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浩電影作品風格初探

謝麗芳

摘要：寧浩導演因其獨特的電影主題意蘊、敘事策略與特殊的人物和場景符號設置，成為國內導演界的佼佼者，其作品同時兼顧商業和文藝，給觀眾帶來一種別樣的全新體驗。本文通過國內外影片對寧浩的影響這一角度分析寧浩導演風格的形成，同時以寧浩最新導演的《瘋狂的外星人》電影為例，剖析其獨特的電影風格。

關鍵詞：寧浩? 電影? 風格

中圖分類號：J9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23-0154-04

一、電影風格的形成

法國作家布封說：“風格即其人”。寧浩導演完美詮釋了這一名言。他摒棄現實主義電影宏大的敘事方式，扎根社會普通人群的人物設定，在敘事結構上尋求創新，這種風格的形成必定與導演成長過程中對事物的認知以及成長的探索息息相關，隨著時代的發展和個人審美的不斷變化，在風格上也一直經歷著堅守與創新。

在經歷過藝術片的創作，有一些電影拍攝經驗后，寧浩開始轉向對電影技術的研究，在敘事結構和視聽上有了很大的轉變，他大膽嘗試多線索敘事的方式和碎片化的鏡頭語言，并且成功駕馭這種風格，讓“瘋狂”成為寧浩電影的特有標簽。

（一）向內看——國內第六代導演的影響

正值“第六代”導演的發展時期，由于他們身處同樣的年代，有著相似的生活、學習經歷，他的創作受第六代導演影響極大。“第六代”導演的影片一直圍繞著社會底層人物和弱勢群體的現實生活，并且在自我的創作中專注發出“我”的聲音，這一點在寧浩的電影中一直有所體現。相較于其他“第六代”導演，賈樟柯的電影里充滿了他對生活的理解，暗示其思想及欲望，傳達他主觀的情緒、審美與觀念，具有獨特的自我風格。寧浩的前兩部藝術片有著非常濃郁的“賈式”現實主義風格。

（二）向外看——蓋·里奇式電影風格的學習

除了第六代導演的影響，這里就不得不提起英國導演蓋·里奇。被譽為“中國版《兩桿大煙槍》”瘋狂系列前兩部《石頭》和《賽車》將本土化的蓋·里奇式多線索敘事風格運用的十分完整且精妙，這樣的借鑒為他的“瘋狂”系列在敘事技巧上添彩不少，同時也為他之后的創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嘗試。多線敘事最吸引觀眾的就是影片中人物線索眾多、錯綜復雜，而觀眾又能通過故事的情節發展，清楚的知道不同故事線索有著密切的聯系，讓人有一種游戲式的觀影狀態。

二、寧浩電影風格的分析——《瘋狂的外星人》

《瘋狂的外星人》這部影片依然延續了寧浩獨特的敘事風格，在荒誕的情節設置中多次出現社會熱點，用特有的視聽語言講述小人物們的喜怒哀樂，表現當下社會底層失語者所面臨的生存問題，同時，透過一些社會問題表達自己對生活和社會的思考。關于《瘋狂的外星人》的分析評論，無論是觀眾還是研究者都已經有不同方向的探討。筆者先對寧浩影片從主題蘊含、影片敘事策略、人物符號設置和場景符號的設置四個方面進行分析，了解他是如何通過對主題的探究，把人物、場景符號的特色化設置與故事的策略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以達到狂歡追逐過后的社會反思。

（一）主題意蘊

電影的主題是整體內涵的表現，是導演對社會生活、人生感悟的暗示。主題的表現雖然帶有導演自我對生活的認識態度、審美觀念以及情緒的宣泄等個人主觀色彩，但是，也一定有個人生活中的客觀感受。

《瘋狂的外星人》講述了一個代表外星球與C 國建交的外星人奇卡，因為意外墜落至中國，從而與落魄的耍猴人耿浩和一心想發大財的酒品代理商大飛一起發生的種種荒誕故事。《瘋狂的外星人》的主題首先是生命平等。劇情中導演制造的這些沖突，都是對萬物皆平等的主題表達，這也是導演通過影片想傳達給觀眾的，無論自己處于一個多么有優勢的位置都要學會尊重。其次是邊緣人物的欲望訴求。通過小人物的堅持，表達影片的另外一個主題：有欲望且踏實、堅持、勇敢創新才能取得成功。

（二）影片的敘事策略

電影藝術中，大部分影片采用傳統的線性敘事方式，以線性的時間展開故事，情節上環環相扣，這樣的敘述方式有助于創作者娓娓道來故事情節，加之影片中荒誕情節的設置，為影片增加了一些趣味性，在不違背邏輯的前提下，建立沖突，寧浩對這種敘事策略可謂是信手拈來。

