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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與臣節:廷杖所見明代君臣之間的名譽博弈

2021-01-02 10:29:55宋華政
齊魯師范學院學報 2021年3期

宋華政

(山東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濟南 250358)

明代,皇權高度強化,影響到政治生活的各個領域。同時,明代也是士風彰顯的歷史時期,士人為捍衛政治操守、名節,對高度強化的君權做出諸多抗爭。廷杖作為明代的一大弊政,為考察皇權高度強化背景下的君臣關系提供了一個切入點。關于廷杖,明代史籍中對其所為何物、如何執行等問題已有詳實記載,后世史家在著述中亦有對它的介紹①。近年來學者更加關注于廷杖在明代專制皇權強化、士林精神畸變等方面的影響,或討論其本身所蘊含的制度屬性②。但尚鮮有學者從君臣雙方名譽博弈的角度加以論述。故本文不揣淺陋,擬在分析明中后期政爭案里廷杖具體使用情況的基礎上,考察君臣雙方在對廷杖問題方面心態的變化,繼而分析這種心態轉折所反映出的明代皇權強化惡果。不當之處,請方家指正。

一、明代廷杖產生之根源

廷杖,顧名思義,即為在朝堂上對受罰之人予以杖刑,行杖打人。這一刑罰在《明史·刑法志》中與錦衣衛、東西廠、鎮撫司獄一起相并稱,是明代專制皇權強化下的產物,特務政治的代表。

廷杖的使用,在明代形成了完整的施行程序和規則。在明代以前,廷杖的使用較為簡單和隨意,沒有標準的施行程序、刑罰規定和五花八門的“潛規則”。皇帝一聲令下,左右侍從便將人拿下,用荊條、木板等工具按照皇帝規定數額“下板子”。但是到了明代,這一刑罰從準備到施行開始有了一套標準的程序和規定。行刑使用的杖,多為木棍,“杖,大頭徑三分二厘,小頭徑二分二厘,長三尺五寸,以大荊條為之。”[1]962往往“以筋膠諸物涂刷裝釘”,極其堅韌。廷杖的執行者便是廠衛特務。每逢朝會,廠衛特務在一旁等待伺候,皇帝一旦發下“駕帖”,便奉旨拿人。先將受刑者朝服褪去,換上囚服,再反縛雙手,拖曳至午門或宮前階下,文武百官一同前往,觀看同僚受刑。行刑者為錦衣衛特務,司禮監太監在一旁監刑。施杖數量由皇帝決定,少則二十、三十,多則近百,杖完即斃。行刑者一般還會在行刑時口中大聲呼喝,以營造一種恐怖氛圍。行刑特務多為經過特殊訓練者,可以在保證紙張完好無損的情況下,隔著紙將紙中包裹的磚石打碎。同時,在施行廷杖時還有其“獨一套”的“潛規則”,行刑者視監刑長官眼色暗語施杖,如喝“著實打!”或有一線生機;如喝“用心打!”則一般無生還可能。如監刑長官兩腳腳尖向外一張,則受刑者可少受些苦楚;如腳尖向內一斂,則受刑者無生還可能。“余同年有為刑官者曰:‘凡卒然與杖,即十下亦可死。有意待杖,至百亦難斃。’”[2]223就是因為有這套“潛規則”在發揮作用。與前朝相比,廷杖在明代漸趨規范化。

關于廷杖的具體實施狀況,清人胡承譜所撰《只塵譚》中有所記載:

亡明故事凡杖者以繩縛兩腕,囚服,逮午門外。每一入門,門扇隨闔,至杖所,列校百人衣襞衣,執木棍林立,司禮監宣駕帖訖,坐午門西墀下左,錦衣衛使坐右,其下緋而趨左者數十人。須臾,縛囚定,左右厲聲唱喝:‘閣棍。’則一人持棍出,閣于囚股上。喝:‘打!’則行杖,杖之三,喝令:‘著實打!’或伺上不測,喝曰:‘用心打!’而囚無生理矣。五杖易一人,喝如前,每喝,環列者群和之,喊聲動地,聞者股栗。凡杖,以布承囚,四人舁之;杖畢,以布擲諸地,幾絕者外恒八九。司禮監、錦衣衛使既分坐左右。烈校行杖之輕重,必察二官之話言,辨其顏色;而黠者則又視其足,足如箕張,囚猶可生,靴尖一斂,囚無生理矣。[3]11

