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蘚有足夠的耐心復活

周華誠

春天去了兩次錢江源國家公園。在古田山，我們沿溪而上，空氣仿佛是綠色的，霧氣彌漫在四周。

森林深處的地面，樹干上，石頭壁，都常見苔蘚，成片毛茸茸的，上面附滿小雨珠，鮮綠可愛。奇怪的是，這樣的苔蘚，似乎只在原始森林中長得好。

我曾在網上買過苔蘚，快遞到家中，種到石盆里悉心呵護，苔蘚還是死了。后來回到鄉下，見到苔蘚長得茸茸可愛，采回家養起來，也死了。有朋友送我一盆菖蒲，菖蒲配著石頭，石頭腳下有一片苔蘚，后來，也死了。所以我的經驗是，苔蘚極不好養。

有一次，到西溪濕地參加一個活動，遇到一位熱愛植物的人——潘銳，深居一隅，種苔蘚玩苔蘚十幾年，樂在其中。

潘銳說：“你有沒有發現，為什么大家養的苔蘚都死了？”

不知道，反正后來都死了。

死于什么？

我們都不知道。潘銳說：“死于人沒有耐心。”

因為如果苔蘚所處的環境發生變化，它一定會跟著發生變化，這有一個適應期。或許它就發黃、發黑、發白，甚至看起來“死”了。或者，進入休眠期，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人往往是沒有這樣的耐心的。人看看苔蘚，死了一星期了，死了半個月了，肯定就丟進垃圾桶了。

如果半個月還沒有丟掉，三個月呢？六個月呢？

你終于把苔蘚丟了，于是它真的“死”了。

苔蘚有時候需要一年多時間，才會從那種看起來已經死了的狀態中活過來。然后，重新變得綠綠的，充滿生機。

對于苔蘚來說，幾個月、一年又算什么？它不趕時間，它有足夠的耐心，對付這個世界的浮躁與不安。

但你沒有。

有一年，在杭州某地喝茶，看到一口石槽，石槽里面養著睡蓮，石槽外面覆滿了綠苔。附近山上大樹參天，樹底下也隨處可見青苔。

靜氣，大約是與苔蘚最為相宜的吧。

（秋水長天摘自“夜光杯”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