲，不僅會阻礙發展，而且會使得環境結構扭曲，例如能源結構扭曲、結構性污染和環境軟約束等問題。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看來，這類環境結構的扭曲很大程度上是內生于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因此，轉型和改革的根本之策是遵循比較優勢發展，使得生產結構最優，企業具備自生能力，從而消除環境結構扭曲。

具體而言，首先，從微觀來看，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意味著在市場上能夠獲得正常的利潤，其生產成本是最低的。當這些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在面臨環境約束時，盡管增加了總成本，甚至部分管理比較差的企業會被淘汰自生能力的定義是一個正常管理的企業在開放競爭的市場中不依靠政府的保護補貼就能獲得社會可接受的利潤率水平的能力，一個企業具有自生能力的前提是所在的行業和所用的技術符合要素稟賦結構所決定的比較優勢。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其利潤率水平則決定于企業的管理水平，即使企業具有自生能力，管理差的企業仍然可能虧損。另外，從一般均衡來看，環境約束提高并真正落實，會增加企業的成本，導致一部分管理較差的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的退出，供給減少，會提高產品價格，所以，在均衡的情況下，產品價格會提高，供給和企業數量會減少，但是不會減少太多。;但長期來看，這些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有能力采用綠色環保的生產要素（例如，調整能源消費結構）和節能減排技術，加大綠色技術創新和環境治理水平，從而降低環境污染排放。相反，假若企業缺乏自生能力，在此情況下，企業自身都難以維持生存，還需要政府的保護補貼，更不可能將污染成本內部化。此時，縱使政府出臺多么嚴格的環境法律法規，企業也將無法執行，從而導致環境約束失效，成為環境軟約束問題不具有自生能力的企業之所以會存在是因為有政策性負擔，政府會給予明的或暗的保護補貼，為了減少政府本身的補貼負擔，就會出現環境軟約束的問題。。由此可知，環境結構扭曲的根源以及諸多環境治理難題其實都源于企業自生能力的缺乏[13]（P49-70）。其次，從發展戰略角度而言，如果產業結構變遷違背比較優勢，每一個時點上的產業結構就會偏離最優產業結構，進而偏離最優污染排放;由于違背比較優勢的產業結構中的企業沒有自生能力，無法創造剩余積累稟賦促進產業升級，從而延緩環境庫茨涅茨曲線，阻礙環境收斂，加劇環境污染。尤其是發展中經濟體違背比較優勢的重工業趕超戰略所優先發展的重工業本身就會導致更嚴重的環境污染。能源結構中的碳比重越大、產業結構中的重工業比重越大，PM2.5質量濃度也就越大[14]（P3-13）。與此同時，違背比較優勢的產業中的企業沒有自生能力，除了勞動和資本等要素價格會被扭曲之外，資源環境和能源價格也會被扭曲以保護沒有自生能力的企業[15]（P5-15）。由于重化工業的能耗強度和排污密度較大，如果政府采取違背比較優勢的重工業趕超戰略，產業的污染強度會直接被加大。除了重工業趕超戰略下重工業本身的超高排放特征以及環境能源價格扭曲導致的過度污染之外，對于這些不具備自生能力的企業，即便政府出臺了嚴格的環境保護法律法規也不會得到有效執行而出現環境軟約束[16]（P4-20）。此外，這些沒有自生能力的企業不但不能夠貢獻稅收，反而需要大量的政府保護補貼，因此還會導致環境治理的公共財政支出短缺，從而導致環境污染得不到有效防范和治理。這些便是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導致更加嚴重的環境污染的中間扭曲機制。由此可知，這一發展戰略與環境污染的理論假說貌似簡潔，但其背后的理論機制其實涉及幾乎所有的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是很好的理論概括。