此外,又據清人魏禧《魏叔子文集》記載:

眾官朱衣陪列午門外西墀下,左中使,右錦衣衛,各三十員。下列旗校百人,皆衣襞衣,執木棍。宣讀畢,一人持麻布兜,自肩脊以下束之,左右不得動,一人縛其兩足,四面牽曳,惟露股受杖,頭面觸地,地塵滿口中。[4]856

在此需要注意,廷杖雖然也是以“杖”打人施懲,但是它與傳統的杖刑不同。杖刑作為五刑之一,與笞、徒、流、死一起作為封建時代法律體系和統治權威的維護手段施行于世,是正規刑罰,國家司法系統的一部分。但廷杖是在國家正常法律體系外的一種不成文的刑罰手段,在整個行刑過程中不會有三法司的參與。“是數者,殺人至慘,而不麗于法。”[5]2329杖刑所針對的對象是所有觸犯了法律的違法人員,無論階級地位,不分布衣權貴,依法施刑,而廷杖所針對的對象則僅為朝堂之上觸犯皇帝“天顏”的犯錯臣子。面對臣子悖禮狂妄之舉動,皇帝用此以示懲戒,發泄心中的怒氣。一言概之,廷杖為“法外之法”,受刑之人所犯為“無罪之罪”。

明清以來,皇權日漸強化。除廢丞相、設立特務機構以外,在君臣之禮方面,則表現為“尊君卑臣”的趨勢越來越明顯。臣子上朝,只能跪奏;臣子自稱,亦只敢口呼“奴才”。廷杖作為君主折辱臣子的手段,于明代頻發,體現了皇帝對臣子的輕慢和皇權的跋扈,歸根而言,這也是專制皇權強化在君臣之禮方面的一種外在表現。廷杖在明代獲得了“飛躍式”的發展,形成了完整的施行程序和方法,甚至演化出了“潛規則”,其根源便在于此。

二、明代中后期的廷杖案

弘治中興后,明帝國在外有“北虜南倭”的邊境危機,內有社會動亂的治理危機中進入統治后期,內外交困,朝中紛爭四起。作為最高統治者的皇帝在這一時期仰賴成熟的政治體制運轉,進入怠政狀態。嘉靖帝一意玄修,明神宗更是連續數十年不上朝。同時,明代的行政中樞——內閣,在這一時期發展成熟,權勢達到頂峰。不僅閣權凌駕于部權之上,并且出現一批“有實無名”的權相,糾結黨羽,把持朝政。而以司禮監為首的宦官群體憑借其掌握的批紅權干政,使得明后期的政局更加復雜多變,議禮、奪情、爭國本等大規模政治斗爭事件層出不窮。在這一系列的政治斗爭中,作為皇帝懲戒臣子手段的廷杖不斷出現,使用頻率較前朝激增,為本問題的研究提供了大量例證,故本文研究視角主要集中在明代中后期時段。

查諸《明實錄》《明史》等史籍,縱觀明中后期所涌現出的廷杖案,從事發原因的角度分析,可將其大致分為以下兩類:

(一)悖禮犯上,觸怒皇帝

這類廷杖案與前代相同,受杖者多因悖禮犯上或直言進諫等失當之舉引發皇帝的不滿。自洪武朝,明太祖因奏疏晦澀難懂杖刑部主事茹太素[6]3987一事開始,因個人失當之舉觸怒皇帝便成為了廷杖案發生的主要緣由。

例如嘉靖年間,六科給事中張思靜等人“以賀疏中失擡萬壽字故”[7]7089,便獲杖四十。禮科都給事中楊思忠初因建議孝烈皇后不宜附廟而忤旨,后嘉靖帝在其賀正旦表中“摘表中語,謂其懷欺不臣”[8]6898,以此為由將楊思忠逮至午門杖百,罷為民。再如萬歷年間,禮部祠祭主事盧洪春上疏直諫神宗久不視朝,“疏入,帝震怒。”一邊“傳諭內閣百余言,極明謹疾遣官之故”,解釋自己身體確實患疾不便視朝,一邊“以洪春悖妄,命擬旨治罪。”[9]6092即使閣臣論救,神宗仍命廷杖六十,將盧洪春貶斥為民。

