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亟須關注的艾滋病高危人群

□文/趙湘 姜婷婷 徐小可

□被訪專家/朱彪 主任醫(yī)師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一醫(yī)院感染科主任

陳琳 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艾滋病預防控制所副所長

今年12月1日，是第33個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主題是：攜手防疫抗艾，共擔健康責任。據(jù)權威數(shù)據(jù)顯示：截止2019年年底，我國估計存活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約129萬人，新發(fā)感染者約8.0萬人。

很多人理所當然地認為艾滋病是“年輕人的病”，然而，調(diào)查數(shù)據(jù)表明，在艾滋病患者中，老年患者(年齡≥50歲)的比例正在逐年上升。聯(lián)合國艾滋病規(guī)劃署(UNIAIDS)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2015年全球50歲以上老年人HIV感染者580萬人，占當年3670萬感染者的15.8%。我國艾滋病人群老齡化趨勢也不容忽視，一方面是感染者的年齡構成在向老年人群傾斜，另一方面新發(fā)感染的老年人在不斷增加。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我國老年人特別是60歲以上的男性感染者增長最明顯，男性感染者占所有人口的比例，從2010年的7.4%上升到2019年的19.02%。老年人群體，是亟須全社會關注的艾滋病高危人群。

晚年放縱之惡果

老王是一個健談的人，腦子很活絡，原是某單位職員，年輕時就開始停薪留職做生意，公司經(jīng)營得很不錯，賺了一些錢，日子過得很紅火。老王有一個幸福的家，老婆在某事業(yè)單位工作，不僅人長得漂亮，還能歌善舞。兩個孩子大學畢業(yè)后找到滿意的工作，離開家奔事業(yè)去了。夫妻倆下班后閑來無事，又都很喜歡跳舞，晚飯后只要天氣好就一起去江濱公園跳交誼舞，他們優(yōu)雅的舞姿和嫻熟的舞技吸引路人駐足觀看，贏得觀眾陣陣喝彩。

但天有不測風云，幸福稍縱即逝。老王58歲那年，老婆因子宮肌瘤做了子宮切除手術，術后一直不太樂意過夫妻性生活，老王有需求時總是遭到拒絕，老王因此郁郁寡歡、有苦難言……退休后，老王閑來無事就在家附近的街頭閑逛。有一天，老王看見一個美女站在街頭，穿著性感入時，看見老王在注意她，搖著玉手熱情地招呼：“哎，來啊……”撓得老王心里直癢癢，雖然心里知道這樣不好，可還是忍不住挪動腳步，跟著女人走進一家旅館……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來老王就像著了魔似的，常常在街頭轉(zhuǎn)悠，多次與不同的年輕漂亮女子發(fā)生無保護性行為……剛開始，老王還有些忐忑，時間一長，身體也沒有什么不適，便沒什么顧慮了。

一段時間后，老王發(fā)現(xiàn)身上不停發(fā)皮疹，感覺全身沒有力氣，胃口很差，人也瘦了很多，到醫(yī)院就診時才發(fā)現(xiàn)得了艾滋病，而且因未及早發(fā)現(xiàn)，與老婆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性行為，又導致了婚內(nèi)傳播，最終夫妻雙方均被感染。看到原本開朗活潑的老婆整日以淚洗面，兒子女兒都罵老王“老不正經(jīng)”，老王內(nèi)心非常愧疚，自己為了一時的痛快，晚年生活被攪得亂七八糟，造成了夫妻雙方終身的遺憾,卻已后悔莫及。

專家說法：

2017年初，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中國遏制與防治艾滋病十三五行動計劃》中，將老年人列入重點宣教人群。調(diào)查顯示，老年男性依然存在性沖動，而老年女性因為內(nèi)分泌系統(tǒng)退化或疾病等原因，很多會拒絕或?qū)π陨畈桓信d趣，這讓老年男性伴侶的正常性需求得不到滿足，由于自身與環(huán)境帶來的限制與壓力，老年男性會選擇商業(yè)性行為，這成為男性老年艾滋病的主要感染途徑。全社會都應正視老年人尤其是男性老人的正常生理欲望，營造理解、關懷、溫馨的家庭環(huán)境，強化他們的性行為安全意識，科學普及艾滋病等性傳播疾病常識，對于他們是特別有必要的。

研究表明，性傳播是艾滋病患者最主要的感染途徑之一，而大多數(shù)人心中，卻沒有意識到老年人也在這一行列中。隨著人們生活質(zhì)量的提高，健康壽命在延長，男人的性活躍年齡也在延長，很多老年人思想也越來越開放，但由于缺乏艾滋病防治知識，還有些老年人認為，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使女性受孕的能力，或失去了懷孕的能力，無需避孕，就不需要使用“避孕套”，因此，無保護措施的高危性行為，在老年群體的發(fā)生比例極高，這大大增加了他們感染艾滋病的風險。

無處安放的晚年欲望

老張今年71歲，家住農(nóng)村，膝下兩兒兩女。兩個兒子都到外地打工謀生。早在20多年前，老張的妻子因病去世。按照中國傳統(tǒng)的養(yǎng)兒防老的思想，在妻子去世的第二年，老張跟著在福建工作的大兒子一起生活。

