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紫砂演繹的“魚躍龍門”傳說
——淺析紫砂作品“魚躍龍門”創(chuàng)作的完整性

周志和

魚躍龍門，是我國廣為人知的傳說，版本眾多，其中《辛氏三秦記》記載的“河津一名龍門，禹鑿山開門，闊一里馀，黃河自中流下，而岸不通車馬。每逢春之際，有黃鯉魚逆流而上，得過者便化為龍。”是比較有代表性的版本。魚躍龍門之典故，得以代代相傳，家喻戶曉，究其根本原因在于傳說中事業(yè)高升、逢考高中的美好寓意，正如明朝高明在《琵琶記·南浦囑別》中祈愿：“但愿魚化龍，青云得路桂枝高折步蟾宮。”儼然成為被人們熟知的祝語，流行于古往今來，應(yīng)用于人們生活生產(chǎn)與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

傳說故事應(yīng)用于紫砂壺藝創(chuàng)作，即是抽象概念下的具象呈現(xiàn)，在這個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實現(xiàn)四個轉(zhuǎn)化，一是復雜的故事性中提煉出簡練的核心詞匯，在魚躍龍門的傳說中，無論故事如何的演變，不變的是故事中魚躍龍門得以為龍這件事情中的背景、角色、地點、事件、結(jié)果，這就是這個傳說中核心詞匯的提取。二是將核心詞匯傳化為有形象概念的具象的元素，即大海、鯉魚、龍門、躍、魚化龍，這是有效元素的具象化。三是選用有效元素進行整合交融成為完整的形象。在以魚躍龍門為題材的眾多的工藝品中，單一的元素較常出現(xiàn)，比如鯉魚、或是進階版的龍頭魚身形象，魚躍龍門是一個傳說故事，有發(fā)生、過程、結(jié)果，而不是一個只具有象征意義的物象，它涉及的元素是非常多的，沒有元素間的整合與交融，這是不嚴謹且不完整的。現(xiàn)當代著名美學家朱光潛先生說：“美是客觀方面的某些事物、性質(zhì)和形態(tài)適合主觀方面的意識形態(tài)，可以交融在一起而成為一個完整形象的那種特質(zhì)。”這也正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所遵循的規(guī)律，及提取適合的有效元素進行整合與交融成清晰的故事鏈。四是理念應(yīng)用于實踐，其間要用到多種紫砂制作技藝，做出動態(tài)的藝術(shù)效果，才能呈現(xiàn)生動的故事。

現(xiàn)在，走進紫砂演繹的“魚躍龍門”傳說，剖析這件紫砂“魚躍龍門”創(chuàng)作的完整性。首先，取德鐘形體為壺體，德鐘壺，鐘取“鐘者，樂器也，禮樂為用，為王禮頌。”德取：“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鐘頌之以德，乃《道德經(jīng)》中“無，名天地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遂以鐘德（又德鐘）為名，形指天地宇宙間，意在道之大成。以德鐘壺做載體，表面上是便于畫面的排版，實則深意一則以天地之廣做背景，畫面宏達壯觀，二則以“為王禮頌”寓意高升高中時的禮樂齊鳴。其次，壺身底部飾以大海，以曲線勾勒海浪，《名山記》中關(guān)于龍門水勢記載：“河水至此山，直下千仞，水浪起伏，如山如沸”。此壺海浪以凹凸作出立體感、以深淺作出層次感來呈現(xiàn)浪勢之洶涌，浪流之湍急，一方面合乎史料記載，一方面使畫面瞬間活了起來。再次，以龍門捏塑壺鈕，清朝《韓城縣志》中關(guān)于龍門有如下記載：“兩岸皆斷山絕壁，相對如門，惟神龍可越，故曰龍門。”此壺龍門造型一來取史料記載“斷山絕壁，相對如門”，而來取自我國古代傳統(tǒng)的王府大門樣式，王府大門是舊時官宦大戶的宅門，是我國古時屋宇大門樣式中的最高等級，象征權(quán)力、威望。最后，壺身貼塑一龍頭魚身的祥獸，以此呈現(xiàn)魚躍龍門得以為龍這一過程，其中魚躍出水面的向上姿勢，將“躍”這一動作行為轉(zhuǎn)化為一種視覺元素。龍頭魚身這一物象源于螭吻這一神獸的形象，是我國神話傳說中龍的第九子，《太平御覽》中有述∶“海中有魚虬，尾似鴟，激浪即降雨”。古時常被請到皇宮和達官貴族的屋脊上，用于鎮(zhèn)火辟邪。螭吻從水里倒臥于屋頂，俯視眾生，有平步青云之意。只做一只螭吻，一則因為在神話故事中能化為龍者極少，大多躍不過龍門。李白詩曰：“黃河三尺鯉，本在孟津居，點額不成龍，歸來伴凡魚。”二則因為古代科舉考試人數(shù)多如過江之鯽，而滿街含笑綺羅春，金榜題名只一人，此一螭吻喻萬里挑一。

至此，大海、龍門、魚化龍，元素清晰，線索交融，充分利用紫砂泥性，拍打、雕塑、貼塑、刻繪等多種紫砂手制技法交互使用，天地浩瀚間，驚濤海浪中，一魚躍龍門化為龍的景象雖繪在壺上，卻躍然眼前，畫面生動，層次豐富，完整地演繹了魚躍龍門的傳說。