不僅是外朝官吏,即使是內廷宦官,在舉止失當、悖禮犯上后也會被處以廷杖。例如隆慶年間的內官監太監李芳,都已閑住,但是“以芳在事上無禮,第命錮之。蓋芳數以直諫忤旨故也。”被處杖八十,下刑部獄監錮。萬歷年間,“乾清小珰孫海、客用等異上游戲,皆愛幸。”[10]5649引誘年幼的神宗耽于玩樂,有違禮數,太后便命馮保將二人杖后趕走。

在明代后期,這類因個人事件直接觸怒皇帝而引發的廷杖案仍然間或發生,不絕于朝。這種毫無法理可言,僅僅因皇帝個人情緒所觸發的廷杖之刑成為了明代皇權強化的一種直接的外在表現。皇帝以廷杖之刑施加懲戒,不僅是為了發泄內心的怨氣,也是為了維護在封建禮儀秩序下自身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地位。這也是廷杖制度產生的最初緣由,即以此來維護皇帝的顏面。這種目的構成了廷杖制度所蘊含的最淺顯的表象。

(二)黨同伐異,群體對抗

明中后期,多人糾結成伙激怒皇帝或當權者成為了廷杖案新的觸發點。在這類案件中,受杖者不再是單純的個人,受刑原因也不再是單純的悖禮犯上,使得廷杖制度所代表的內涵在這一時期趨向復雜化。并且伴隨著明中后期政治斗爭的多發,這類廷杖案處于一種較高的發生頻率,超越前者,成為了這一時期廷杖案的主流。

首先,這類廷杖案與前者相較,不再是由一人在瑣事中舉止失當直接觸怒皇帝,而是多人糾結成黨,采取集體脅迫的方式向皇帝施壓,最終觸發了皇權的激烈反抗。大禮議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事件。明武宗暴亡,世宗皇帝由藩王入繼大統。內閣首輔楊廷和糾結大批官員,誓死力爭,逼迫嘉靖帝改換父母,繼孝宗嗣。“戊寅朝罷,群臣業已散去。乃修撰楊慎,檢討王元正,給事中劉霽、安磐、張漢卿、張原,御史王時柯等七人寔糾之,伏闕哭。”這種集體脅迫無疑觸及到了皇權的威嚴,“上大怒,詔錦衣衛曰:楊慎輩倡率叫哭,期慢召上,震驚闕廷,大肆逆,其各杖于廷。”[11]1084-1085皇帝選擇以廷杖這種暴力手段來維護自身的地位,便釀成了明代最大規模的廷杖案。“下員外郎馬理等一百三十四人錦衣衛獄。癸未,杖馬理等于廷,死者十有六人。”[12]219廷杖在這其中不再單純是打擊某個“悖禮”人臣的懲罰手段,而是成為了皇權反抗朝臣群體脅迫、維護獨尊地位的工具,廷杖制度的深層次內涵趨于復雜化。

其次,在這類廷杖案中,受杖者有時所觸怒的并非是皇帝本人,而是由皇帝所寵信的當權者。當權者在面對來自政敵的彈劾時,會尋求皇帝的蔭蔽,皇帝也樂于支持自己的親信,雙方便聯合施以廷杖,打擊政敵。例如,嘉靖年間楊繼盛彈劾嚴嵩,嘉靖帝謂其“因謫官懷怨,摭拾浮言,恣肆瀆奏。”[13]6912將其下獄,杖百。其后御史葉經彈劾嚴嵩,嘉靖帝亦置之不問。嚴嵩便借葉經按山東監鄉試之時,尋機報復。“試錄上,嵩指發策語為誹謗,激帝怒。廷杖經八十,斥為民。”[14]5554嘉靖三十七年,刑科給事中吳時來彈劾嚴嵩,主事張翀、董傳策與時來同日上疏。“翀及時來皆徐階門生,傳策則階邑子,時來先又官松江,于是嵩疑階主使。密奏三人同日構陷,必有人主之。”[14]5564嘉靖帝聽信嚴嵩,將三人下詔獄,后廷杖遣戍。