老張平時身體硬朗，性格內(nèi)向，也沒什么興趣愛好。跟隨兒子在外地生活，他負責幫忙照顧、接送孫子上學、放學，日子也算充實。但隨著孫子上初中住校后，老張突然覺得空虛起來。兒子兒媳忙于自己的工作，很少關心老張。在兒子工作的工業(yè)園區(qū)生活了幾年，因為寂寞無聊，老張經(jīng)常會和一些保安、民工搭訕聊天。老張和一個小他40歲姓吳的保安很聊得來，時間長了，一來二往，兩個人約好一起喝酒。一個無聊、空虛的下午，兩人在吳姓保安簡陋的出租屋里發(fā)生了性關系。由于妻子走得早，老張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性生活。這一次，他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都得到了滿足。有了第一次后，老張身體里埋藏多年的性欲望被喚醒，他除了找男人，也會找一些低價的站街女。這樣的日子，老張過了七八年，身體也沒感覺有什么異樣。

一個雨天，老張行走時不小心滑倒，去醫(yī)院拍片被診斷為“股骨粗隆間骨折”，需要手術固定。兒子帶著老張回到家鄉(xiāng)當?shù)蒯t(yī)院就醫(yī)。就在進行各項常規(guī)的術前篩查時，發(fā)現(xiàn)“HIV抗體陽性”。

后經(jīng)縣級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初篩復檢陽性，當?shù)厥屑膊☆A防控制中心確診“HIV-1陽性，CD4結(jié)果每立方毫米175個”，這說明老張患了艾滋病。其后，吳姓保安也被確診患上了艾滋病。

疾控人員進一步調(diào)查了解到，老張對艾滋病并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病。由于身體沒有出現(xiàn)任何特殊癥狀，所以當他得知自己得了艾滋病后并不緊張。問他為什么不戴安全套時，老張不屑地說：“那多丟人啊，人家要戳脊梁骨的，我哪敢去拿避孕套，這樣的新鮮玩意兒，拿了我也不會用……”

老張的兒子知道父親得了艾滋病后，難以接受，一方面責怪父親，一把年紀了還做這種事情，擔心艾滋病會傳染給家里其他人；另一方面，也后悔自己對父親的關心太少了，這么多年都不知道父親其實是雙性戀，母親走后，父親跟著自己生活，有了充足的物質(zhì)生活，卻從未想過老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

老張在醫(yī)院接受股骨粗隆間骨折手術治療和艾滋病抗病毒治療，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住院治療，老張股骨骨折病情基本穩(wěn)定，出院后回到女兒家休養(yǎng)。生活又恢復平靜，但本該安享晚年的老張需終生服用抗病毒藥。

專家說法：

老年男性同性性行為是導致感染艾滋病人數(shù)增加的另一個原因。專家分析，老年同性戀者一方面可能是年輕時受壓抑的性取向在喪偶后釋放出來；另一方面則可能是進入老年后，性功能下降，希望在同性中找到安慰，但男男同性行為方式更容易造成艾滋病的傳播。此外，發(fā)生高危行為后不及時去檢測，等到發(fā)生其他疾病住院進行相關檢測時才發(fā)現(xiàn)感染艾滋病，也是老年人艾滋病感染人數(shù)增加的原因。

事實上，男性通過性行為感染艾滋病的概率比女性更高，需要全程使用避孕套保護自己。怕麻煩、追求快感、難為情、僥幸心理……這些對一生的健康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一次沒有防護的性行為就有可能將他們暴露在HIV病毒的槍口之下。在我國，男男同性人群感染HIV，從感染到發(fā)病的時間4~5年之間。一些雙性戀如果在感染后，再傳染給女性，這樣的情況更隱蔽，也更危險。防止艾滋病的傳播，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引導老年人群體的“安全性行為”。

喪偶婆婆的沖動

年近70歲的曾小花（化名）喪偶多年，獨自居住在村里，身子骨還算硬朗。兒子女兒都外出打工了，很少回家，只是偶爾往家里寄點東西。曾婆婆閑來無事，常常到村口閑逛，找鄰居聊聊家常，或者跟同村鄰村的孤寡老人打打麻將。

入秋后，曾婆婆感覺自己越來越貪睡，經(jīng)常性地大白天也在悶頭睡覺，起初她認為可能是秋冬季困乏貪睡，也沒有放在心上。可是接下來，曾婆婆身上不斷發(fā)皮疹、牙齦出血、咳嗽、高熱，她自己認為可能是著涼了，所以就去衛(wèi)生院開了退燒藥。吃了幾天藥后還是沒有任何起效，病情還在加重。眼看著老人家撐不住了，女兒從外地趕回家?guī)г牌湃チ酸t(yī)院。

醫(yī)生建議曾婆婆去驗下血。抽血化驗后，女兒都不敢相信這一切，79歲的曾婆婆被檢查出感染了艾滋病。讓很多人沒想到的是，她染病的途徑是性行為。

原來，曾婆婆曾經(jīng)多次與鄰村的孤寡老人郭大伯發(fā)生關系，最終感染艾滋病。其后，老郭被確診感染了艾滋病。疾控人員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老郭曾經(jīng)多次和站街女發(fā)生性關系。