九、新結構環境運行理論：環境結構的運行原理

前述的新結構最優環境結構理論、新結構環境發展理論和新結構環境轉型理論均是將環境變量作為內生變量，闡述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對環境結構的決定性作用。然而，根據環境結構的運行原理和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作用于經濟基礎”，在此過程中，環境結構也會反作用于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進而影響整體的經濟結構及其變遷。環境結構對生產結構的反作用主要涉及環境結構對產業結構的倒逼機制以及環境結構對技術結構的影響。這也是主流環境經濟學研究較多的領域，基于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視角也會有許多新的理論見解，并將其從底層邏輯上予以重構。除了環境結構對作為經濟基礎的生產結構的反作用外，環境結構也會與其他上層建筑結構產生關聯影響。針對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勞動結構、空間結構、開放結構、周期結構和制度結構等的研究對象，便可以得到相關的新結構環境金融理論、新結構環境勞動理論、新結構環境空間理論、新結構環境開放理論、新結構環境周期理論和新結構環境與制度理論等。這也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理論框架的一大特色。當然，這些領域已經有豐富的研究，我們需要按照新結構經濟學的底層邏輯加以重構和梳理，如圖6所示，體現了我們的這一范式轉變。這里我們不打算對已有研究做詳細的文獻梳理，而側重于討論這些議題的底層邏輯。

（一） 新結構綠色產業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產業的運行原理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盡管產業結構對環境結構起到決定性作用，但是環境結構對產業結構也會起到反作用，形成倒逼機制，倒逼產業結構綠色發展。新結構綠色產業理論的基本觀點是，不同經濟發展階段，環境結構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不同?；纠碚撨壿嬍?，在經濟發展早期，由于要素稟賦結構以土地、勞動為主，其內生決定的最優產業結構以土地、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該類產業的環境特征是能耗和污染強度少，則環境約束對該類產業的約束性較弱、影響較小。隨著經濟發展、要素稟賦結構的變遷，資本積累越來越豐裕，最優產業結構也相應變遷為資本密集型產業，由于該類產業的環境特征是能耗和污染強度大，隨著環境約束趨緊，則其對該類產業結構的影響變大，就會倒逼該類產業結構綠色轉型。其中的機制在于環境約束使得產業結構中企業增加環境治理成本，使得企業成本結構發生變化，從而使得產業結構發生變化。已有研究大部分發現，環境結構會對產業結構產生影響。例如，原毅軍研究認為，由于不同行業具有不同的邊際治污成本函數，當環境規制對排污企業施加嚴厲的環境約束時，具有較低邊際治污成本的企業獲得了“綠色”發展的比較優勢，而邊際治污成本較高的企業，則因其較差的成本上漲承受能力而導致所在行業規模逐漸萎縮。嚴厲的環境規制得以淘汰污染密集型的落后產能和過剩產能，從而驅動產業結構調整[16]（P57-69）。童健以清潔行業總產值與污染密集行業總產值之比來度量工業行業結構，研究發現，環境規制對工業行業轉型升級的影響呈現J型特征，且存在較為明顯的區域差異[17]（P43-57）。鄧慧慧基于2006—2016年30個省份PM2.5濃度數據，實證發現，霧霾治理能夠顯著推動當地工業綠色轉型[18]（P118-136）。余泳澤研究發現，地方政府的環境目標約束顯著推動了城市的產業轉型升級[19]（P57-72）。

（二） 新結構綠色創新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技術的運行原理

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環境結構對技術結構同樣也會產生反作用，這就涉及新結構綠色創新理論。關于環境結構與技術結構的研究，主要圍繞波特假說[20]（P97-118）展開?；谛陆Y構經濟學的底層邏輯，可以得出許多新的理論見解，總結為新結構波特假說。