再者,若當權者勢力過強,在皇帝怠政之時,甚至會直接矯旨,對政敵處以廷杖。萬歷年間張居正奪情,激起朝臣的反對。“乙巳,先是翰林院編修吳中行、簡討趙用賢、刑部員外艾穆、主事沈思孝各上疏論輔臣張居正奪情事。”[15]1480疏入后,“居正怒,謀于馮保,欲廷杖之。”[16]5999即使是大學士王錫爵、翰林院侍講趙志皋、于慎行等數十人求情,張居正依然將吳中行等人處以廷杖。“至是降旨,命錦衣衛逮至午門前,中行、用賢各杖六十,發回原籍為民,永不敘用。穆、思孝各杖八十發極邊充軍,遇赦不宥。”[15]1480

萬歷時期張居正的行為或可稱皇帝年幼,首輔主事。但天啟朝便是確切的、因皇帝怠政引起的魏忠賢擅權,“九千歲”明目張膽地進行矯旨。天啟四年六月,副都御史楊漣彈劾魏忠賢之二十四大罪,引發了群臣激憤,隨之紛紛上疏彈劾。魏忠賢為求自保,直接“矯帝旨敘己功勤,累百余言。”[17]6238后楊漣被下獄謀害,工部郎中萬燝憤恨于楊漣的遭遇,抗章極論,“忠賢大怒,矯旨廷杖一百,斥為民。執政言官論救,皆不聽。”[18]6368由于明熹宗的怠政,廷杖在閹黨與東林黨的斗爭中成為了魏忠賢打擊異己的便利工具,可以憑借己意,肆意矯旨施用。

從根源來說,張居正、魏忠賢等人施用廷杖,實則也是由其背后的皇權所決定的。這類案件的發生同樣沒有脫離廷杖是皇權強化產物的本質。只不過,此時廷杖的激發因素不再是臣子因日常瑣碎行為觸怒皇帝這類較為單純的因素,而是摻入了君臣之間兩個群體的矛盾沖突。明前期臣子舉止失當或許為無心之失,但是明代后期在一次次大規模的政治斗爭中,廷杖漸漸地由懲戒措施成為了君臣雙方有意識地用來消滅反對聲音的斗爭工具,這構成了廷杖表層內涵之下更為深層次意象。權宦、權相之流因皇帝個人的寵幸成為了皇權的代理人,朝臣的所作所為雖說并未直接觸怒皇帝本人,但是也間接地威脅到了代理人身后的皇權,便因此招致了皇權的回應。在明代后期,政治斗爭頻發。在一次次的斗爭中,廷杖愈演愈烈,但是君臣雙方通過廷杖所爭究竟為何物?雙方群體對抗的博弈戰其目的何在?透過分析君臣雙方對待廷杖的態度,或可悉知一二。

三、廷杖與君臣名譽博弈

透過分析歷次廷杖的使用,我們可以看到廷杖相對于其它刑罰,具有以下兩大突出的特點:

首先,廷杖作為一種“法外之刑”,在使用時給當權者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在廷杖盛行之前,不僅是宦官和權臣,即使是皇帝,要打擊朝廷中的異己大臣也需要羅織罪名,將其付諸有司按律處置,依照國家的司法體制執行。但是廷杖的誕生,使掌權者獲得了一種可以繞過國家司法體制的刑罰,掌權者打擊異己便方便得多:發文由皇帝的親信司禮監負責,行刑也由宦官監督,拿人執行由自己的特務錦衣衛負責,無需再交付國家的司法系統去處置,也無需再費心勞力地羅織罪名,有時僅僅是一句話的命令,便可讓一條生命血濺當場,這自然是要容易得多。這也是在行政決策之外,司法上權力高度集中的體現。“明律中并無廷杖的規定,然而明朝的皇帝正是通過法外用刑來嚴厲鎮壓統治階級內部的離心傾向,維持絕對專制。”[19]484這是正常的國家司法體系無法給專制集權者帶來的便利。“是故事本無擅撻品官之例,而威柄在手,輒肆行之,亦可見是時仕宦之橫也。”[20]527

其次,廷杖可以給受刑者帶來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在給予受刑人員皮肉痛苦之時,“去衣受杖”的行為也會對其尊嚴造成極大的羞辱,飽讀詩書的官員士大夫對此難以接受,深感顏面盡失。