專家說法：

似乎我們都在回避每一個人都終將老去的事實。而老年人的性需求與性生活，更是人們避而不談的話題。事實上，性的需求是一個人的基本需求之一。美國杜克大學對66~71歲老人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對性有興趣的男性為90%，女性為50%；性學家金賽的研究指出，94%的男性和84%的女性過了60歲仍有性行為；國內(nèi)性學家潘綏銘在《給“全性”留下歷史證據(jù)》中說：在中國55~61歲的老年人中，53%的人每月有一次姓生活，有39%的老年人可以達到每月3次。可見，性需求并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失。

老年女性由于其男性配偶的嫖娼、靜脈注射、吸毒等高危行為加上自身生物學上的易感性而成為HIV病毒侵襲的對象。同時，老年女性自身免疫功能低下，生理屏障作用減弱，加上各種老年相關基礎疾病的侵襲，本身就容易成為艾滋病病毒攻擊的對象；其次，女性50歲以后多數(shù)面臨絕經(jīng)問題，雌激素水平下降，導致陰道變窄、黏膜變薄、彈性及潤滑度降低，在發(fā)生性行為時更容易導致陰道壁受損，更易造成HIV病毒的入侵。

老年艾滋病更難治

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一醫(yī)院感染科朱彪主任說，老年人的性需求被忽視、不被理解，帶來的一個后果，就是老年人恥于談性，他（她）們?nèi)狈ο嚓P的性知識。很多空巢老人，子女經(jīng)常不在身邊，缺乏關愛，感覺孤獨，又沒有自我保護意識，在沒有性伴侶的情況下，會偷偷到外面找性伴侶，又不知曉如何使用安全套避免艾滋病傳播，往往因此染上艾滋病。老年人已逐漸成為高危人群。同時，因為羞恥心，加上防艾知識匱乏，諱疾忌醫(yī)，甚至在身體不適的時候都拒絕求醫(yī)，很多老年人得不到及時診斷，因而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老年艾滋病感染者因身體功能退化和艾滋病病毒共同作用，與年輕人相比，老年患者的病毒載量更高，CD4+T淋巴細胞計數(shù)更低，更容易發(fā)生各種機會性感染，病死率也隨之增高。另外，老年HIV/AIDS患者在臨床治療上有其特殊性。現(xiàn)在的一線抗HIV藥物雖然大大改善了藥效和毒性，但仍有其局限性，HIV/AIDS患者接受長期治療后的預期壽命仍大幅低于未感染的同齡人，還有更高風險罹患多種衰老相關的并發(fā)癥，如心血管疾病、骨質(zhì)疏松癥和神經(jīng)退行性疾病等。HIV感染者往往死于心血管疾病和癌癥，而不是艾滋病。這種現(xiàn)象在老年感染者中更為嚴重老年，基礎性慢性病使他們相對于年輕患者遭受更多疾病與藥物反應的壓力，嚴重影響他們的健康水平和生活質(zhì)量。此外老年HIV感染者的治療效果仍然不容樂觀，不僅其免疫重建速率要慢于年輕感染者，死亡率也高于年輕感染者。

目前，仍然沒有研究出可以根治艾滋病的有效藥物，也沒有疫苗可以預防，掌握預防知識、拒絕危險性行為，做好自身防護才是最有效的預防手段。其實，老年人有生理需求是正常現(xiàn)象，并不可恥，我們應該給老年群體多一些理解、關愛，并正確引導老年群體的“安全性行為”，讓他們健康地安度晚年。

防艾知識鏈接：

●艾滋病威脅著每一個人和每一個家庭，預防艾滋病是全社會的責任。

●艾滋病離我們的生活并不遙遠。艾滋病是一種危害大、死亡率高的嚴重傳染病，目前不可治愈、無疫苗預防。

●艾滋病病毒通過性接觸、血液和母嬰三種途徑傳播。無保護的商業(yè)性行為感染艾滋病病毒的風險很大。

●艾滋病目前沒有疫苗可以預防，掌握預防知識、拒絕危險行為，做好自身防護才是最有效的預防手段。

●堅持每次正確使用安全套，可有效預防艾滋病/性病的經(jīng)性途徑傳播。

●72小時內(nèi)使用暴露后預防用藥可減少艾滋病病毒感染的風險。

●艾滋病自愿咨詢檢測是及早發(fā)現(xiàn)感染者和病人的重要措施。

●感染艾滋病病毒后及早接受抗病毒治療可提高生活質(zhì)量，減少艾滋病病毒傳播。

●一旦感染艾滋病，患者需要終生治療，終生服藥會對肝、腎等代謝器官產(chǎn)生一定影響，藥物也會產(chǎn)生一些副作用。另外由于社會對感染者的歧視，也常常給感染者帶來沉重的精神壓力。晚期并發(fā)癥的治療可能給家庭和社會帶來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和社會問題。

●疾控中心、醫(yī)院等機構均能提供保密的艾滋病檢測和咨詢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