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里的動物（組詩）

李海光

綿羊

廣袤的新疆新源那拉堤大草原

陽光識別，馬蹄聲和歌謠識別

一群綿羊領著微風在啃草

遼闊的包頭賽罕塔拉城市公園

大風識別，車流和人流識別

一群綿羊和牛、馬、駱駝、鹿，悠然穿梭

與白云相和，與一株株草相和

返樸歸真，我遇見世上

最單純的步履，最單純的目光

綿羊走過一程又一程

走過一個又一個村莊城邑

不需要積攢什么勇氣

也不需要舒解什么怨氣

看得懂看不懂

都無關緊要，來到這動物園

在這里，依然是淵源的步履

帶著風，帶著草原

眼神無邊清澈，影子無邊寂靜

沒有大地傾斜，沒有鴻門之宴

不必東躲西藏，不必宣示居所

陽光是牧者，時間是牧者

我問一個小孩對綿羊的印象

他說溫順，綿羊親近自然梵音

秉性純然，早已鍥入歲月的內部

懷著友愛懷端憧憬的小孩

咩咩羊啼，在日子里開花

巖羊

巖石，一定是巖石

巖羊，用回憶之光梳理歲月

緩緩立起一面巖壁

一塊又一塊巖石壘起

跳宕出一條條蜿蜒曲折的路徑

面對長空，亙古的巖石

山的落腳，高原的落腳

巖羊始終鐘情于屋脊：青藏高原

在館子里巖羊思慮著

高原有山巒、峽谷、花草、樹木

有蒼穹，有雪線，有經幡

有一只雪豹的陰謀

不能說一切都可縱橫，一切皆是居所

祖祖輩輩與巖石相約

身線與巖石相和，盤算落在巖石上

在巖石上邁出步履

就有嵩草、苔草、針茅點頭

這是巖石疏闊的一部分

在巖石上或巖石旁憩息

巖石的日子，就是巖羊的日子

在這館子里，人類也建有一座山

一塊塊巖石不經意間的組合

有山有巖石，就是家園

不需要特別的路徑

靈魂落在巖石上，陽光明媚

慢慢把時間，磨得光亮

北山羊

數千米的高原地帶崇山峻嶺

巖石是寂靜的，陡峭是寂靜的

北山羊需要草，需要陽光

揣度著盤一個地方來謀生

它們選擇陡峭的巖石

與天敵同行，危機四伏

登高高手雪豹一路眈視

猞猁、狼、豺一路回聲

北山羊，仿佛海綿彈性的蹄緣

履險如夷，身懷絕技

把亂石接住，把險峻接住

縱情彈奏，一個個季風進出蹄子

登高健將把高原裸巖接為背景

兩把彎角仿佛彎刀

倒插在羊頭上

威風凜凜，在高山上別具一格

冰峰雪線鼓舞著北山羊

一個個春秋逶迤

孤立的句式，它們歡喜的是

被云端碰響與確認的各種雜草

歡喜的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的寂靜

歡喜的是一縷縷陽光見證

天敵無路可襲擊的寂靜

歡喜的是迂回到內心與基因的寂靜

陡峭，云端寄語，大地傾斜

而生命，在彈奏中在夢中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