關于環境規制與技術創新的觀點，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在不同經濟發展階段，環境規制導致的技術創新結構不同。在經濟發展早期階段，環境規制主要是影響以模仿性為主的技術創新;而進入高收入階段，環境規制主要是影響以自主性創新為主的創新行為。具體而言，提升生產力的生產結構升級是稟賦結構所驅動的，在工業革命后，處于全世界技術和產業前沿的國家，在給定的技術和產業條件下，資本積累、稟賦結構升級，使得資本的回報率下降，為了克服這個趨勢，就會有企業家把資本投向新的技術和產業的研發，以熊彼特創新內生出新的技術和產業，推動世界技術和產業前沿的外移，來提升生產力，克服資本回報的下降。然而，處于全球產業和技術前沿內部的發展中國家，資本積累、稟賦結構升級，則可以在現有的產業和技術集中，升級到新的和要素稟賦結構相符合的產業和技術，以克服資本回報的下降?，F有的產業和技術集的存在是發展中國家后來者優勢的來源。因此，在經濟發展早期階段，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和技術大多處于世界前沿內部，產業在面臨環境約束時，基本可以從發達國家引進技術，包括生產性技術和綠色技術。而隨著進入高收入發展階段，隨著產業和技術趨向世界前沿，在面臨環境規制時，大多僅能依靠自主性技術創新。

關于環境規制與技術創新結構的關系，屬于新結構弱波特假說的內容，進一步對新結構波特假說中環境規制與TFP的關系展開研究，屬于新結構強波特假說的內容。傳統的強波特假說主要是圍繞技術創新機制展開，這對于發達經濟體而言是合理的，但對于發展中經濟體而言，則是缺乏結構視角的表現。因此，新結構環境經濟學更加強調結構變遷機制對于發展中國家的作用。在經濟發展早期階段，環境規制促進TFP的主要機制是結構變遷機制;而當經濟發展進入高收入階段，環境規制促進TFP的主要機制轉變為技術創新，特別是自主性技術創新機制。具體而言，在經濟發展早期，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和技術處于世界前沿內部，后來者優勢明顯，在面對環境規制時，發展中國家可供選擇的路徑較多，從成本、風險角度考慮，自主性技術創新的高投入、高風險特點，不符合發展中國家的要素稟賦情況，而模仿性創新的投入成本較低和風險低，符合發展中國家的階段需求。與此同時，產業結構也由高能耗、高污染和低附加值的產業逐步升級到附加值更高，能耗和污染更低的產業，實現生產率的提高。

關于環境規制結構與技術創新的關系，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環境規制結構對技術創新的影響不同。例如命令控制型環境規制工具與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工具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對技術創新的影響不同。一般而言，在經濟發展早期，命令控制型環境規制對技術創新可能更有效，而到了經濟發展中后期，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工具對技術創新的效果可能更為明顯。原因在于在經濟發展早期，要素稟賦結構水平較低，也就是資本相對勞動更為昂貴。在此基礎上，要想建立市場激勵型的環境規制安排，其制度安排成本高，不利于市場型環境規制體系的運行、運行效率低下，那么對企業的環境約束能力就弱，從而起不到促進技術創新的作用。相比之下，命令控制型的環境規制手段，其執行成本較低，對企業的環境約束強且作用直接，能夠起到促進技術創新的影響。而到了經濟發展高水平階段，由于資本相對勞動豐裕，構建市場激勵型的環境規制體系成本較低，且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體系更有利于企業選擇對其最優的環境治理手段，降低企業的環境治理成本，從而有利于激發其技術創新水平。這一點與新結構環境規制理論的邏輯是一致的，是其在技術創新效應方面的拓展。

（三） 新結構環境金融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金融的運行原理

環境體系結構與金融體系結構的交叉日益催生了一門綠色金融的新興學科。但是，現有的綠色金融更側重于應用新古典金融學的工具來解決環境問題，因此可以稱為新古典綠色金融理論[21]（P1-6）。在新古典經濟學的范式下，綠色金融的實質是作為經濟資源配置的核心，作為環境經濟學的分支而成立。因此在此范式下，綠色金融的產生是為了調整人類發展和自然環境之間的失衡關系，解決傳統經濟體系無法解決的環境外部性問題，使得具有正外部性的經濟活動得到有效的資源分配，具有負外部性的經濟活動得到停止。與現有的綠色金融有所不同，新結構環境金融具有更為豐富的研究內涵，不僅包括已有對環境體系與金融體系運行關系的探討，而且側重剖析兩者的結構及其變遷關系。在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看來，在不同的發展階段，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的運行關系不同。由于不同地區和不同發展階段存在的結構性差異，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的相互作用也應要素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的差異而不同。換句話說，由于稟賦結構的地區和發展階段差異內生出生產結構的差異，生產結構的差異進一步內生出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的運行差異。因此，并非單單應用金融工具來解決環境問題，因為在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中環境結構與金融結構都是內生的，解決環境問題的最優金融設計既要隨環境結構變遷而變遷，也要隨金融結構的變遷而變遷，而這兩者的變遷又內生于要素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的變遷。如果不考慮金融體系結構和環境體系結構及其二者關系的內生性，單純的綠色金融安排可能事倍功半，而且還可能“弄巧成拙”，出現“好心干壞事”的局面。以下關于環境結構與其他上層建筑結構安排之間的底層邏輯關系也是如此，不一而足，只是不同的結構安排之間的關系除了一般性也有其特殊性。

