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上任后 赴美留學生的困境能否破解？

俞夢婕 張影 張禹

特朗普陰影下的留學生松了一口氣。

今年的美國大選是互聯網時代到來后最受矚目的一場，一方面，疫情的爆發造成中美關系的動蕩，人們比往常更加關注美國政壇;另一方面，自特朗普上臺以來，美國政府頒布的多項政策對華人群體以及中國企業的發展有所不利，疫情之下，留學生更是受到美國政府的諸多限制，繼續學業和出入境都變得艱難。

奧巴馬與特朗普：多元化之爭

2016年，美國歷史上支持率最低的總統——唐納德·特朗普上臺（上任第一年的民調支持率僅有39%），他是一位帶有濃烈戲劇色彩，并且極具爭議的一位總統，從他逆轉局勢打敗希拉里，到承諾修筑墨西哥邊境墻，以及2018年發起中美貿易戰，特朗普的瘋狂舉動和出格言論不同于歷史上的任何一位總統，經常占領著美國新聞乃至全球媒體的國際版頭條。

特朗普的上一任美國總統——奧巴馬，行事風格低調，思想卻十分開放。作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曾為中美友好合作發展做出過巨大貢獻。即便在美國政界忌憚中國實力的局勢下，奧巴馬仍然選擇在上任第一年就訪問中國，這在美國歷史上從未發生。奧巴馬執政期間，中美兩國在互聯網、金融等多個領域展開了合作。

回顧奧巴馬時期的留學政策，2009年至2016年可謂是留學生赴美發展的“黃金時期”：美國政府延長了OPT（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專業實習）期限，畢業留美機會增加;美國簽證政策也逐漸對中國學生放寬，從2006年至2017年，美國駐中國大使館和各地領事館簽發中國學生簽證的數目逐漸上升。根據美國國務院發布的數據，中國大陸F1簽證獲簽個數自2003-2013年由16，169個到217，590個，增長了1245%;此外，奧巴馬政府十分注重校園安全，2010年3月，奧巴馬向國會遞交的教育改革與發展藍圖中，學生安全、學校安全成為優先改革和優先保障的重點領域之一，奧巴馬表示，未能實現槍支管控是他任期內最大的遺憾。

除了在政策上歡迎留學生，奧巴馬還為美國帶來了更加多元的文化環境。2013年1月21日，奧巴馬在第二任就職演講重倡導同性戀者等群體應享有完全平等的權利，他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在就職演講中談到同性戀人權的總統，在他的影響下，美國大學對同性戀群體開始變得友好。此外，奧巴馬的非洲裔身份也為黑人提高社會地位帶來了積極影響。

而如今，特朗普對留學的諸多限制，更讓人懷念民主黨的自由派執政理念。2020年，全球疫情的爆發像一枚催化劑，給了特朗普又一個實行單邊主義的理由——恢復美國經濟，這與他5年前上任時“保護美國人民利益”的說辭如出一轍。7月6日，美國移民及海關執法局還曾在宣布，國際學生所在大學如全部改為網課，他們可能將被迫離開美國，但不久便因美國多家大學等機構的起訴而宣布撤銷規定。9月，美國國土安全部，宣布了一項擬議規則，持有F或是J類簽證的人將被允許進入美國，停留到學習專業的結束日期，但時間不得超過4年，而美國許多專業的學習時間多于4年。

留學生為美國高校創造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受疫情影響，英國和日本等熱門留學國家已經出臺了多項利好留學生政策，試圖挽回面臨崩潰的國際教育行業，特朗普政府此時的“開倒車”行為不僅重創美國教育，也讓在美國的國際學生陷入不安。美國之音采訪的一位中國留學生說道，“這兩三周變化真的是太多了，你不知道它下一步又會怎么樣，所以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就是秋季回國讀，冬天什么的就再看了。”華盛頓州立大學的多米尼加學生阿莫多瓦表示，很多留學生“生活在恐懼中，擔心自己的簽證會在某個時候被總統無緣無故終止”。

拜登能否修復美國社會的裂痕？

“我覺得未來幾年內美國排斥華裔的大環境不會改變，即使拜登政府上臺可能會緩解這個緊張的氛圍?！敝袊魧W生宇然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說道。5月29日，特朗普發布總統文告，針對中國一些理工科院校畢業生實施簽證禁令，禁止所謂“與中國軍方有牽連的中國學生和學者”進入美國大學攻讀研究生或從事博士后研究。

在阿拉巴馬大學攻讀土木工程博士學位的浩告訴德國之聲的記者，他開始對自己的個人信息謹慎小心起來：刪除了一些同學微信聊天群，以及硬盤中的信息，在與其他人談及自己所學的專業時甚至避免提及與“科技”有關的學術方向。由于近期留學政策的波動，浩在規劃短期和長期生活計劃時變得焦慮且無所適從?！拔冶緛泶蛩阕庖惶坠?，但想到如果簽了一年的合同，萬一過兩個月又出臺政策驅逐留學生怎么辦？上個月買新臺式機電腦的時候也很擔心，如果剛買了電腦就被要求離境，臺式機帶不走怎么辦？”浩對記者說。

特朗普留下的美國社會問題，不僅表現在非洲裔遭受不公待遇，美國兩黨支持者的意識形態割裂，更體現在美國作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逐漸失去了其他國家對美國的文化認同。對留學生而言，標榜自由、平等和開放的美國文化不再值得信任，一個排斥少數族裔、外來人口的國家，比起經濟，美國首先會丟失文化層面上的全球領導力。

