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與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風

方黑虎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 檔案館，安徽 合肥 230026）

上個世紀50年代末，首都北京的高等學校之間產生了這樣一則諺語：“窮清華、富北大，不要命的上科大”。大意是說清華大學的學生多來自工農家庭，北京大學的學生來自知識分子和干部家庭的比例較高，而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學生在學習上大多具有拼命三郎的精神。也有人戲談中國科大的駐地北京市玉泉路緊鄰八寶山，所以不要命的盡管來上，頗有些牽強附會，僅止于一笑。這則諺語雖不具文采，卻最接地氣，真實地反映了社會生活中的實際情況。有中國科大老校友回憶，當年政府經常組織北京高校學生參加各種慶祝游行，中國科大的隊伍最好分辨，如果哪支隊伍停止行進之際，學子們持書在手，學而時習之便屬中國科大無疑。時至今日，“窮清華、富北大”已是陳年往事，“不要命的上科大”的金字招牌卻歷久彌新，光彩不減當年，每年高考填報志愿之際，很多優秀學子在選擇學校時便會提起。中國科大甫一創建便樹立這樣良好的學習風氣并流傳至今，和郭沫若校長積極倡導培養“勤奮學習、紅專并進”的優良校風息息相關。

1958年9月20日，郭沫若校長在中國科大首次開學典禮上諄諄教誨同學們要樹立遠大的目標，“學校的任務就是培養你們成為科學尖兵，你們的任務也就是要作為科學尖兵為國家建設服務”，“希望我校的同學們，人人都成為多面手，我們不僅要掌握尖端，而且要有深厚的基礎，廣博的知識，豐富多彩的技能”。他要求同學們為實現目標而努力，“堅決地把抗大精神繼承起來，努力學習，刻苦鍛煉，辛勤勞動，大膽創造，團結互助，英勇活潑，不在任何困難面前低頭”。同時，郭沫若校長在他撰寫的中國科大校歌歌詞里也明確提出“把紅旗高舉起來，插上科學的高峰”，這個對辦學目標的形象比喻已經體現了“勤奮學習、紅專并進”的精神內涵，也勾勒出中國科大科教報國、追求卓越的初心和使命。1958年下半年，全國開展“大煉鋼鐵”運動，很多高校讓學生長期停課煉鋼而耽誤了教學，中國科大也根據形勢組織了學生停課煉鋼。郭沫若校長及時敏銳地察覺到學校的主要工作偏離了方向，在學校領導層之間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在學校，學生就是要讀書，學生不讀書，還叫什么大學？學習同樣也是為了革命！”就這樣，中國科大停課三周之后，同學們又回到了他們的主戰場——課堂，繼續勤奮學習，努力攀登科學的高峰。

1959年9月8日，郭沫若校長在中國科大1959級開學典禮上作題為“勤奮學習 紅專并進”的致辭，正式提出了“校風”概念，“我們的校風是好的，就是勤儉辦學，艱苦樸素，紅專并進，團結互助”，并特別解釋了“紅專并進”的含義。郭校長認為“個人鉆研、認真讀書不能和個人主義同等對待”，鼓勵同學們既要政治思想過硬，也要認真讀書，才能紅專并進。同時告誡同學們“在今天不專不紅的懶漢是不能容許的，但只專不紅或者只紅不專的人，也是不能滿足國家的需要。而且不紅則專不能深，不專則紅不能透，這是可以肯定的。我們必須又紅又專，紅透專深，兩條腿走路，走到底”。開學典禮結束，郭沫若校長還為學校專門題贈了“勤奮學習 紅專并進”八字箴言，激勵學子。

對于紅和專的關系，陳毅元帥1962年6月26在中國科大作報告時，曾舉例說明。他說，如果一個飛行員很“專”，技術非常高，但是沒有政治方向，那他飛到天上可能就跑了；另一個飛行員的政治方向非常堅定，很“紅”，但駕駛技術非常差，那他飛上天去很可能就被人打下來了。這兩個都不行，因此必須“又紅又專”。

