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裝”姐妹花

1

我初中時個子就竄到了一米七二，一直站在排頭的我，有種孤獨寂寞冷的感覺。高中時，終于有了個和我一般高的同伴——同桌同宿舍的李文。除去發型等因素，我倆站在一起，背影幾乎一模一樣。

我們倆也特別投緣，有時上課忍不住說些悄悄話。班主任往往一個粉筆頭精準地扔了過來，打斷我們的竊竊私語。我們也不是沒有鬧別扭的時候，但別扭不了半天，就會有人主動說：“喂，我們和好吧。”然后，像什么也沒發生似的重歸于好。

大學時我們在不同的城市，隔著兩個小時的車程。周末，我們會到對方的城市，一起逛吃玩。那一摞摞的車票，見證著我們的友情。學生的錢有限，我們花在車票上的錢尤其多，有時難免捉襟見肘。于是，我們總結了一條省錢法則，衣服可以互換著穿。每次約會時，行李箱里裝著要交換的衣服，這樣經濟又實惠。大學室友開玩笑地說：“嘖嘖嘖，你們這是繼承了‘拼多多’的精神，活脫脫一對‘拼裝姐妹花’呀。”我笑笑不語，依然我行我素。

假期回家，我們瞬間變身“連體姐妹花”。互相去對方的家里住，互相叫對方的媽媽為干媽。我們還約好了，將來生了孩子，一男一女就訂娃娃親，同性就結為兄弟或姐妹。我媽和我開玩笑：“如果你們當中有一人是男的，恐怕早就私訂終身了。”我和李文異口同聲：“那是自然。”

大學畢業后，李文拖著行李箱來到我所在的城市，住在我早早租好的房子里。李文來后，這間房子開始有了家的味道。我是打死不進廚房的人，李文卻喜歡做飯。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端出幾個養眼的小菜來。看著她穿著圍裙認真切菜炒菜的樣子，我無數次地想：“將來哪個男人有幸娶了她，可真是天大的福氣。”

李文年紀輕輕，卻很愛研究養生。她會食療調理身體，會根據女性的生理周期泡不同的花茶，還懂得許多奇奇怪怪的小偏方。跟著她混之后，我的體質明顯變好，生活習慣也健康了許多。于是，我在她門上悄悄貼了四個字“養生大師”。她是半點虧都不肯吃的，第二天起床，發現她回敬了我一句：“保潔達人。”

2

我談了一個心儀的男朋友，相處半年之后，男朋友搬進了我們的小屋。別人都說“防火防盜防閨蜜”，但我半點也不擔心，因為我和李文永遠成不了“情敵”。我和李文雖然要好，對男生的審美卻截然不同。我喜歡干凈帥氣的“小鮮肉”類型，李文則喜歡“大叔”款。

男朋友過來后，李文給我們小兩口空間，說是要備考消防師證，每天早出晚歸。重色輕友的我沐浴在愛河中，霸占著我們的小天地，并不覺得這對每晚在外自修的李文有多么不公平。

那天，我要去外地出差，起了個大早。到樓下等出租車時，我翻了翻包，發現居然沒帶身份證，知道自己馬大哈的毛病又犯了。我快步上樓，打開了房門，看見剛才起床送我的一男一女，頭發散亂衣冠不整地摟抱在一起。

我愣在了門口。世間還有沒有比這更奇葩的事情？我最好的閨蜜和我即將談婚論嫁的男朋友同時背叛了我。看著滿臉通紅，欲言又止的李文，再看看喊著“阿朵，你聽我解釋”的男朋友，我覺得整個世界在我面前塌了。

我看到了玄關柜子上的身份證，才想起返回來的原因。我抓起身份證，輕蔑地說了聲：“祝你們兩個賤人幸福！”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淚水，一刻不停地從小區淌到了機場。飛機上很短的時間內，我做了三個決定：與李文絕交，與男朋友分手，接受公司讓我去外地項目部的安排。

我再也沒回到那間溫馨的小房子，只和李文說要去外地工作，房子她愿意租就租，不愿租就退掉。李文問我：“你的東西要不要打包給你寄過去？”我回：“不要了，都扔掉吧。”

我拉黑了前男友，也拉黑了李文。過一陣子，又把李文從黑名單中拖出來，看看她的朋友圈動態，再拉黑。反復幾次之后，李文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人，待在我的朋友圈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后來，我聽說她也離開了那座城市，回到了家鄉。在共同的高中同學群里，我們倆都不說一句話。兩年后，李文成了新娘。可是，新郎并不是我前男友，而是個成熟的男人。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扛過了手忙腳亂的幾個月后，我的事業發展得順風順水。一個個孤寂的夜晚，我想起與李文的點點滴滴，會一條條翻看她的朋友圈，看她做的菜，她發的小感想。然后深深地感嘆：“以為是一輩子的朋友，把友情從青春進行到白頭，沒想到會以這樣狗血的方式結束。”

每次回家，我媽都提醒我，讓李文來家里做客。我過不了心中那道坎，搪塞了數次之后，對我媽說了實情。我媽聽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阿朵，有時候，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媽說，我在外地，對他們的關心僅限于每周的一個電話，李文卻是實實在在的，隔一陣子就過來陪我爸媽聊聊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后來，我沒拿她當朋友，她卻一直照應著我的家里。

3

高中同學群里，大家談論著班主任病重的消息。那個愛丟粉筆頭的班主任其實對我們很好，不去探望會成為終生的遺憾。于是，我休了年假，趕了回去。

當我推開病房門時，李文正好從里面出來。我們對視一眼，沒有搭話，就這么錯身而過。老師病重不能多打擾，我很快告辭了。出了醫院，發現李文就在不遠的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我看著那熟悉的背影，突然有了一股沖動：“喂！前面的，我們和好吧。”轉過身來的李文，已經淚流滿面。大庭廣眾之下，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我們去了一家安靜的咖啡廳。李文第一句話卻是：“你讓我扔了的那些東西，還一件不落地在我家放著，占窩占地的太礙事，抓緊時間拿走。”已經當了媽媽的她，說話還是這樣直來直去。她說起她冰雪可愛的女兒，我也說著即將步入婚姻的那個人。最后，我還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和那個誰，為什么沒有在一起？”李文笑了笑：“阿朵，我一直想和你解釋。我和他碰面的機會并不多，他卻好幾次趁你不注意時勾引我，這樣花心的男人你怎么能嫁？可我最了解你，你那時被幸福沖昏了頭，我說什么你都不會聽。也許得經歷過許多后你才會認清那個人，可那個屬于你的工作機會早就沒了。但假如我也喜歡他，你肯定會想也不想地放棄。”

其實細想一下，是有許多破綻的。我的身份證前一天晚上明明已經裝好，怎么會突然落下？肯定是李文趁我不注意，悄悄拿了出來。我下樓后愛檢查證件的習慣，還有誰比李文更加熟悉？所以，這場背叛從頭到尾就是李文導的一出戲，目的就是想讓我離開“渣男”前任。時光說明了一切，那個前男友，據說花心又家暴，已離了兩次婚。然而，李文說得對，當初如果她和我實話實說，我的確是聽不進去的，反而還可能與她產生隔閡。她寧可放棄我們的友情，來破壞我的愛情，李文這閨蜜，夠狠。

“只可惜，我們因為這，錯過了人生重要的四年。”我很遺憾，沒有當她的伴娘，沒見過她的老公，甚至到現在還沒去看看我的“干女兒”。李文笑中帶淚道：“沒關系，未來有的是時間，補上我們失去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