正是得益于以上兩大“優點”,在明代皇權強化之時,廷杖成為了維護皇帝尊嚴,懲戒臣子出格舉動的重要手段。在廷杖的威懾之下,臣子不敢有“悖禮之舉”,謹小慎微地恪守臣子之道,時刻維護皇帝的顏面。這便構成了廷杖最淺顯的表層內涵。但是,若繼續深入發掘,則廷杖制度所代表的另一層復雜詭異內涵便被剖析在外。

迥異于廷杖誕生之初用以強化皇權,維護皇帝顏面的本意,在明代中后期廷杖案件屢屢發生時,無論是皇帝,抑或是受寵的宦官、權臣,不敢再隨意使用廷杖責打朝臣。因其動輒斃命的肉體摧殘,和對士人精神上的侮辱,過多地使用以維護當權者自身不正當利益便極易激起官員的憤怒。眾怒難犯,當權者也需慎思而行,以罷用廷杖作為妥協讓步。正因此,在吳裕中等人廷杖案后,葉向高便借此建言“數十年不行之敝政,三見于旬日,萬萬不可再行。”[5]2330迫使魏忠賢放棄了廷杖的使用。在這種情況下,廷杖竟然“奇跡般”地又起到了遏制當權者過度蔓延的權欲的作用。這與廷杖制度誕生之初的本意截然相反,維護皇權的工具反而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皇帝和當權者的權欲。看似是廷杖制度在限制統治者的權欲,實則是廷杖所代表的“公議”,即他人心中對德行的評價和認知阻止了統治者的過分舉動。

廷杖誕生的本意,不過是以此來懲罰犯錯的臣子。在發泄自己不滿情緒的同時,維護皇帝至高無上的地位。但是因其摧殘身心的暴力特點以及名不正言不順的“法外之刑”性質,經常使用又會為皇帝帶來“有損圣德”的顧慮。李應昇在萬燝被杖后便以此諫言“皇上元首也,臣子其腹心手足也,人非奴隸,法非訊囚,罪非死刑,命非草芥,廷杖重典,殊失士心,動杖一百,尤不經見,且以杖輕之故,杖行刑之人是必欲衛士畏威立斃朝士于杖下而后快心也。為左右計則得矣,圣心何以自白?圣德寧不重傷耶?”[21]2419在這種情況下,皇帝本人心中也清楚廷杖的弊端,不愿自己蒙上暴虐拒諫的名聲。嘉靖年間因大禮議杖死十數名官員后,吏部右侍郎胡世寧上疏婉言勸諫道“臣知此是非出陛下本心,實由群臣偏見憤激之過。然傳播天下,書之史冊,鞭樸行于殿廷,刑辱于上士夫,非所以詔圣德之美也。”后“詔下禮部議聞”[22]1156,這等于是明世宗默認了此番言論的正確。可見,皇帝本身出于對自己名聲的考慮,對廷杖的使用也并非持完全贊同的態度。

所以,皇帝在使用廷杖后也會為自己極力辯解和開脫,甚至將杖責之人定性為“沽名釣譽之輩”。例如,在雒于仁上疏勸諫明神宗時提到“夫何今日杖宮女,明日杖宦官,彼誠有罪,置以法律,責之逐之可也,竟使斃于杖下,甚則宿怨藏怒于直臣。”反對皇帝頻繁使用廷杖,同時直言皇帝“圣政久廢而不親,圣學久輟而不講,臣以是知皇上之恙藥餌難攻者也,惟臣四箴可以療病,請敬陳之:皇上之病在酒色財氣者也”[23]4088。對此言論,神宗在萬歷十八年正旦令節與申時行等內閣大學士的談話中回應道“如今內侍宮人等,或有觸犯及失誤差使的,也曾杖責,然亦有疾疫死者,如何說都是杖死?”[24]4098皇帝本人也知道不能使自己蒙上濫刑拒諫的名聲,對于時常使用廷杖一事矢口否認。同時將其行為稱作“出位沽名”“上曰:‘他(雒于仁)還是出位沽名。’時行等對曰:‘他既沽名,皇上若重處之,適成其名,反損皇上圣德。唯寬容不較,乃見圣德之盛,復以其疏繳置御前。’上沉吟答曰:‘這也說的是。到不事損了朕德,卻損了朕度’”[24]4098-4099萬歷皇帝十分明白,一旦認可了雒于仁的諫言,便會“有損圣德”,給自己落下昏君之名,所以在和申時行等人對談時極力推脫,申時行等人也明白皇帝的用意,便順水推舟,以“圣德”為借口,保下雒于仁。