1963年7月14日，聶榮臻元帥在中國科大首屆學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辭中也闡釋了“紅”和“專”的關系。他把“紅”解釋為“革命化”，要為人民服務，“專”就是“現代化”，要掌握先進的科學技術。他鼓勵同學們既要忠誠于黨和人民，全心全意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又要掌握先進的現代科學技術，切實、出色地解決我國四個現代化中的科學技術問題，做到又紅又專。

著名物理學家錢三強對紅專關系也給出了個性化的解讀。他說，紅與專好比物理學里的“矢量”，紅代表方向，專代表矢量的長度，大家“合力”向前推進。不能不注意方向問題，如果方向搞反了，那是幫倒忙；也不能不注意長度的問題，如果只紅不專，那么即使方向對頭，貢獻也不大。所以，總的來說，應該提倡又紅又專。

有郭沫若校長的親自倡導，有陳毅、聶榮臻等老一輩革命家的親切關懷，有嚴濟慈、華羅庚、錢學森等老一輩科學家的率先垂范，中國科大“勤奮學習 紅專并進”的純正校風在全體師生心中快速扎根并不斷生發，雖歷經波折而不變其宗，成為中國高校的一道風景線。

中國科大在建校之初就設有通宵教室，方便一些習慣夜戰的同學“開夜車”。“開夜車”的同學凌晨回宿舍時常會遇到“開早車”的同學，雖然行進方向不同，卻是同道中人，他們完美詮釋了通宵教室的“通宵”二字。中國科大南遷合肥之后，通宵教室也得到恢復和保持，第一教學樓總有幾個教室的燈火徹夜通明。直到世紀之交，學校考慮到保護青年學生的身體，通宵教室才成為歷史，勤奮學習的傳統卻歷久彌新。上個世紀80年代校園里曾發生過這樣的震撼一幕。某日，第二教學樓突然停電，于是教學樓里歡呼聲一片，隨之大批學生涌向教學樓前的空地。同學們在苦讀之際享受一下天賜的休息良機確實令人興奮。無奈計劃沒有變化快，正在大批同學下樓之際，教室里的電燈又亮了，毫無成人之美的雅量。同學們的興奮瞬間冷卻，正在下樓的人流像接受到統一指令般迅速回流，三分鐘之后，整座大樓鴉雀無聲。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中國科大的學子很容易沉浸到學習的氛圍之中，有時甚至能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2011年4月9日，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視察中國科大，來到學校圖書館閱覽室看望同學們并一起交流。同學們都簇擁到習近平副主席周圍。這時閱覽室內，卻還有一位女生伏案學習，絲毫沒有覺察到有什么異樣。她或許在為解決一個難題而思索，抑或發現一個新的知識點而著迷，總之已經完全沉浸于學習之中，進入了一個人的世界。

中國科大的學生不僅“專”而且“紅”，大批畢業生投身國防軍工行業，其中涌現出32位科技將軍。曾有校友回憶，上個世紀80年代，國家某型火箭發射前，召開各分系統總工程師協調會，到會的十余位總師居然有一半是來自中國科大的同學。近年實施的高水平青年人才引進計劃中，學成歸國的中國科大學子數量也高居全國高校第一。這是中國科大人不忘初心、科教報國的歷史交響。華為集團總裁任正非在考察全國眾多高校之后曾感慨：“中國之大，也許只有科大還容得下一張平靜的書桌”，此言或許并不完全符合實際，但中國科大“勤奮學習、紅專并進”的校風確實純正依然、令人稱道！

1988年9月，中國科大建校30周年之際，廣大校友捐資建造的校風紀念碑在校園里落成，“勤奮學習、紅專并進”作為中國科大的校風正式確立并將伴隨著中國科大永久流傳。

中國科大校園里的校風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