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與美（組詩）

作者簡介：春之木，本名李明，1973年出生。有詩歌見于《詩刊》《詩選刊》《山東文學》《時代文學》《安徽文學》等。系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第20屆、第23屆高研班學員，出版詩集、散文集3部。

桃花

當著春天的面

輕輕地喊了一聲你的名字

你就羞澀地綻放枝頭

我有點后悔

不該早早地喚醒你

當著春天的面

輕輕地又喊一聲

居然有你千萬個姐妹弟兄同時應答

像合唱。我有點惶恐

不該這個場合呼喚你

我希望，掌心長出一棵桃樹來

樹上開滿你的名字

這樣多好。這樣

你就是我的女兒——

我的掌上明珠

耕種

從春天的第一場雨，開始

我就回到季節和田野之中

把青青的秧苗

種在布谷鳥的叫聲里

大地蟄伏不動，直到酣暢淋漓的汗水

越過勞作的概念

我的內心，也像莊稼一樣發芽、抽穗

回望春光，我用吆喝的號子

來翻新語言，用和秧苗一樣新鮮的文字

構思年復一年的耕種和收獲

鋤頭落下的聲音，踏實且生動

一種有力的手勢穿透古典的農事

我看見鄉村的表情，被一陣風吹黃

滋生出一種和豐收相同的氣息

成熟的麥子

五月的鄉村

四處流溢著成熟的氣息

諸多受孕的麥子們

以樸素的姿勢站立在

鄉村周圍

伴著布谷茂密的啼鳴

鄉村以細膩的感覺

交談著愛情以及五月以外的事情

陽光慈祥地撫摸

麥子金黃的身段 芒刺和

農人質樸的臉

鄉村的婦女們

停止一切手頭的活什

開始拾掇新壘的糧囤

我的叔伯們

在這些看似平靜的日子里

時常因興奮而不安

他們粗壯的手臂

不停地磨著鐮刀含笑的唇

他們的言語

開始具有糧食豐盛的聲音

眺望麥田

這些飽通人性的精靈呀

它們有時比我更聽話懂事

幾場酣暢的雨一澆

它們就跕著腳

把父親鎖在眉尖上的心事

節節躥高

它們更像是父親的孩子

感恩圖報

在父親呵護下

破土，拔節，抽穗，揚花

一粒粒由青變黃

捧出一顆顆沉甸甸滾燙的心

看著它們，我眼眶一熱

也想變成它們中的一員

站在田野

靜靜等待父親收獲的鐮刀

麥香

走了一個夏天的麥田

累了，乏了

徘徊在秋天的門檻外

麥茬子躺在田里

任風吹雨打

白花花的傷口下面埋著夏天的根毛

螞蚱敲響快板，唱著贊歌

青蛙躲在麥垛里乘涼

毛毛蟲抓著麥稈不放

打麥場上，麥捆子排隊分娩麥子

石磙子一遍又一遍地接生，不吃一個麥粒

毛驢的嘴角上掛著一些麥芒

農人的鞭梢上心花怒放

黃昏的燈光下，飄散著麥香

家家的場院里收獲噴香的夜晚

秋葉

捧一片落葉

我仔細端詳秋天的掌紋

生命線若隱若現

看片片黃葉

蝴蝶一樣地飛

死亡的姿勢竟有翩躚之美

這么多年

親人像黃葉一樣

掙扎幾下就俯沖著掉下

每掉一張，秋天變瘦

眼淚發胖

在村莊，很多老人的秋天不請自來

他們開始變黃，開始失憶

開始長成孤獨的形狀

最后，時光把他們種在土里

墳頂上的草

提示他們曾經來過人世

梅花

這虬曲的枝活了

冰天雪地里

梅，灼灼怒放

風雪查封了山麓

河上的冰正在加厚

所有的庭院掩著柴扉，大雪飛揚

梅，在雪中映紅。

所有的生命都遺失于寒風

花發殆盡，無處尋找蜂蝶的殘骸

想那大河，失之奔騰

那原野，唯余茫茫

那山谷，兜雪掛冰

梅，灼灼地開放

古時，都有些梅癡，品質與眾不同

撫摩那些花枝，梅的香不絕

聞那氣息，就感覺到一個人的風骨

心醉成蝶，翩翩舞在雪中

真想走進這冰天雪地，結成梅

這虬曲的枝，以其美的姿勢生長

這咯血的花，這瀟瀟灑灑的生命

靜與美

我眼睛里的暮色和日落

多么靜? 多么美

長街上的霓虹

遠處的草叢里

草蟲們在竊竊私語

所有夜色下的奔波

總是決絕而驚艷

起于塵煙

歸于寂靜

黑暗被腳尖劃破

黎明是一輪新生的血

生命總是不斷突破? 不斷包圍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