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文字中,“人”有非凡的地位。無論是描述外在的體貌姿勢,還是表達內在的思想信仰,在眾多漢字構型與含義中,都離不開“人”元素。
人字,甲骨文作或,小篆一脈相承,作,正像一個剛開始直立行走的古人類。隸書把筆畫舒展攤開,變成,后來便成了如今“人”的字形。《說文解字》注釋:“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這已經不是在解釋字義,而是在頌揚人類的價值地位。
很多人字旁的字,都是贊美之詞,如男生取名常用的偉、俊,女生取名常用的倩、佳、伊等。
早期象形文字中,擺出各種姿態的人形,合起來能湊一套廣播體操。比如,這個做“伸展運動”的甲骨文,人站立著盡力舒展四肢,乃是“大”。天字其實也用人象形,甲骨文作,金文作,都是人形,強調頭部。故而“天”的本義是頭頂、頂端,后來才用來形容萬物頭頂的天空、宇宙。
做“頭部運動”的甲骨文是(或寫作),金文為或,酷似時下流行的賣萌動作“歪頭殺”。這個字演變到楷書后,寫成“ ”,本義就是歪頭,因為字形不太好寫,后來被“側”取代了。甲骨文跟“ ”也有幾分相似,不過看金文就能感覺到區別:這個字不是歪頭,而是手臂彎曲舞動,所以意思是甩開胳膊奔跑。這個做“四肢運動”的字,就是“逃之夭夭”的“夭”。
除了這些基礎動作,還有高難度的,比如甲骨文,金文作,一人站立、一人倒立。這個字是“化”,用顛倒的動作來表達變化之義。
有句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漢字中,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單字里,也能演繹出一番恩怨情仇:
兩人排隊站著,為“從”,甲骨文作,金文作,一前一后,后者跟從前者,引申為順從。
真正兩個人靠在一起,表示并列的字是“并”,甲骨文作或,是在“從”字的基礎上,加了指事符號,強調并列。小篆作,隸定為“ ”。
若這兩人不再是甲跟著乙、肩并著肩,而是一個往前走、另一個卻轉身背道而馳,甲骨文便寫作,金文作,這其實就是“北”字。如字形所示,它的本義是違反、背離。戰敗逃跑稱為“敗北”就是這么來的。
如果是更多的人聚在一起,則為“眾”,甲骨文作,太陽底下很多人,應當是在做農活。
人有長幼之序,古人通常按伯、仲、叔、季排行,有時候還直接把排行用在“字”里。比如,漢末名將孫堅的幾個孩子,老大孫策字“伯符”,老二孫權字“仲謀”,老三孫翊、老四孫匡分別字“叔弼”“季佐”。
伯、仲二字的人字旁都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伯字在甲骨文中就是“白”,寫作,金文作,是人頭部的簡筆畫,到了小篆才加上人字旁。這個字本義為人頭,所以引申為首領、兄長。譬如齊桓公等春秋“五霸”,也常寫作“五伯”(此處伯讀ba)。
仲字甲骨文作,金文作,戰國璽印上開始加“人”,作,小篆作。這個字一直是表達地位居中的意思,放在兄弟排行中,就是指第二個。孔子字“仲尼”,也是因為他排行第二。
其實,用排行稱呼人,在古代還一度流行——唐朝人就喜歡這樣叫朋友,顯得親近,如《別董大》《送元二使安西》《問劉十九》等唐詩題目,都是好友之間互稱排行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