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劉以恒

背著沉重的書包，我快步走向地鐵站。驕陽毫不吝嗇自己的能量，慷慨地普照大地。血，在體內不斷翻滾；汗，向體外不斷涌出。汗流浹背的我心里討厭極了這酷暑，更討厭讓我不得不在這酷暑里奔波的輔導班。

正煩躁間，鼻端飄過一股幽香。那香，淡雅、樸素，使我心頭一清，暫時忘卻了那炎炎烈日。再定睛細瞧那位賣花的老婆婆，是她！真巧！

時間回到去年盛夏……

“啊，真熱！”從地鐵站出來，我不禁感嘆。空氣中隱隱含香，耳畔傳來一位老婆婆的聲音：“小弟弟，買朵花吧。梔子花、白蘭花，一元一朵，三元一串，隨便選。”

循聲望去，是一位賣花的老人。她蹲坐在地鐵站門口的臺階上，衣衫已被汗水浸濕，皺巴巴地貼在后背上。她腳邊放有一個盛花的竹籃，里面的花潔白、晶瑩、飽滿，十來朵白蘭花碼在一起，旁邊還有幾串梔子花手串。

汗水從她的額頭順著她溝壑分明的臉撲簌簌地往下掉，她顧不得擦一擦。天實在太熱了，老婆婆不時給花灑上些水，使它們看起來依然那么鮮嫩。

我想起了和她年紀相仿的外婆。如果我是她的家人，怎么舍得老人家在烈日下受這份苦呢？還是買些花，讓她早點兒回家吧。

“婆婆，我要兩朵白蘭花。”“好，好。”她笑呵呵地應著，“這花采下來了就放不長了，不好好放置明天就會蔫掉，我來教你個方法。”說著她從竹籃底下掏出一塊粗布手帕，把花放在中間，噴了點水后四角對折，遞給了我：“你回家后，給它灑些水放進冰箱里，兩天都不會發黃。”

我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接過花。老婆婆笑瞇瞇地繼續說：“小朋友，這么熱的天出來，是去上興趣班嗎？”“是啊，都是我媽給我報的，這鬼天氣可真熱！”我不禁發起了牢騷。“你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家大孫子今年初三了，成績不大好，家里條件也不好，上不起輔導班啊。家里種了幾株花，聽說你們城里人喜歡這花，我就每天出來賣一些，多少能貼補貼補家用。我就盼著他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她憧憬著，飽經風霜的臉上漸漸綻開一抹笑，從前額到眼睛，再到嘴角，一雙渾濁的眼睛慢慢放出光來。我手中濕潤的手帕也隨著這充滿希冀的目光散發出溫熱來。

“小姑娘，買朵花吧。梔子花、白蘭花，隨便挑啊。”我的思緒隨著這熟悉的聲音又飄回到眼前。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孩蹲在花籃前，仔細地挑著。此刻，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些細節：那潔白馨香的花、那溫熱濕潤的手帕、還有那鐫刻在飽經滄桑的臉上的一抹笑容……人生有盼頭就很美好。走過老婆婆身旁，不經意眼神交換，我們會心一笑，不知道她有沒有認出我來，但這并不重要。她低頭繼續招呼著買花的顧客，而我，也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教師點評

鄉下的老婆婆和“我”兩個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因為兩串白蘭花相識，老婆婆的樂觀豁達開解了“我”的煩躁，讓“我”得以窺見生活的不易，亦讓“我”堅定了前行的腳步。這飄著香氣的回憶沉淀在作者的腦際，亦沉淀在讀者心頭。

（胡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