但是,朝臣卻不會時時為皇帝的“圣德”考慮。在其所接受的理學教育當中,唯有及時規勸皇帝的錯誤行徑,直言進諫,才是盡到臣子的義務,才算保有“臣節”。在明代中后期的廷杖案中,臣子逐漸意識到,面對廷杖,自己的被動挨打并非毫無價值,而是可以在挨打中實現某種政治目的:當皇帝出現任性荒唐行為之時,通過挨打,也可以迫使皇帝不能做出進一步的越軌之舉,而同僚不僅會對自己刮目相看,宮禁之外,天下百姓同樣會對自己的氣節贊賞有加,即為自己“裝裱名節”。吳中行等人在奪情案中遭廷杖后“五人者,直聲震天下。中行、用賢并稱吳、趙。”[16]5999受杖臣子在同僚間成為了一種另類“榜樣”,促使朝臣好名節、爭意氣,不懼以受杖換取直名。也由此在朝堂中催生出了一批“忠直之士”,如同受到鼓勵一般,動輒以天下社稷為懷,指責皇帝行為的失當。例如,隆慶年間,戶科都給事中李已、給事中陳吾德借太監崔敏請買年例金寶一事,勸諫穆宗“為民父母,柰何以一玩好之,故而費數十萬之貲乎,敏等日侍左右,目擊時艱,亦當為陛下惜財,乃無端獻謟假供用以充私橐,誤國欺公,孰此為甚,若不及今杜漸,竊恐將來效尤,肆意希求,轉相欺蔽,不至于空人之國不已也。”[25]1130希望皇帝可以節儉惜財、遠離讒臣,為后世樹立一個好的榜樣。穆宗見此言論,內心不滿,將李已批為“沽名犯上”,廷杖一百押送刑部獄,陳吾德罷黜為民。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受到一頓責打,自己亦可聲名鵲起。朝野中出現的這類分化,便使得廷杖制度所代表的內涵與其誕生時的本意相左。

分析廷杖制度的深層次內涵,歷次廷杖案所關乎的實則是君臣雙方對良好名譽的博取,對自身良好形象的打造。即廷杖案所代表的是一次次關于“圣德”和“臣節”的博弈戰。面對臣子直言進諫,指出自身行為的失當與過錯,君主需要借助廷杖的懲處以表明臣子所言為虛,來維護自身的完美形象和至高地位,甚至因此將臣子歸為“沽名釣譽之輩”。雒于仁、陳吾德等人便是因指出皇帝的出格行為,被定性為“沽名犯上”。但是,臣子們同樣也可以在受杖后換取忠直名節,被視作官員中的楷模。所以,廷杖案背后所真正涉及到的,實為君臣雙方之間為自我名譽的博弈。廷杖在這其中成為了可以左右他人心中對自我品行認知的工具與手段。

當然,廷杖的使用也并非只能給皇帝的名譽帶來負面影響,對于繼任者而言,前朝廷杖案于己不僅不會“有損圣德”,反而還能用來塑造自己“虛心納諫、明斷是非”的賢君之名。自嘉靖朝始,歷代皇帝登基后都選擇將前朝因廷杖受罰的臣子重新拔擢起用,杖死之臣予以恩蔭追封。嘉靖帝登基之初,便對因諫武宗南巡而受杖的臣子進行“撥亂反正”。“丙子。工科都給事中吳巖言:正德間,郎中等官孫鳳等一百七人諫止先帝南巡獲罪,被杖有死者、有黜為編民者、有落職外補者、有奪俸者。頃蒙皇上追錄,其忠死者加恤,為民并落職者敘用,恩至隆矣。獨奪俸諸臣不被渥典,宜量加賞賚,或給與原俸,以示激勸之義。會給事中許復禮亦以為言。吏部覆奏。詔各奪俸官俱升俸一級。”[26]106-107針對諫武宗南巡廷杖案的更正幾乎貫穿了嘉靖一朝,到嘉靖三十八年仍有記錄。“乙丑。致仕刑部尚書何鰲卒。賜祭葬如例贈太子少保。鰲,浙江山陰縣人,正德丁丑進士,授刑部主事。諫武宗南征,嘉靖初議□忤旨,俱被廷杖濱死。”[27]7967后隆慶皇帝登基,重新起用大禮議時被廷杖之臣。神宗親政后對張居正進行政治清算的重要舉措之一也是重新起用在奪情案中遭廷杖的趙用賢、沈思孝等人。新皇登基對前朝廷杖案進行撥亂反正不僅代表著新朝的氣象更新,也預示著新皇為廣開言路、聽取臣議之明君,正可起到收伏人心之作用。穆宗登基初始便以“上在潛邸,素聞其剴直”的理由釋放海瑞,頓時“士論稱慶”[28]22-23。所以,對廷杖案的更正成為了皇帝登基后破舊立新、樹立權威,以使人心歸順的重要手段。

