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水 中國人古典生活的活化石

沈安海

云南人形容一個地方的好，常常用“好在”一詞來表達。這句方言有宜居、舒適、自在的意思。偏隅滇南、坐落在云南南部紅河北岸的南詔國古城建水就是這樣一個“好在”的地方。這不僅是因為建水有古色古香的老街、老巷、老宅、老井；更為可貴的是，在建水，一切與生活相關(guān)的氣息依然原汁原味。

“建水，一個活生生的中國古典世界。六百多年前，由一群生活家、匠人在蠻荒之地建筑的天堂。六百年后，它的城依舊雕梁畫棟，它的人依舊在詩意棲居。”詩人于堅在《建水記》中這樣寫道。2015 年冬天，于堅帶著比利時漢學家麥約翰來到建水。一生都在研究中國文化的麥約翰感慨道：“我一輩子要找的那個中國，就在這里。”

邊陲新臨安

建水，位于云南南部、紅河中游北岸，早在舊石器時代就有人類活動。建水的建城史可追溯到南詔國時期（738—902年），最早為南詔時修筑的土城—惠歷城。“惠歷”是彝族古語，即大海之意，漢語則譯為“建水”。古城至今已有1200多年的歷史。

漢唐時期，云南通往越南的“通海城路”途經(jīng)曲江和南亭（建水南莊），建水成為由滇池地區(qū)通往外部的關(guān)隘。自此，歷朝歷代都將建水作為軍事重鎮(zhèn)，加以大力發(fā)展。

14世紀晚期，明朝廷“移中土大姓，以實云南”。 二三十年間，有數(shù)十萬移民背井離鄉(xiāng)，遷徙云南。臨安，本在杭州，江南移民們懷揣營造天堂的夢想，想要打造一座屬于他們的新的“臨安城”。明洪武年間，在此設臨安衛(wèi)。之后，在原來土城基礎上擴建成磚城，并在四座城門上各建城樓，樓為三層，各高四丈，雄偉壯觀，整座城建了60年才完工。與彩云之南其他土城相比，這座有著四座城門的城市無疑有霄壤之別。此后，歷經(jīng)多次戰(zhàn)亂和地震，古城其他三門皆被毀，唯遺東城門（朝陽樓）屹立近600年不倒。

作為滇南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文化中心，建水有“文獻名邦”“滇南鄒魯”之稱。城池雖不大，但在3.3平方千米的土地上，保留有歷經(jīng)12個世紀的建筑物，30多條街巷、550多處被列入具有保護價值的文物性建筑依舊保存完好。這座早在1994年就被列入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的古城，被譽為“古建筑博物館”和“民居博物館”：有“形勝巍巍壯南疆”的納樓長官司署，有建于元代、規(guī)模居全國前列的文廟，有雄鎮(zhèn)東南的朝陽樓，有保留宋式建筑風格的元代大型木構(gòu)建筑—指林寺，有被譽為“西南大觀園”的朱家花園和被譽為“云南樓蘭古城”的團山傳統(tǒng)民居建筑群，有造型雄奇、被譽為“中華寶塔古今無”的文筆塔，有被列入“中國現(xiàn)存10座大型古石拱橋”的雙龍橋，有保存完整、規(guī)模宏大的清代學政考棚，有造型奇巧的天緣橋和滇南道教名山云龍山古建筑群等。百里滇山，十里壩子，三里古城。三箭之地一寺，五箭之隔一廟，七里之遙一橋，八里之遠一塔……

不僅如此，歷史上的建水文風盛行，元代初期創(chuàng)建文廟廟學，明朝以后又相繼建學政考棚、州學、書院、府學等，成為滇南最高學府。其學風興盛，文名鵲起。明清開科取士，有時云南一榜舉人中，臨安學士竟占半榜之多，故又有“臨半榜”的美稱。

“小天安門”—朝陽樓

“棟宇薄云霄，雄踞南疆八百里；氣勢壯河岳，堪稱滇府第一樓。”走進建水古城，首先看見的是有“小天安門”之稱、雄鎮(zhèn)古城東南的朝陽樓。它是滇南重鎮(zhèn)建水歷史悠久的主要標志之一。

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東城門—朝陽樓，也稱迎暉門、東門樓，始建于1389年，城墻從南至北長77米，從東至西寬26米。城門依地勢筑于高岸，樓閣又起于兩丈多高用磚石鑲砌的門洞之上，由48根巨柱和無數(shù)粗大的楹梁榫接成堅固的木構(gòu)架，三重檐歇山式屋頂，高24.5米，進深12.31米，面闊26.8米，五開間，三進間，環(huán)廊周通。整座建筑的形制很像北京天安門，故有“小天安門”之稱，但比天安門早建成28年。

朝陽樓正面的頂層檐下，東面懸掛清代書法家、石屏人涂晫書寫的“雄鎮(zhèn)東南”巨匾，“雄鎮(zhèn)東南”為清代云南著名的四大榜書之一，也是唯一幸存下來者，每字近兩米大，極有氣魄。樓背面是唐代“草圣”張旭所書“飛霞流云”狂草大字，由杭州復制而來。在東面二樓頂檐下正中處，立著寫有“迎暉門”三個大字的方匾，為乾隆年間探花、大書法家王文治出任臨安知府時所書，匾字圓潤秀麗，猶如“美女簪花”。

600多年的朝陽樓，歷經(jīng)無數(shù)兵災戰(zhàn)亂，飽受50多次大小地震的破壞，有幾次全城房舍遭到嚴重損毀，尤其是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十一月初二之大地震。結(jié)果，這座城樓安然無恙地挺過來了。

登上朝陽樓，建水古城盡收眼底，遠處的文筆塔、近處的崇文塔、高處的煥文山、低處的小桂湖均歷歷在目。

“金碧壯麗甲全滇”的建水文廟

從朝陽樓下穿過，便進入建水古城。建于元代的文廟就在古城建中路西段。

文廟亦稱孔廟，建水文廟始建于元代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是云南省境內(nèi)修建的第二座文廟。歷經(jīng)700多年、50多次擴建，其建筑之規(guī)模、細節(jié)之精美及保存之完好，僅次于山東曲阜的孔廟和北京孔廟。

建水文廟坐北朝南，基本按照山東曲阜孔廟布局建造，采用南北中軸線對稱的宮殿式，東西兩側(cè)對稱布置多個單體建筑，“殿堂門廡，圣賢肖像，刻雕藻繪，金碧輝煌”，遂成一觀。

跨入大門，迎面可見高大的孔子銅像。其后是占地40多畝的泮池，也稱“學海”，池中有一小島，島上建有“釣鰲亭”，寓意“學海無涯”“獨占鰲頭”之意。泮池后是圍有石欄的半月形唇臺，東西各有“禮門”“義路”石牌坊。

城南的煥文山倒影映入池中，山光水色，分外宜人。“煥山倒影”或“學海文瀾”為建水古十景之一。昔時，每逢農(nóng)歷六月二十四火把節(jié)夜，當?shù)匕傩赵跓ㄎ纳缴宵c燃火把，祈盼五谷豐登。紅色的火苗星星點點映入泮池之中，與天上的繁星交相輝映，相傳所見星點越多，來年開科取士中榜者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