拜登的勝出似乎讓一部分絕望的美國人和國際學生看到了春天。大選結束后，拜登在推特上表示了對留學生的支持，他寫道：“全世界的人們帶著對未來的持續樂觀和決心來到這個國家。他們在這里學習，在這里創新，他們造就了我們美國。唐納德·特朗普不懂——我們需要一個懂的總統?！备鶕绹暤膱蟮?，亞利桑那大學研究教育政策研究與實踐教授珍妮·李認為特朗普政府的反移民提案和政策猛烈沖擊著國際學生，威脅到了他們的學業和未來，而拜登的預計當選則讓他們松了一口氣。拜登承諾叫停特朗普的穆斯林禁令，并支持讓移民建設國家經濟。國際學生將更有信心成功完成學業，而不用擔心突如其來的政策威脅。美國教育理事會副主席法恩斯沃思則表示，拜登當選對國際學生來說或是一個積極的發展。他說：“我認為這將向世界各地的潛在國際學生發出一個非常強烈的信號，即美國是一個歡迎外國訪問者的地方，我不能確定，但我預計這將對學生入學產生積極影響?！?/p>

政策上的調整只要在參眾兩院通過即可生效，隨著拜登及其團隊的正式上任，這一點并不難辦到，但國際社會對于美國的“威脅感”和“不信任感”，以及美國社會內部的裂痕，是影響留學生生存環境更為重要的因素。令人擔憂的還有特朗普背后的支持者中存在持槍械的民兵團體，奧巴馬任期內未解決的安全隱患很可能再次發酵。即便美國的華人團體內部，關于支持與反對特朗普之爭造成的撕裂也在持續蔓延，過度的政治狂熱對美國社會的負面影響可見一斑。康奈爾大學法學院教授、美國最高法院成員耶爾·洛爾說，拜登將努力讓美國更歡迎國際學生，但這不會像許多人希望的那樣迅速實現。

拜登雖然在大選中勝出，但絕對稱不上是完勝，多個搖擺州的結果在大選臨近結束時才得以逆轉。特朗普的支持者數量龐大，他們當中的“反移民團體”或將在拜登頒布新政策后去法院進行上訴，想要在短時間內撤銷所有對留學生不利的政策，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拜登一旦上任，一定會為了連任想法設法兌現承諾，留學生的價值將重新獲得認可。盡管形勢未必能完全恢復到奧巴馬時期，但美國高校的經濟壓力能夠得到緩解，學術成就也會更上一層樓，赴美留學仍是中國留學生的可以考慮的選擇。

赴美不是為了留美

11月16日，美國國際教育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發布了《2020年美國門戶開放報告》（The 2020 Open Doors Report）。中國仍是美國最大的國際學生來源地，美國的中國學生數量連續第16年增加，從2019至2020 學年，中國研究生人數增長 3%。南南國際教育智庫研究院的調研顯示，疫情期間的留學生退學率僅有5%。

國內市場對國際人才的需求旺盛，美國作為世界第一強國，在金融、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等多個領域處于全球領先的位置。盡管英國依靠政策優勢奪得了最理想留學國家的地位，但美國依舊比人們想象中要受歡迎得多，在高校和專業的選擇上，美國高校有著不可代替的領先性和多樣性。原美國紐約軍校校長張潔有著三十多年的海外生活經歷，她說，我們誰都不能預測將來，但是作為一個老留學生，我也經歷了很多屆的大選，我覺得政治、各國關系會逐步趨于穩定的狀態。美國的教育很強調多元化，疫情和政治的形式不會改變美國對教育多元化的需求，留學一定會重新走回正規的道路上。

目前，美國一共有 37.2 萬中國學生。中國大陸學生學習最多的專業是數學和計算機科學（占比21.2%）。其次是商科（占比17.5%），工程（占比17.5%），社會科學（占比9%），物理和生命科學（8.4%）。拜登的競選網站提到，“將免除對即將為世界經濟做出最重要貢獻的美國STEM（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領域博士項目的畢業生的任何限制。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的外國畢業生應該獲得綠卡，而把這些受過良好訓練的工作者流失到外國經濟體對我們自己的經濟競爭力是一種傷害?！?/p>

不論拜登是否會撤銷已經生效的政策，并為國際學生提供更多福利，只要美國大學繼續秉承著自由與多元化的教育原則，相信等疫情和國際形勢趨于穩定時，相當數量的留學家庭將重新選擇赴美深造。赴美的目的是提升自我，獲得專業訓練與國際視野，而非徹底留在美國。留學生是中國對外開放、發展國際教育的受益者，回國后其自身所具有的多元化思維，也將為中國的國際教育視野注入新的血液，道阻且長，想必留學生在經歷疫情的動蕩之后，對于留學的目的也會有更清晰的認知。

拎客：

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專業實習）

指持有美國F1學生簽證的學生畢業后的實習期。持有F1簽證的國際學生可以在畢業之后有1年的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時間，簡稱OPT，這段時間學生有工作許可，可以為任何公司服務，但前提是工作必須和所學專業相關，工作期間可以在美國停留，基本不受限制。如果國際生在畢業后60天內仍未申請到OPT，就必須離開美國。

在實習期間，仍然保留F1的學生身份，實習期間如果找到合適的工作單位，簽訂正式的雇傭合同，學生身份F1轉換為工作身份H1B。H-1B簽證系美國最主要的工作簽證類別，發放給美國公司雇傭的外國籍有專業技能的員工，屬于非移民簽證的一種。持有H-1B簽證者可以在美國工作三年。OPT是學生身份到工作身份的過渡階段，國際學生可以得到一定時間的緩沖期合法留在美國找工作、積累工作經驗，以便回國后更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