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短雜文小輯

李旸 等

金寶

李 旸

天寶末年，安祿山造反，六軍出逃。楊國忠請求放火焚燒左藏庫，認為不能將金寶留給叛賊。玄宗突然正色道：“叛賊來而無得，一定會搶掠百姓，不如留金寶給他們，不要再給百姓增加苦難。”倉皇之際，下意識的選擇，才是內心真實的寫照——一個眼中只有金寶的宰相，又怎么會治理好國家呢？

不協調

二月河

《紅樓夢》里頭有一座大觀園，大觀園里頭有一個稻香村，人人都說好，賈寶玉卻不以為然。

他是從美學角度看的，認為它“假”。假，就是不自然，不自然就不協調。比如，滿屋子豪華的西洋擺設，案上卻陳設著一個粗瓷老海碗。

乾隆皇帝也干過這種事。他在圓明園里布置了一個俗世小市，和外頭一樣，茶樓酒肆一應俱全，“市民”全是太監、宮女。他一輩子作的那許多詩，別人通通記不住，這恐怕跟他不知美丑有關。

中國戲里，一些主題很沉重的劇目，偏有個二花臉、三花臉的角兒出來插科打諢，我看也是深諳這個道理。

堵車與堵心

羊 白

前幾天，遭遇了堵車，在國道上堵了6個小時。事后得知，堵車的原因是前方發生了連環車禍，而始作俑者，是一位年輕的司機在超車時罵了一句臟話，激怒了被超車的小貨車司機，之后兩輛車斗上了氣，上演了別車大賽，最終導致了連環車禍，一輛大貨車側翻，把一輛客車壓在了下面，場面慘不忍睹。

如今各種等級的公路、國道、高速公路，比以前增加了不少，似乎還是經常遭遇堵車。依我看，車多人雜，只要有一個司機放肆，其他人就會跟著遭殃，再寬的馬路也會堵得一塌糊涂。

事實上，大部分的堵車，并非地震、泥石流、路面塌方、冰雪災害導致，也并非車流量有多么高，而是源于人禍，源于司機的疏忽大意或恣意妄為。司機的心態、素養、行為習慣、情緒管理等這些非車技的因素，看似與你無關的東西，卻莫名其妙又真真切切地影響著你的行程。

這讓我想起魯迅的一句話：“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魯迅這話原本不是在說堵車，但用在這里，照樣深刻。車行路上就要遵守公共秩序，在開車時賭氣，不僅會導致堵車，還會讓更多的人堵心。

好朋友

鄧笛/編譯

我家附近有一塊地，那兒總是會出現兩匹馬。從遠處看，兩匹馬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是，如果你靠近觀察，就會注意到其中一匹馬雙目失明了。

如果你繼續觀察，就會聽到鈴聲，循聲去找，會發現鈴聲來自另一匹馬。這匹馬的籠頭上掛著一只小鈴鐺。小鈴鐺一響，它眼盲的朋友就能知道它的位置，也就可以跟著它，不至于走錯地方。

進一步觀察下去，你會發現，戴著鈴鐺的馬不時要看一眼眼盲的馬，似乎在確認它是否聽到了鈴鐺的聲音。

每天晚上，回馬棚時，戴著鈴鐺的馬也會幾步一回頭，看一看它眼盲的朋友，以免后者跟不上來而不能聽到鈴鐺聲。

好朋友就是這樣，你也許見不到他們，但是你知道他們總在那兒。

麻雀的信條

司馬牛

一日，正案前讀書，忽聞窗外有嘰嘰喳喳聲。舉目望去，見有十多只麻雀在陽臺的護欄上嬉戲、打鬧，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記得小時候，我曾捉過麻雀，或用篩子扣，或用馬尾扣套，只為捉兩只活的，放進鳥籠里養。但無論我多么用心、有愛，給它備足米和水，它都是不吃不喝，不幾天就氣絕身亡。母親說麻雀的氣性大，養不活的。那時我覺得麻雀真傻，寧肯在雪地的枯草堆里辛苦覓食，或在林間、草叢里捕捉果腹的小蟲子，也不接受籠里沒有饑渴之憂的優渥。但隨著年齡漸長，我終于對麻雀充滿了敬意——麻雀拒絕用自由交換溫飽，所以它們的種族一直保有在陽光下飛翔的自由。譬如現在，它們就在我家陽臺上享受著自由的歡愉，忽然它們又飛走了，飛向它們向往的樂園。

收到

舒 州

從前，這頭寄一封家書、一粒紅豆、一囊征衣，千山萬水，道路迢遙，那頭也不知隔了多少日方才收到，還有可能丟在途中，永遠也收不到。

回信上說，來信已收到，寄物已收到。雖是寥寥一句，心里卻盡知那一份不易。

很慢很慢，很艱難很艱難，一信一物才送到。所以，送的人鄭重其事，收的人又驚又喜——尤其是過了很久，本以為收不到了，會有一種“失而復得”的驚喜。

如今，可以收到的東西多了，很快就能收到，反饋也可以瞬息抵達，可各自都少了那一份又急又切、又驚又喜的等待。

站在山頂上的兔子

蕭 楊

一只兔子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上，它舉目往山下觀瞧。咦，山下那不是兇猛無比的獅子嗎？怎么小得才這么點兒，看起來像只小貓兒？

這只兔子于是自豪地說道：“看起來，我以前真是傻透了，總以為獅子們高高大大的，原來全然不是這么回事，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我們在獅子面前總是唯唯諾諾，不敢抬頭！今天我站在了這個山頂上，才真正感到了地位的力量。才真正明白，人們之所以敬畏獅子，原來是因為獅子經常站在山崗上的緣故啊！”

樹上的一只山雀聽了兔子的話后，禁不住說道：“我的朋友，你可千萬不要在這里瞎想了，你看你的身后，正有一只獅子向你走來，趕快逃吧！”

兔子扭頭一看，果然看見一只獅子正慢悠悠地向山頂走來，已經離山頂很近了，兔子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多言，“刺溜”鉆進了一個小山洞里躲了起來。

有的人有了地位時，就忘了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