綜上,即使明代君主對于廷杖的種種弊端心知肚明,但是對于使用廷杖一事仍然樂此不疲。明代的皇帝對于廷杖陷入了一種不想用卻又不能不用的矛盾局面。廷杖在明中后期仍然在發揮維護君主絕對權威的作用,正如張居正在教育年幼的神宗時曾與其對談“皇上君主天下,若舍有罪而不懲,何以統馭萬民?上曰:‘然。法固有可寬者,亦有不當寬者。’居正對曰:‘誠如’。”[29]531正是在這種思想的驅使下,明代君主在皇權專制時代,不得不選擇以廷杖來維護自身的權威和地位,維護禮儀法度上的尊卑有序。但是,朝野的公議卻又成為了加諸絕對皇權之上的一道枷鎖,皇帝囿于需要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可以堵住悠悠眾口,需要時刻考慮“圣德”是否折損,所以并非可以肆意妄為。明武宗作為一代玩好之君,建豹房、巡邊塞,但最終也不敢遂了自己的心愿去南巡,“然當廷杖時,死者傷者相繼,上亦為之感動,竟罷南巡,蓋諸臣力也。”[30]1837大抵便是這種天下人的公議戰勝了皇帝一人的任性。

四、余論

黃尊素在天啟朝萬燝被杖死后上書稱“奸人欲有所逞,憚忠臣義士掣其肘,必借廷杖以快其私,使人主蒙拒諫之名,已受乘權之實,而仁賢且有抱蔓之形。于是乎為所欲為,莫有顧忌,而禍即移之國家。”[18]6362這段話揭示了朝臣利用皇帝害怕蒙上拒諫惡名的軟肋脅迫皇帝之意,“朝廷受愎諫之名,天下反歸忠直之譽。此廷杖之弊也。”[31]3611有時臣子借助廷杖迫使皇帝停止的或許并非是錯誤的行為,這就使得皇帝在同官僚集團的對峙中會處于下風。在這種現象下,若臣子一心只為自己的忠直名節而抱團成黨,爭一時意氣,終將會遺禍國家。

依照常理而言,廷杖應為約束臣下行為,維護朝政清明之手段,但從上分析來看,實則越是政治黑暗,朝野混亂的時代,廷杖出現的次數就越多。廷杖成為了維護黑暗專制統治,維護少部分當權者清譽,消滅異己、堵塞言路的工具。出于對自我清譽的考量,明代的士大夫言官不爭是非爭意氣,走向“清談誤國”的歧路,“其后同同相扶,異異交擊,有好惡而無是非,集友朋而忘君父。事多矯激,人用偏私。”[32]204只為一時的名節,不顧國家安危,朝廷也缺少真正心懷社稷的人才為己所用。“大臣皆自陳歸老乞休,使老成持重者接踵而退,沽名好事者連袂而進,以出位敢言為賢,以越分犯禮為高,自取罪愆遠致謫斥,數年以來人材漸不足用。”[33]1344明代至崇禎一朝本就已千瘡百孔,內憂外患不斷:外有滿清虎視眈眈,內有流民舉火燎原,而士大夫仍舊沉浸于清談爭斗之中,鮮有人以國事為重,“混斗的結果,敵對雙方往往意氣用事,為了置對方于死地而無所不用其極,卻把國家社會利益丟諸腦后。”[34]743即使崇禎有心重整江山,也無力回天,大明王朝終為此所累。

