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入海流

葛小明

1

她最終還是決定了

就這樣順流而下

與眾多往事告別

海平線未及出口的秘密被一一泄露

什么最珍貴，什么便最易失去

“有時候你能回到過去”

但你永遠無法解釋

面對一條河，恨了便恨了

愛了也絕不后悔

“不怕風吹”。

水鳥早已學會辨別什么是陷阱和善意

幾千年了，風呼嘯而過

從未停止

在黃河頭頂，什么風也不能逗留很久

2

黃色的血，已經無法洗清

他還是用盡全力撞開了齊國的大門

在入海口，黃河被一次次縮小

“我們要一個接一個地站起”

抬起頭趕路吧，昨日已然過去

我們要繼續沿著這條河種起水稻

我們要洗凈被沙子蒙蔽的雙眼

接受落日的告別，不去計較能不能再見

大河滔滔不止。有時候是久旱甘霖

有時候是洪水肆意

面對眾生，黃河從不偏袒一方

那些風啊雨啊

讓每一粒入海前的沙子

都已學會安之若素

3

彥妮說，水到寧夏時就這樣了

在黃河故道，每棵樹都曾在此洗過影子

但是“沒有一棵樹看到別棵樹”

他們嫌棄哪片葉子

就把哪片扔進去

他們喜歡誰

就會把根扎向誰的位置

蘆葦是你臨行前的蒼蒼蒹葭

你的船兒是一只穿越大海的白鷺

在黃河故道，野草自由生長

樹在做喜歡的事情

從不委屈自己

4

我無法辨別出水鳥南下前留下的線索

那些滔滔不絕，早已戛然而止

夜深了，風未停息

幾千年來，這風就沒有停過

近水的那排稻子最先靜了下來

你永遠無法知道一點水經歷的破碎與重生

一些秘密被深埋。無數心酸和委屈

被深埋。

有心事就去一趟黃河口

這里的歇斯底里不會被用舊

黃河的黃

源于一顆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心

5

路也說，有片荒野多么珍貴

在東營，蘆葦大片大片地生長

大唐所有詩人的筆尖都白了

蘸著黃河水，寫他個三五百首

寫他個粉身碎骨

鹽堿地苦澀

你說，那是漁民收網時欲言又止的沉默

蘆花潔白

拂過哪只木船

傷口便能很快痊愈

在黃河口，確實有這么一片荒野

再多的眾生走過

都會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