1.回歸傳統的線性敘事

敘事是文學作品的必備元素之一，電影誕生之后，逐漸被引申至電影藝術作品中。線性敘事是電影藝術中最傳統的敘事結構，一般由“開端—發展—高潮—結尾”這四部分組成，故事從開始到結束，始終嚴格按照現實的時間走向安排劇情，它注重故事的完整性和因果關系、時空統一、故事連貫、結構單一卻很明了，簡單來說就是單一、順時、不間斷的敘事。

相較于寧浩的前兩部“瘋狂”系列電影，《瘋狂的外星人》在敘事上并沒有再延續多線索敘事方式，而是用最傳統的線性敘事方式。影片中傳統的線性敘事并不單調，主線與副線相互交織使劇情變得一波三折，為觀眾呈現多維度畫面，且帶來強烈的觀影刺激。單線索敘事方式為導演完整的保留多元的人物關系以及其中的蘊涵，也為導演的獨特敘事邏輯提供了依托。

2.透過荒誕隱喻現實

縱觀所有電影中為大家所營造的社會環境，都具有濃郁、鮮明的荒誕色彩，影片多關注小人物在命運支配下的無可奈何，記錄小人物的成長過程，又用一種荒誕的方式呈現出來，不讓影片過分強調生活的慘痛，各種社會熱點問題被寧浩在電影里用來隱喻現實社會，這樣的荒誕設置讓觀眾享受觀影快感的同時也形成一種反思。

影片的開始安德魯斯上尉因為對流量的迷戀，他只專注于自己的網絡流量，耽誤了建交的大事，這是對在現如今信息時代媒介滲透于我們生活的點點滴滴的一種隱喻。此外，影片中多次出現“酒”的元素，除了推動劇情的發展，更多的是導演對“酒文化”的隱喻。

《瘋狂外星人》延續了寧浩的荒誕風格，打破傳統喜劇的表現形式，用獨特的黑色幽默，將真實與荒誕、戲虐與思考巧妙結合起來，聚焦社會底層人物命運的悲歡離合，探索個體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喚醒觀眾對自我生活以及人性的思考。

（三）人物符號設置

寧浩影片中人物的設置有強烈的“寧式”風格，他所表現的人物特點基本貫穿了他的所有作品。寧浩曾在訪談中說過：“他的成長過程中身邊都是工人，他對這群人太了解了，他們雖然身處社會的底層，每天都臟兮兮的，可是他們也有不一樣的動人之處。”由于寧浩的成長環境，他在創作其電影人物時游刃有余，也讓人物符號的設置成為他的獨特標簽。

1.底層小人物的悲歡離合

選擇底層人群來作為影片的主人公就必須了解他們的平民化屬性，考慮他們生活中遇到的困難境況，把人物與其實際的身份合理化表現在角色的塑造上，真實的人物呈現能幫助影片更好地講故事，人物表現的真實性可以讓觀眾通過電影中的人物角色以及其生活狀況快速進入到劇情里，更好地理解人物所經歷的悲與喜。電影的形式讓更多人了解小人物悲歡離合與生活的無奈和艱辛，導演在小人物的刻畫上并無意展現其生活的悲苦，而是通過苦中作樂的小人物的形象貫穿影片始末。

2.特色化的方言對白

社會飛速發展的當下，城市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而最能夠體現其地域特色的就是地方方言。不同地方方言與其地域屬性、社會環境及文化歷史都有一定的關系，這是地域差異性的一種現象。

電影中方言的使用，可以幫助演員更好的塑造角色與性格，讓影片有不同的地域文化差異感。多種方言的貫穿使用也是寧浩影片的一大特色。影片《瘋狂外星人》的對白中多次出現方言，比如訓猴師耿浩的山東話、大飛的東北話讓這兩個人物的形象變得更活靈活現，同時強調了影片故事的發生地，中國原本就是地域文化多元化發展的國家，這樣的處理也讓觀眾更有共同感。

（四）場景符號的設置

電影中場景的設置是至關重要的，它是影片的重要視覺符號之一。在影片的創作中，故事所發生的場景都是導演通過精心考究而來的，絕不是隨意找個地點。

《瘋狂的外星人》摒棄了寧浩以往作品中對于影響構造的極致化追求，相反是要營造出一種落差感，使之不同于以往外星人題材電影中的場景設置。“那種市井的雜亂是這個電影的一部分。影像不應有修飾感，應該往相反的方向走。”[1]因此，片中出現了耍猴、集市等標志性的市井場景，市井風格的場景符號和外星人這種抽象化的形象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荒誕的喜劇風格。

片中還設置了世界公園這一文化符號，作為之前國內很受歡迎的微縮型景觀公園，以縮小比例復制修建了各個國家的地標性建筑，由世界公園過去的繁榮可見，國人當時對世界的好奇以及向往，公園里建造的其他國家的微縮景觀本身就是一種荒誕性的體現。隨著社會的發展，國民經濟得到有效的提高，大家去看世界的想法也不再僅限于國內的微縮小世界，曾經火極一時的世界公園也不得已改建為游樂園。在已經衰敗的世界公園里，耿浩依然堅持著自己熱愛且一直認為是國粹的耍猴把戲，最終也面臨著被淘汰的危機。