自儒家學說確立為國家正統思想以來,士大夫群體一直在努力建構一套所謂的“明君標準”以實現對君主行為的規勸。例如,蘇轍在其《欒城后集》的《歷代論》中便以過往明君為例,主張君主應當做到重視德行、寬仁大度、明禮緩刑、知人善任,以天下家國為重;司馬光編纂《資治通鑒》也有“鑒往事,資治道”,以過去帝王的經驗教訓啟迪君主的目的在內。這一系列的行為,使得君主應當“恪守圣德”的觀念深入君臣內心,皇帝以成為“圣明之君”為榮,以被比作桀紂為恥。同樣,在朝臣群體中,一套與之相應的“臣節”標準也在形成。通過對儒家經典學說的研習解讀以及皇帝對直臣賢宦的褒獎榮升,臣子也逐漸總結出了適用于自身的法則。臣子應當心懷國家社稷,不畏死難、直言進諫,在嚴守德行的基礎上,勸誡皇帝的行為,力行臣子輔佐君主之責。正是這套君臣之間的是非標準,在朝廷政治關系失序之時,一次次地將其拉回正軌,維持了君主專制模式下國家社會整體安定的發展趨勢。

從廷杖的屢屢使用中,也可反觀明代君臣雙方出于對自我名譽的考慮,所進行的博弈。君主為維護自己“有德之君”的形象,以廷杖遏止下方臣子的肆意進諫,卻又極力推脫罪責,將臣子稱作“沽名釣譽”,避免使自己蒙上拒諫的惡名,同時在與朝臣群體的對峙中做出適當的妥協,給天下公議一個交代。待到新君繼位,對前朝廷杖案的更正,又成為了新皇的政治資本和“明君”形象的鋪路石。臣子在受刑之后,以其直言進諫的行為,也可為自己贏得“忠直之臣”的良好名聲,裝裱自己的“臣節”,為人所傳頌。在這一場場的博弈中,皇帝受迫于“人言可畏”的壓力,也不敢肆意妄為,對自身“圣德”的顧忌和公議帶來的輿論壓力成為了加之皇權上的一道枷鎖。在這其中,廷杖便成為了可以左右公眾對施刑者、受刑者雙方品行認知的工具。

此外,在朝臣對皇帝的諫言及皇帝為自我名譽的辯護中我們也看到朝野公眾對皇帝規范行為標準的具象。大禮議之時,朝野認為皇帝應該遵從祖宗禮法,不可亂了名分;諫武宗南巡之時,皇帝應當以國事為重,不可貪玩任性;爭國本之時,皇帝應當按規矩早日確定皇儲,不可空懸儲位。在這一系列的君臣斗爭事件中,一套被稱作“圣德”的行為規范逐漸具象化,發揮了對專制皇權的規勸作用。廷杖制度限制皇帝的妄為舉動不過是表象,實則是關于“圣德”的是非標準真正地約束了統治者的權欲。

在學界普遍關注廷杖制度對君臣之禮、士林精神的影響時,我們也應當看到廷杖制度所蘊含的君臣之間關乎名譽的博弈。從廷杖制度參與者對其認知與心態轉折入手,亦符合當前讓制度史研究更加“鮮活”的趨勢。不僅是制度本身,被籠罩在制度下的人群,在制度運行時所發生的各種利害關系,更加值得被關注。也唯有如此,才能為當下展現更加全面、豐富、可信的歷史面貌,讓制度史的研究更具時代價值。

注:

①沈家本:《歷代刑法考》上冊,《刑法分考十四·杖》。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丁易:《明代特務政治》,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1年。

②杜家驥:《中國古代君臣之禮演變考論》,張國剛主編:《中國社會歷史評論》第1卷,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55-269頁;曹國慶:《明代的廷杖》,《史學集刊》1990年第3期;王恩厚:《明代的廷杖與皇權》,《文史知識》1994年第4期;徐春燕:《明代廷杖探析》,《遼寧大學學報》2010年第3期;李為香:《關于明代廷杖的儀式解讀》,《求是學刊》2012年第3期;李晗:《淺議明代的廷杖制度及其變遷》,《史志學刊》2013年第4期;丁國祥:《廷杖下的明代士林精神走向》,《蘇州大學學報》2013年第6期;彭勇、黃謀軍:《制度內外:明代廷杖的制度屬性試析》,《中州學刊》201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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