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就到家》：創業劇的“金手指”在哪里

澤羅

【劇情簡介】：魏晉北、彭秀兵、李紹群三個性格迥異的年輕人從大城市回到云南千年古寨，機緣巧合下共同創業，與古寨“格格不入”的他們用真誠改變了所有人，開啟了一段非常瘋狂、純真的夢想之旅。

一個在現實中走投無路的失敗者，因緣際會來到了尚未經過現代文明洗禮的“異世界”——千年古寨，他借助先進文明的經驗和神奇的“遠山樹林的味道”，逐夢在今朝。

這個故事，聽起來是不是很像穿越題材的網絡“爽文”？

不過，這里說的可不是什么“爽文”，而是近期上映的創業喜劇——《一點就到家》。這部由陳可辛監制的創業追夢主題電影，在國慶檔殺出重圍，頗受年輕觀眾青睞，截至11月，票房已經突破3億元大關。

與陳可辛的前作《中國合伙人》遙相呼應，《一點就到家》同樣是通過三個小人物的追夢歷程描摹大時代浪潮。兩者不同之處在于，前者是走出去，后者是走回來;前者展現的是腥風血雨，后者呈現的是陽光彩虹。

城市青年魏晉北一直跟著時代的潮流創業，做過生鮮、賣過家電，卻始終沒能成為“風口上飛起的豬”，最后甚至住進了廢墟。正當這個“廢柴”青年準備告別世界之際，被長于鄉村、滿腔抱負的樂天青年彭秀兵“拐帶”回了云南千年古寨，并在那里偶遇了自帶文藝氣質又堅持信仰的李紹群。

從半推半就、不情不愿到重拾干勁、滿血復活，魏晉北和這兩個本地青年組成好基友奮斗小分隊，攜手開啟創業之旅，一點點改變沉默了千年的村落，也一點點找到了自己的本心。

與《中國合伙人》大開大合的情節相比，《一點就到家》處處透著小清新的“青春范兒”。魏晉北、彭秀兵、李紹群這三人的關系純真、可愛。整部電影的基調輕松浪漫、自然流暢，自帶治愈感和溫柔氣息。

觀影過程無疑是愉悅的，但我樂呵呵的嘴角并沒有牽動任何照進現實的夢想，好像是在懸浮列車上，看著美麗的云端風景，雖然悅見這田園牧歌，但被激勵的極限是——打開手機搜索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普洱咖啡的周邊產品。我想要嘗一嘗那“遠山樹林的味道”，想要借助消費主義遠離工業焦慮，但躁動的心似乎沒有感應到遠山的呼喚。

替魏晉北治療的心理醫生說：“我們要去做我們認為正確的事，而不是我們認為容易的事?！?看到這里時，我有些按捺不住：“這是哪年的陳舊‘雞湯??？”什么是正確的呢？答案我倒是知道，那就是——你要遵從內心的選擇。這是我們年輕時很喜歡的情感套路，一個完美的“情緒閉環”。

當魏晉北選擇回到小伙伴身邊的時候，年輕的觀眾收獲著回歸初心的自我感動和開心快樂的同齡人趣味。作為飽經風霜的中年觀眾，我隱隱有種被冒犯的感覺——這就是拍給二十多歲的小年輕看的吧？

我承認這是一部很“爽”的電影，是年輕人喜歡的幻想文學式“爽”感，卻不是紀實文學式的“爽”感。作為創業電影，這有點“貨不對板”。

影片呈現出來的故事內核乍一看是一個從0到1的創業歷程，但是沒有篳路藍縷，也不腥風血雨，倒更像是年輕人的過家家、玩游戲，升級打怪的路上，還有“金手指”！

看過這部電影的人，不妨設想一下，如果沒有李紹群的咖啡奧運銀獎，這三個創業主人公有何成功的本領？而這個橋段的偶然性之高又是多么不符合現實，就像楊過遇到了雕兄，令狐沖遇到了風清揚。

雖然有可能發生，但天上掉餡餅的事兒，終歸有些理想化。除了游戲和幻想文學，我們很難在現實的故事中獲取這樣的“爽”度吧，“金手指”的痕跡未免有些太重了。如果編劇有一絲試圖幫助寨子里的農民把他們的普洱茶賣出去的努力，而不是空降一個自帶光環的普洱咖啡，我都會覺得這個故事更有現實基因一些。

也是因為這樣的“金手指”設定，雖然電影緊扣創業、電商、帶貨、脫貧這些時興元素，雖然魏晉北等人嘴里吞吐著產業、物流、終端這些新興詞匯，但是這碗“互聯網雞湯”里“熬制”的仍然是“美、強、爽”的升級版通俗敘事。

一言以蔽之，這部電影只想給沒經過社會毒打的年輕人造夢，并不想更貼近真實地呈現年輕人如何遭受社會毒打。相比合伙人，《一點就到家》這種“順毛摸”的治愈式敘事，讓我覺得電影反而失去了真實的質感。

真實在那里，并不以電影的呈現方式而改變或遮蔽。只是比起赤裸裸的揭露真實，現在的年輕人更喜歡“濾鏡”“磨光”以及“平滑”。照著這樣的方式去做，電影更符合他們的審美，也更容易被“點贊”。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這部電影之所以歡快，是因為主創們制造了很多“名場面”。比如演員劉昊然滾下山、被牛舔，比如尹昉帶領大家伸出雙手感應遠山森林的呼喚。這些場面對于劇情推動來說，既不是“重場戲”，也不是“逆轉點”，甚至有些冗余，但又好像能夠成為觀眾的記憶點，便于年輕人玩“?！?，造就社會傳播熱點。這大概也是流量時代的特色。

現在的年輕觀眾，包括在社交媒體領域與時俱進的我們，常常會因為微博熱搜、抖音片段而去接觸一部影視作品。比起從前被故事吸引，現在，更多的觀眾已經習慣于通過“爭議性話題”和“名場面”去進入情節。慢慢地，他們異化成新型的受眾。我們的影視消費習慣日益變成“名場面”式的、圖畫式的習慣。強烈的情感共鳴、偏低的理解門檻、社交性的參與讓我們反而沒有耐心去關注起承轉合的敘事。

所以在我看來，《一點就到家》或有意或無意地契合了這種更新潮的觀影習慣，年輕觀眾感到的舒服并不完全是來自于故事的“爽”和情感的“輕”，這里面還有些技術上的“合”。貼合年輕人的審美偏好和流量時代的觀影特色，大概也是這部小成本電影為自己“點”的“金手指”。

作為創業故事，這部影片有點“雞湯”，有些機巧，和《中國合伙人》顯現的工匠精神相比，難免讓人有些微詞。但作為喜劇電影，它很浪漫、天真，很符合年輕觀眾的喜好，這是毋庸置疑的。排片和票房的逆勢上揚，觀影人群的年齡分布都是佐證。這值得行業研究與借鑒。

正如編劇柏邦妮11月12日的一條微博所說：抗拒是沒有用的，影視行業潮流文化注定了是跟著年輕人走的?！皼]有年輕人應援的事物，是存活不下來的?！?/p>

（編輯 宦菁 huanjing051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