（四） 新結構環境勞動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勞動的運行原理

目前，環境問題對勞動力供給、工資、勞動力流動、勞動生產率等的影響的學術研究比較豐富[22]（P52-73）[23]（P133-144）[24]（P102-117），也大致形成一門環境與勞動經濟學，但并不是所有關于環境與勞動的研究都屬于新結構環境勞動理論的范式。新結構環境勞動理論更強調內生于稟賦結構的生產結構對環境與勞動運行的影響。新結構環境勞動理論的底層邏輯是，環境結構與勞動結構的相互影響通過要素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機制產生。從橫向和縱向來看，由于不同發展階段存在的結構性差異，環境結構與勞動結構的相互作用也應要素稟賦結構和生產結構的差異而不同。換句話說，由于要素稟賦結構的地區和發展階段差異內生出生產結構的差異，生產結構的差異進一步內生出環境結構與勞動結構運行的差異。即使在給定產業結構狀態下，若勞動結構與產業結構內生決定的最優勞動結構不匹配，則會扭曲勞動結構與環境結構的運行關系，例如，勞動結構與產業結構的不匹配不但會導致勞動效率低下，而且還會導致能源效率低下、環境污染加劇等環境結構扭曲問題。究其原因，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政府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是導致勞動結構與環境結構扭曲的關鍵因素。由于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使得產業結構偏離稟賦結構內生的最優產業結構，從而使得產業結構與最優勞動結構不匹配，進而加劇環境問題。當然，背后各種傳導機制需要結合具體議題予以具體分析。

（五） 新結構環境空間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空間的運行原理

由于空間是人類經濟活動的載體，任何經濟活動都不能離開空間而存在[25]（P2），環境本身也具有空間屬性，因此，環境與空間具有內在的關聯。由于要素在空間上的非均質分布，不同空間點滿足人類經濟活動的要素稟賦條件不同，因此，理性選擇的結果就是不同空間點的最優生產方式不同，即不同空間的比較優勢不同，那么，與之對應的環境結構也就不同。與此同時，由于環境稟賦在不同的空間分布不同，其對生產結構的作用也就不同，從而也會影響空間結構的分布和變遷。據此可提出新結構環境空間理論的基本假說：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環境與空間的運行關系不同，本質上是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要素稟賦結構不同，內生的最優產業技術結構不同，不同的產業技術結構的空間特征和環境特征不同，從而導致環境與空間的關聯性不同。在給定的發展階段下，空間結構與發展階段的產業技術結構相匹配，則空間結構有利于減少污染、優化生態環境;反之，則加劇污染、惡化生態環境。而發展戰略違背比較優勢，是導致空間結構扭曲的主要成因，從而使得空間結構的環境效應惡化。