三、寧浩電影帶來的思考

（一）故事是電影的根本

電影說到底還是講故事的藝術，最初電影的主要功能就是記錄，對客觀的事物影像的再現，好的故事是一部電影作品取得成功的必要因素。這并非指故事素材本身，更重要的是故事能否講得引人入勝，發人深省。盡管電影史上有很多不講故事，直接闡述哲理的影片，但就電影本質而言還是丟棄了電影的故事性。電影的可貴之處就在于劇本的精妙，他能很好地把握多種敘事結構，同時為大家講述一個錯綜復雜、發人深省的故事，通過極具中國本土化的表現形式傳達故事核心價值觀。

中國電影市場經歷過“IP為王”之后，隨著國民整體文化的提高，大家對電影故事的要求只會越來越高。身處自媒體破竹發展的時代，所有事物的發展都在與媒體進行融合，其形式的發展更是推陳出新、應接不暇，只有內容為王才是長久發展之策。

（二）自我風格的不斷探索

近年來，國產電影行業迎來許多新鮮的血液，盡管如此，寧浩依然以其獨特的敘事風格刮起一輪又一輪吸金狂潮，在電影類型上的創新，讓他逐漸成為電影導演的又一標桿。通過寧浩的創作經歷我們可以看出寧浩是一位有著很強的學習能力和探索精神的導演，能及時將自己融入當下社會，洞察生活點滴，把自己對生活的感悟醞釀成電影題材，創作出一部部個性鮮明、獨具特色的影片。時代的飛速發展，迫使大家必須不斷的突破自我，才能跟上社會前進的步伐。在當前的社會語境下，寧浩在堅持自我風格的同時，探究更深刻的思想主題，將自己的創作扎根底層社會小人物的生存境遇之中，通過對小人物心理狀態的觀察與參照，用荒誕的劇情來表達對真善美的訴求。有學者認為寧浩的電影只有空洞的戲虐和技術的炫耀，影片本身并無價值，但是筆者認為寧浩是位有社會責任心的導演。他始終聚焦于當下的社會，把自己對人生的理解與思考融入到創作中，用觀眾容易接受的方式傳達電影的主題思想，他電影中底層小人物的人物設置和荒誕的故事情節并非只是給觀眾帶來一時的審美快感，而是通過這種輕松的表達方式，賦予影片對人生的嚴肅思考，他大膽探索不同的風格，俏皮又深刻的敘事方式也讓中國的電影市場更顯活力。這也許是導演對藝術片執念的體現。電影的藝術性與商業性的不平衡，也是國產電影市場一直存在的問題，很多導演在創作中也一直在尋找二者的平衡點，這是所有電影人都需要深究的大課題。

（三）對生命意義的追求

“為了使一件荒誕的作品成為可能，以其最清醒的形式出現的思想必須參予其事。[2]作者在創作具有荒誕意味的作品時，其本身的思想和理念必須是清醒的，也就是作品本身可以是荒誕的，但表現出的則是“真”的反映。這一點在寧浩的作品中體現得尤為突出。“荒誕的反面是人的尊嚴，荒誕要揭示的正是小人物們屈辱而又拼命保有其尊嚴的過程。”[3]《瘋狂的外星人》中，外星人不一定存在，但世界上的階級劃分甚至種族歧視是真實存在的。寧浩的電影亦并不僅僅停留在荒誕這一層面，而是為大眾提供一個審思的場域，寧浩電影中的小人物盡管經歷了種種荒誕，但在面對慘淡的生活和命運的捉弄時，總是抱有積極的態度。《瘋狂的外星人》中，耿浩和大飛雖然抑郁不得志，但總是積極地面對生活，尤其是耿浩，始終堅持自己是個“耍猴”的，這種執著又何嘗不導演本身對于生命意義和存在價值的深切期待與渴望。

四、結語

在中國電影市場已近飽和的當下，寧浩不斷的嘗試和探索新的電影類型，為中國電影市場的進步和發展提供了可能性。《瘋狂的外星人》作為一部新式的“反套路”科幻電影，與傳統的好萊塢式的科幻片大相徑庭，打破了原有的固有思維，創新出了具有濃厚寧浩電影風格的“科幻”電影類型。寧浩一貫的個人風格在其中一覽無余。寧浩的“作者”導演趨勢也愈發明顯，那就是堅持商業性和藝術性的平衡，在娛樂大眾的前提下承擔起自己作為電影工作者的一份初心和責任。

參考文獻：

[1]寧浩，張衛，蘇洋.《瘋狂的外星人》：創造中國電影的獨特色彩——寧浩訪談[J].電影藝術，2019（02）：97-102.

[2]何國瑞，李煒.非理性背后的深層理性——對現代派文學的一點思考[J].外國文學研究，1993（01）：45-48.

[3]陳捷.寧浩的類型與意義[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0（02）：4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