（六） 新結構環境開放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開放的運行原理

關于環境與對外貿易的已有研究十分豐富，即便在國內也催生了海量的研究，可參見學術界對過去20年來這一議題的文獻計量分析[26]（P47-56）。然而，這些研究思路主要聚焦于外貿或外資對環境的影響[27]（P7-71）[28]（P30-43），當然對中國這一發展中國家的研究結論與其他發達國家的研究結論的諸多不同之處很多就是不同發展階段所引起的。這需要從新結構經濟學的底層邏輯予以解釋，必然會涉及的機制是不同發展階段的產業結構不同，對應的貿易結構不同與環境結構也不同，貿易結構與環境結構的關系也自然不同。除了采取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視角對貿易與外資與環境這一類老生常談的議題獲得新解之外，這里側重討論一下區域產業轉移與全球價值鏈與環境關系的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看法。區域產業轉移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變化都是由于稟賦結構變遷導致的必然結果，伴隨產業轉移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地區的變遷也就會產生對應的環境問題的轉移和變化。例如，不同發展階段的經濟體所處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不同對于碳排放水平的影響也會不同。例如，徐博以全球主要經濟體為研究對象，在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模型基礎上，將GVC分工地位指數和CDIAC碳排放數據庫進行匹配組成面板數據，檢驗GVC分工地位對于碳排放水平的影響，發現與EKC模型相類似，GVC分工地位的上升對于碳排放的影響呈倒U型關系。其機制可能在于，GVC分工地位可以通過提高綠色能源使用率來降低碳排放量[29]（P121-129）。

（七） 新結構環境周期理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周期的運行原理

經濟周期或經濟波動作為經濟運行的一種常態，其與環境也將產生各種關聯。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經濟波動的特征不同，且環境特征也不同，那么經濟周期波動與環境的關系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也將呈現不同的運行關系。由于不同經濟發展階段，要素稟賦結構不同，內生決定的產業結構不同，而不同產業的經濟波動特征不同。已有研究發現，欠發達經濟體經濟增長更波動的來源是其產業波動性更大;隨著發展水平的提高，生產結構從更波動的部門向更穩定的部門轉型，經濟總的波動趨穩定。例如，根據一些經驗測算，標準差比較低的行業包括：印刷出版的標準差為2.5%、金屬制品（機械、電氣除外）以及機械、電行業的標準差為2.6%、專業科學設備的標準差為2.9%，標準差比較高的行業包括：鋼鐵和有色金屬為7.2%、紙張及產品的標準差為6.2%、皮革產品的標準差為4.9%、木制產品（家具除外）的標準差4.3%[30]（P243-287）。與此同時，不同產業的環境特征不同，農業的能耗和排污強度低于工業，而服務業又相對低于工業。因此，在不同的產業結構狀態下，經濟波動與環境的運行關系不同。不僅如此，假若政府的發展戰略違背要素稟賦結構決定的比較優勢，會導致產業結構扭曲，造成經濟發展的不穩定，從而影響經濟波動與環境的運行關系。例如，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會導致經濟周期波動擴大，造成經濟運行不穩定，增加企業的運行風險和成本，從而不利于環境治理投入，加劇環境污染等。

（八） 新結構環境與制度理論需要注意的是，該題目容易引起歧義，“新結構環境與制度理論”中的“環境制度”是指環境結構變量與制度結構變量之間的關系，基于新結構經濟學視角研究這兩個變量之間的關系，從而得到相應的理論，而不僅僅指環境體系中的環境規制等的制度安排，具體的環境制度安排前面的章節已有所討論。：結構變遷中環境與制度的運行原理

制度結構作為一個復雜的體系，既包括環境體系中的環境規制等的制度結構安排，也包括經濟系統中金融制度、勞動制度、空間制度、開放制度等等。新結構制度經濟學從一般原理層面對制度安排的內生性和變遷都作了探討[2]（P1161-1235）[31]（P1-18）。事實上，前述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也對環境體系中的制度安排及其變遷做了研究。因此，這部分側重探討經濟系統中其他制度安排對環境的影響。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不同的產業發展需要不同的制度安排，且不同的產業具有不同的環境特性，那么在不同的產業結構下制度安排與環境的關系不同。例如，一般而言，農業的交易服務需求低于工業，工業又低于服務業;與此同時，農業的能耗和排污強度小于工業，而服務業又小于工業，因此，在每個發展階段，制度與環境的關系就有所不同。如果在每個發展階段制度體系提供的制度安排與其要素稟賦結構決定的產業技術結構不匹配，則會增加產業發展的交易成本，從而降低經濟的運行效率，減少經濟剩余，從而不利于環境治理投入，不利于減少環境污染。進一步地，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認為，政府違背比較優勢的發展戰略是導致制度與環境運行關系扭曲的主要成因。具體地，以財政分權體制為例，鄭潔等基于新結構環境經濟學視角，研究認為，財政分權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對環境治理的影響不同。當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時，財政分權對環境治理的影響以負向的替代效應為主;而當經濟發展水平較高時，財政分權對環境治理的影響以正向的收入效應為主[32]（P67-73）。在此過程中，財政分權程度的提高有利于地區發展戰略遵循其比較優勢，而遵循比較優勢發展戰略的地區，能夠有效地抑制財政分權對環境污染的負面沖擊[33]（P57-70）。

十、結語

新結構經濟學秉持馬克思唯物辯證法和歷史唯物主義，由要素稟賦和其結構這一在每一時點給定、隨時間可變的物質存在作為理論分析的出發點，將不同發展階段所具有的產業技術、軟硬基礎設施的結構差異及其內生性引入現代經濟學之后，開啟了一場經濟學的結構革命[3]（P1-18）[34]（P81-107）。環境結構本就是新結構經濟學所要研究的復雜結構系統中的子系統，本文初步從新結構經濟學的底層邏輯勾勒了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主要邏輯架構，圍繞主要議題探討了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理論體系。當然，本文還僅僅是拋磚引玉，為后續的深入研究提供路線指南，其中存在大量的研究議題假說有待深入的理論和實證研究，基本原理還可以進一步精煉，框架體系也還可以進一步推敲。正如新結構經濟學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組成一樣，新結構環境經濟學也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關于美麗中國研究的重要內容。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深刻指出的那樣，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不是矛盾對立的關系，而是辯證統一的關系。生態環境保護的成敗歸根到底取決于經濟結構和經濟發展方式。發展經濟不能對資源和生態環境竭澤而漁，生態環境保護也不是舍棄經濟發展而緣木求魚，要堅持在發展中保護、在保護中發展，實現經濟社會發展與人口、資源、環境相協調，使綠水青山產生巨大生態效益、經濟效益、社會效益。探索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新路子，關鍵是要處理好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關系。這不僅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內在要求，而且是推進現代化建設的重大原則。需要加快深化新結構環境經濟學，對豐富新結構經濟學學科體系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對我國和人類的生態文明建設也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

本文為慶祝南昌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而刊發，感謝李汝資教授等同仁對本文的有益幫助。

參考文獻：

[1]湯姆·蒂坦伯格，琳恩·劉易斯.環境與自然資源經濟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

[2]林毅夫，付才輝.新結構經濟學導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

[3]林毅夫.如何做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2）.

[4]Dong Wang，Amin Mugera，Ben White.Directed Technical Change，Capital Intensity Increase and Energy Transition：Evidence from China[J].The Energy Journal，2019.

[5]Grossman G M，Krueger A B.Economic growth and the environment[J].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95，110（2）.

[6]Grossman G M，Krueger A B.Environmental impacts of a 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R].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1991.

[7]付才輝，鄭潔，林毅夫.發展戰略與環境污染——一個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的理論假說與實證分析[G].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工作論文（No.C2018008），2018.

[8]王芳，曹一鳴，陳碩.反思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假說[J].經濟學（季刊），2020（1）.

[9]文一.偉大的中國工業革命[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6.

[10]涂正革，諶仁俊.排污權交易機制在中國能否實現波特效應？[J].經濟研究，2015（7）.

[11]齊紹洲，林屾，崔靜波.環境權益交易市場能否誘發綠色創新？——基于我國上市公司綠色專利數據的證據[J].經濟研究，2018（12）.

[12]陳儀，姚奕，孫祁祥.經濟增長路徑中的最優環境政策設計[J].財貿經濟，2017（3）.

[13]鄭潔，付才輝.企業自生能力與環境污染：新結構經濟學視角[J].經濟評論，2020（1）.

[14]王坤宇.國家發展戰略與能源效率[J].經濟評論，2017（5）.

[15]鄭潔，付才輝，趙秋運.發展戰略與環境治理[J].財經研究，2019（10）.

[16]原毅軍，謝榮輝.環境規制的產業結構調整效應研究——基于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的實證檢驗[J].中國工業經濟，2014（8）.

[17]童健，劉偉，薛景.環境規制、要素投入結構與工業行業轉型升級[J].經濟研究，2016（7）.

[18]鄧慧慧，楊露鑫.霧霾治理、地方競爭與工業綠色轉型[J].中國工業經濟，2019（10）.

[19]余泳澤，孫鵬博，宣燁.地方政府環境目標約束是否影響了產業轉型升級？[J].經濟研究，2020（8）.

[20]Porter M E，Van der Linde C.Toward a new conception of the environment-competitiveness relationship[J].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1995（4）.

[21]陳詩一，李志青.綠色金融概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9.

[22]Graff Zivin J，Neidell M.The impact of pollution on worker productivity[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2（7）.

[23]楊振兵，張誠.中國工業部門工資扭曲的影響因素研究——基于環境規制的視角[J].財經研究，2015（9）.

[24]孫偉增，張曉楠，鄭思齊.空氣污染與勞動力的空間流動——基于流動人口就業選址行為的研究[J].經濟研究，2019（11）.

[25]郝壽義.區域經濟學原理[M].上海：上海格致出版社，2016.

[26]代富強，張霞.基于CNKI和Cite Space的我國貿易與環境關系研究文獻計量分析[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2）.

[27]Copeland B R，Taylor M S.Trade，growth，and the environment[J].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2004（1）.

[28]許和連，鄧玉萍.外商直接投資導致了中國的環境污染嗎？——基于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的空間計量研究[J].管理世界，2012（2）.

[29]徐博，楊來科，錢志權.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對于碳排放水平的影響[J].資源科學，2020（3）.

[30]Tenreyro K S .Volatility and Development[J].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07（1）.

[31]林毅夫，付才輝，鄭潔.新結構環境經濟學初探[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1.

[32]鄭潔，付才輝，劉舫.財政分權與環境治理——基于動態視角的理論和實證分析[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20（1）.

[33]鄭潔，付才輝，張彩虹.財政分權與環境污染——基于新結構經濟學視角[J].財政研究，2018（3）.

[34]付才輝.新結構經濟學：一場經濟學的結構革命——一種（偏）微分方程思路下內生（總量）生產函數的解讀[J].經濟評論，2017（3）.

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A Theoretical Framework

LIN Yi-fu FU Cai-hui ZHENG Jie

（Institute of New Structural Economics，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Abstract：New structural economics is put forward as the third generation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but it is actually a structural revolution of modern economics，which involves every field of modern economics，including environmental economics.Based on the research perspective of one central point and three basic points of the new structural economics，the new classical research method is adopted to analyze the structure of the economic environment system，and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the 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is preliminarily constructed.According to the basic principles and research scope of 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 economics，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can be divided into four theoretical systems，namely，new structural optimal environment structure theory，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 development theory，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 transformation theory and 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 operation theory.The four theoretical systems consistently hold that the environmental structure and its change，transformation and operation are all inherent in the production structure determined by the factor endowment structure.Compared with neoclassic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focusing on the allocation of environmental resources，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is of a higher level.In the future，it is necessary to accelerate the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of 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gradually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 a sub-discipline of 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Key words：new structural economics;new structural environmental economics;environmental development;environmental transformation;environment operation

（責任編輯 劉雪斌）

作者簡介：林毅夫（1952-），男，臺灣省宜蘭人，教授，經濟學博士，從事新結構經濟學研究;付才輝（1983-），男，四川安岳人，研究員，經濟學博士，從事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鄭潔（1988-），男，福建武夷山人，研究員，管理學博士，從事新結構環境經濟學研究。

①正如經濟學除了主流的新古典經濟學之外還有各種流派一樣，目前研究環境的經濟學學者已經分為兩大陣營，除了建立在新古典經濟學的標準理性選擇范式之上的環境經濟學外，還有生態經濟學，其根據不同的研究目的所采取的研究方法相對廣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